“是我。”來人答複道,嗓音明顯不太自然,下意識地揉了揉脖子,心說褚桀這小子出手還真重。

“哦,是樂聖啊,剛才沒看清還請恕罪。這麽晚了,您怎麽跑這來了?”追兵拿火把一照,原來竟是“賽伯牙”。

“不是說奸細闖入嗎?所以趕來看看,結果剛才一到這斜刺裏就竄出條人影把我給撞翻了,莫非就是入侵者。”

“不錯,我們正在追捕,您看見他們往哪去了?”

“哦,往那邊去了,剛過去不久,應該還追得上。”牙邊說邊指向了與水缸完全相反的方向。

“多謝,您先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了,快追!”眾追兵聞言並未疑心,呼呼啦啦就往牙指的那個方向追去,牙則裝著在原地休息,看眾人去遠了,這才敲了敲水缸言道:“沒事了,出來吧。”

“噗!”一聲輕響,褚,唐二人這才從水裏冒出頭來,渾身早已濕成了落湯雞一般,牙強忍住笑,將二人從水缸裏攙扶出來。

“追兵走了?”褚桀問道。

“暫時是引開了,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這裏不能再待,我帶著你們離開。”

“等等,我們還有兩個同伴要是留下會有麻煩的。”

“這樣,那交給我處理,你們先跟我躲到一個安全地方再說。”幾人商量已定,便隨著牙穿房過巷,似乎樂聖對這裏的環境早已熟悉,不久就來到了一個院子。

“這裏是柴房,暫時不會有人來,你們先躲躲,無論碰到任何情況不要出聲,你們那兩個同伴交給我處理便是。”樂聖邊說邊把倆人往屋裏一推,關上門便走,二人無奈隻得往柴草堆裏一躲,等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才又聽到開門聲,接著便閃進了三條人影。

”媳婦,九姑娘你們沒事吧?“褚桀一見是她倆趕忙迎了出來。

“褚大哥,唐姑娘,你們怎麽在這?”二女乍見親人也是又驚又喜。

“哎,說來話長,總之這次多虧了牙姐姐,你們還不認識吧,我來引見。。。“

”不必了,那位“水淋淋”的是西川唐門的唐二小姐,這個“精瘦漢子”是“九尾妖狐”拓跋玉,那個頭陀是無為宗的薛九。”牙背著手說道。

“原來牙姐姐早就認出我們了?我還覺得自己這喬裝不錯啊。”褚桀吐著舌頭說道,仿佛一個惡作劇被抓的孩子。

“喬裝是不錯,一開始連我也沒看出來,隻是覺得今天新來的四個人舉止動作有些似曾相識,可當時不敢確定,直到剛才在小巷裏見了身手才確定是你。一旦知道其中一個是咱們的褚老弟,其他幾個也就不難猜出是誰了?你以為我隻會閉門談琴,對江湖上的事一無所知嗎?“

“不敢,不敢,牙姐姐的本事我一向是佩服得。”褚桀撓了撓頭,嬉皮笑臉道。

“褚大哥,這位前輩是?”對於二人的談話薛九一直覺得摸不著頭腦於是開頭問道。

“哦,說起這位姐姐大大有名,她乃是。。。”

“逍遙派第十八代傳人,江湖人稱“樂聖”的,“賽伯牙”,牙前輩,可對?”褚桀話沒說完,一旁的拓跋玉早已接口,對牙的出身如數家珍。

“早聽說拓跋玉最擅長挖人隱私,刺探消息,今日一見倒是名不虛傳啊。”牙眯縫著眼,冷笑道,明顯對拓跋玉並不怎麽友好。

“過獎,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拓跋玉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名聲不好,或許是受人白眼已慣顯得是滿不在乎。

“對了,牙姐姐自從王爺被擒之後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和姐姐可擔心壞了,你這些日子究竟去哪了,又怎麽會來到這裏?”

“哎,說來話長。原本這裏不是講話之所,可是情況緊急,蕭,李二人生死未卜,假如你們再不把消息帶出去,隻怕後果真的要不堪設想了。你們剛才在院子裏看沒看見個老僧?”

“看見了。”

“知道他是誰嗎?”

“猜不出,聽呼吸要麽是絲毫不會武功,要麽就是內力已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隻是我想不出武林中有這麽個高手。”

“那當然,你在和尚堆裏找隻怕下輩子也想不出,他現在法號“道海”,而人們更熟悉他的另一個名字--楊清,楊子喬!”

此言一出,宛若晴空霹靂,驚得在場四人是目瞪口呆,良久無人開口,最後還是笑閻羅第一個反應過來,言道:“等等,姐姐您沒弄錯吧,您說的難道是“腳踏長江,威震鄱陽”的楊清?”

“江湖裏叫楊清最出名的似乎也隻有這個了吧?”

