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娟兒剛才那話有半開玩笑的成分,見笑閻羅如此當真到也有些措手不及,連忙上前攙扶。可笑閻羅的身子仿佛銅打鐵鑄的相似,紋絲不動。俞娟兒不覺大驚,一時好勝心起,不禁想試試這個笑閻羅究竟有多大能耐,當即潛運內力,可沒想到笑閻羅身子隻是微微一晃,居然還是硬生生拜完這三叩,方才站起說道:“如今拜也拜了,那姐姐您今後可不能反悔了。哎喲。”他話還沒說完,忽然隻覺腳下立足不穩,整個人一個踉蹌。原來俞娟兒內力陰柔綿長與眾不同,笑閻羅感覺自己已經化解了對方的勁力,可稍一鬆懈立刻又被對方趁虛而入,若是臨敵交戰,這一下隻怕自己便自輸了。這位仙子姐姐的武藝隻怕遠在十二神將之上!

俞娟兒見笑閻羅眼神裏即驚且佩,趕忙上前輕拍對方的肩膀說道:“能練到兄弟你這樣已經極不容易了。”她生平對自己的武藝頗為自負,沒想到剛才全力施為居然抬他不動,也不禁另眼相看。原本她就頗喜歡這人的率真坦誠,加上彼此身世又如此相似,一時激動言語中居然就真的認下了這麽一個弟弟。

顧月在旁見狀不妙,趕忙上前拉過俞娟兒說道:“姐姐不可啊。”神態中頗為焦急。俞娟兒見狀輕輕拍了拍她拉自己的右手,她明白對方是為自己好。原本倆人今天第一次見麵,若說江湖兒女結交但憑意氣相投,可就這麽結為姐弟未免還是有些唐突。更何況此人是當今武林的公敵,自己與他結拜後患無窮,顧月此舉也是為自己擔憂。可俞娟兒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出身風塵,閱人已多,自付看人絕不會錯,她感覺笑閻羅此人本性不壞,甚至遠比江湖上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俠客義士要真誠可愛的多。自己是真挺喜歡他,至於江湖中人假如因此與己為難她就更不在乎,自己的仇家恐怕不比這個“弟弟”少,一個是邪魔歪道,一個是歪道邪魔,大家原本就是一路人。更何況江湖中人隻怕也不能把自己如之奈何。

顧月見狀心知對方注意已定,她們相交多年,心知這位閨密一旦決定的事就萬難更改,也隻好放開了緊拉住對方的手,自顧自搖頭歎息了。

俞娟兒轉過頭對笑閻羅說道:“兄弟,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姐姐也不瞞你。我本姓俞,雙名娟兒,外人拿我比古時薛校書,所以都稱呼為“小薛濤”。其實多少有些愧對先賢,不過你我既然結拜,總該讓你知曉。那兄弟你能告訴姐姐你的真名實姓嗎?”

“這個。。。”笑閻羅一聽頓時有些猶豫,昔日師傅曾一再告誡自己,到了中原不可輕易透露自己的師承來曆,可他轉念一想,既然已經認了這個姐姐,理應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連名字都不說未免有欠誠意,思想到此這才要說出自己的真名實姓!

“我叫褚桀。”終於笑閻羅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楚傑?楚霸王的楚?”

“不是,是褚遂良的褚。”

“那是豪傑的傑?不是,是桀傲不馴的桀,那個字寫起來還挺麻煩,我當初光為學會寫這個名字就花了半個多月。”

“桀傲不馴的桀。。。”俞娟兒聽了不禁一愣,通常人起名字會用這個桀字嗎?

或許是猜到對方的心事,褚桀解釋道:“其實這說起來也不是我的真實姓名,您也知道我是棄兒,連父母姓什麽都不知道,是師傅把我撿回來養大,所以我就隨師傅姓褚,至於這個桀字,是因為我小時候淘氣,師傅讓我朝東我偏朝西,而且軟硬不吃,師傅說我是桀傲不馴,我當時也不明白,就問他這是什麽意思。後來師傅給我解釋說這個桀貌似是古代一個皇帝,性格強橫,後世就拿他來比喻那些難以馴服的人。我問師傅那個叫桀強嗎?師傅當時一愣,似乎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後來他說應該算強吧,我想隻要強大就好,所以後來就叫這個名字了。對了,姐姐,這個叫桀的真的很強嗎?師傅沒有騙我吧?”

“這個。。。”俞娟兒頓時有些尷尬,她人稱“小薛濤”,可謂是博通書史,對於夏桀的事跡當然是了如指掌,此人文武雙全,勇力絕倫,確實稱得起是人中豪傑。可其所作所為一貫被作為暴君的代表,素為世人所不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對褚桀解說。隻得含糊道:“史稱夏桀才識過人,力格猛獸,確實稱得起是世之強者。隻是這人品。。。”

她尚未說完早已被褚桀出言打斷:“人品什麽的無所謂,隻要是強者就行,看來師傅沒有騙我。”神態間竟似乎大有得意之色。

俞娟兒此時已將他當成自己半個弟弟看待,難免關心。隱隱覺得用這個名字未免不祥,有心規勸他幾句,可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而且通過這半天的接觸她對這個兄弟的脾氣已有所了解,此人視俗世善惡為無物,即便和他說了多半也不會在乎,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動,於是說道:“對了,兄弟這隻是姓名,不知你的表字如何稱呼?”

“表字?”笑閻羅一臉茫然,對於一個學自己名字都花了半個月的家夥,你覺得他會有所謂表字嗎

“正是,古語有雲冠而字之,敬其名也。雖然這是讀書人的規矩,咱們江湖中人不太注重。可你既然是我俞娟兒的兄弟,若無表字今後豈不為他人所笑?”

“可是我沒有啊,姐姐你有學問,要不你給我起一個?”俞娟兒要的就是笑閻羅這句話,可還要偏偏故作為難道:“這個。。。表字通常都要由尊長所取,姐姐一介女流這麽做未免有欠體統。”

笑閻羅聽罷一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介孤兒,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唯一帶大我的師傅也已去世,哪裏去找什麽尊長?以前聽說書先生說什麽長兄為父,既然您是我姐姐,那也算是我的尊長,就勞您給我起個表字吧。隻要好記就行。”

“這樣啊,也罷,既然兄弟開口,那姐姐就僭越一回。你名占一個桀字,過於霸道,君子講究的是溫,良,恭,儉,讓。嗯,不如兄弟你就字子讓,如何?”

“子讓?什麽意思?讓這個字不好,男子漢大丈夫理應處處爭先,為何要退讓啊?”笑閻羅對此似乎不太滿意。

俞娟兒知道假如明說這個兄弟多半不會同意,內心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隻聽她緩緩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姐姐這也是取法先賢,昔日孔門七十二高足表字中多帶一個子,那是古時對男兒的尊稱,比如顏回,字子淵。仲由,字子路。你這子讓乃是個大大的美稱呢。”

“孔門弟子。。。莫非說得是孔老夫子?”

”對啊,正是文宣王他老人家,其一生弟子三千,達者七十二,皆世之賢者。”

“原來如此,以前我在遼東就總聽人說起,中原有個孔老夫子,乃是古今的大聖大賢。既然與他有關,想來差不了。那就多謝姐姐,今後我就字子讓了。”笑閻羅從小與禽獸為伍,隻知強弱,不曉善惡。對於強者與力量有種發自天性的崇拜,故而聽說這表字與聖賢有關當然滿意,至於孔老夫子究竟如何聖,如何賢,人品如何就不是他所要關心的。

俞娟兒見他中計,當然高興,拍手笑道:“好,那今後兄弟你就叫褚桀,褚子讓了。”

看著這姐弟二人興高采烈的樣子,一旁的顧月不禁暗自好笑,心說娟姐姐這一招也未免太過促狹,這笑閻羅心性整個與個孩子相似,太容易被人摸透,若非剛才親身領教,真不信此人竟能有那般可怕的武藝。

“那兄弟你今後有何打算?”二人開心了好一陣,情緒才漸漸平複,俞娟兒不禁開口問道。

“這個,我答應過師傅要幫他入川辦一件事,也算報答他對我的養育之恩,至於之後的事我也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還要找人比武?”

“也許吧,如今我找不人,人家也來找我。反正都這麽一路過來了,也無所謂了。”

“兄弟啊,你我如今既然已經結拜了,就算是一家人了,你能聽姐姐說幾句話嗎?”

“姐姐但說無妨。”

俞娟兒此時拉過褚桀的手,臉上一片關切之情,語重心長道:“子讓啊,以前你是一個人怎麽胡來都是你自己的事,可如今你有姐姐了,在這世上就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今後你有什麽事,哭了,笑了,凍了,餓了,姐姐都會關心,都會在意。如今你已經是整個武林的公敵了,雖然兄弟你本領高強,可再這麽下去終非了局,以前的事如同潑出去的水萬望更改,可為了不讓做姐姐的擔心,今後你能答應不再胡亂惹事嗎?”

“這個。。。”或許是沒有想到姐姐會說起這些,褚桀的臉上頓時有些為難之色。

“怎麽?你連這點事都不能答應姐姐嗎?”俞娟兒說到這裏臉上頓顯愁苦之色,配上其絕代之容顏,當真看到令人心碎。

褚桀見狀隻覺熱血上湧,於是答道:“姐姐切莫傷心,也罷,兄弟答應你便是,今後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再多惹是非。隻是如今我不找別人麻煩,不代表別人不尋我的晦氣。若是別人主動欺上門來,我又當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當反擊。難道咱姐弟還要吃別人的虧不成?隻是兄弟有一樣,假如有人欺負姐姐,你會如何?”

“那自然要加倍報複,我的姐姐豈容他人欺淩?”

“著啊,兄弟你打的那些人也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他們也有父母,也有妻兒,也有兄弟姐妹,親朋故舊。你把那些人打傷乃至打死,他們身邊的人也會傷心,也會難過,也會找你拚命。到時這些人全都來找你,累都把你累死。所以為長遠計,兄弟你今後與人動手能製服就不要致死,正所謂自出洞來無對手,得饒人處且饒人,這點你能答應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