“可是他不是十多年前就已經金盆洗手,不問世事了嗎?怎麽如今又和黑龍會攪在一起,又成了和尚了?”不止是褚桀,當日聽他敘述前情的江湖群豪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

說起楊清,可算是當今江湖中的一位傳奇人物了,其本少林俗家弟子,後因誤殺好人被逐出門牆,之後浪跡天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被公認為“香帥”之後綠林中頭一位俠盜。四十歲後輾轉來至鄱陽湖,並在此定居,此地本多強人,聞他大名紛紛來投,他此時年歲雖長,豪氣未除,於是來者不拒,很快就被推為群盜之首,連稱霸此地的“陳柯寨”對其也是忌憚三分,鼎盛時長江中流一帶的盜匪幾乎都歸其統屬,權勢比於官府,故而江湖上送了他個諢號叫做“楊半江”。

可眼看他的聲望達到如日中天之際,這位“楊半江”卻忽然宣布金盆洗手,退出綠林,許多人對此表示不解,要知道當時他才剛滿五十歲,身手精力絲毫不輸於年輕人。而楊清本人對此的說法是自己一生殺人太多,臨到晚年自覺罪孽深重,故而想就此隱退,懺悔前情,此事當年在江湖上可謂轟動一時。此後楊清解散群盜,隻身一人跑到鄱陽湖中一處小廟隱居,終日打坐參禪,不問世事。即便故舊來訪也不過是清茶一杯,絕口不談一個武字。有許多初出茅廬的後輩慕名上門挑戰,他也概不接待,任憑別人如何軟磨硬泡就是不理,甚至當年司徒文峻登門拜訪,也是吃了個閉門羹。這位小爺何等性格?在門口苦耗了三天三夜,楊清依舊就是不見,最後把司徒文峻惹急了,居然放火燒屋,本意是逼楊清出來,沒想到“楊半江”在火海之中依舊麵不改色,打坐念經,最後還是司徒文峻自己看不下去飛身入火海,將其搭救出來,這場比試終究還是沒有比成,隻是自此之後江湖中人才知他退隱之心甚決,不敢再輕易打攪。話雖如此,可江湖中人對其身手武藝還是一向敬佩,據說當年排“乾坤十三絕”座次時,他的名字原本在列,排位尚在清一道長以及李淮之上,是他本人一再堅持,最後才將其名字去除。這樣一個淡薄名利的人物居然會加入黑龍會,對於江湖中人實在是顯得不可思議。

看到眾人的表情,牙顯得並不吃驚,緩緩說道:“何止是你們,當初我第一次得知時也覺得不可思議,可經過這段日子我才終於有點明白這背後的真相,原來包括‘白蓮之亂”,王爺的叛亂,這些年來江湖所發生的種種大事其實都是人為製造的巨大陰謀,而其背後的主腦就是楊清。”

“不是,楊清他一個江湖人物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而且動機何在啊?”褚桀的話代表了在場其他人共同的疑問。

“樂聖”的表情頓時凝重了起來,說道:“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剛弄明白,原來楊清並不是他的真名,他本來應該姓朱。。。”

“姓朱!?難道說他是。。。“

”褚老弟你聽說過關於建文帝的故事嗎?”牙並沒有直接問答褚桀的問題。

“以前聽師傅說過,好像是朱洪武的孫子,後來被他叔叔起兵奪了江山,其本人自焚而死。記得中原人管這叫靖。。。靖什麽之役。”

“是靖難之役,其實關於這件事還有後文,坊間一直有傳聞說當年建文皇帝並沒有死,而是喬裝成一個和尚從宮中的密道逃走,自此下落不明,太宗皇帝心知有異,可生怕世人知建文未死,威脅到自己的統治,故而才演了場戲讓世人覺得建文已死,暗地裏卻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甚至之後派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原因之一就是為打聽建文的消息,隻是至今一百餘年尚未有定論,這也成了大明朝的一大懸案。”牙接口道。

“哦,原來裏麵還有這麽一段插曲,以前倒未曾聽說,等等,牙姐姐你突然說起這個,莫非這楊清就是建文的後人?”

牙聞言一聲冷笑:“行,你小子倒也不笨,難怪娟兒這麽喜歡你。不錯,楊清。。。或許該叫朱清他自己對外是這麽說,道是當年建文一直密圖複國,可始終不得機會,最後心灰意冷就在西南某地定居,為怕引人懷疑,子孫統統改姓,其中一支就改姓為楊傳承了下來。”

“隻是姓雖然改了,祖宗複國的願望卻一直未改,甚至隨著歲月的積澱融入了這些人的血脈之中。”拓跋玉在一旁接口道,臉上帶著一絲嘲諷般的苦笑。

“也許吧,當然這些都是楊清自己的說法,究竟真相如何如今已經很難查證了,總之楊清似乎從一開始就抱定了謀奪江山的準備,隻是如今大明江山穩固,民心思定,所以他一直找不到機會,才會投身江湖,結交各種奇人異士,為今後起事作準備,之後這些年來的種種行為也不過是為了沽名釣譽而已。而他真正開始有計劃地開展行動正是在他隱退之後,他自己表麵上入廟修行,不問世事,其實暗中卻通過昔日遣散的那些部下在江湖上挑撥離間,製造事端,削弱正道的力量,當年白蓮教與正道開戰,就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薛九姑娘是親曆者,現在是否能想起其中有什麽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