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二人鬥到五十餘合,褚桀武藝雖好,可限於年齡,在功力與經驗上終究遜色對方一籌,漸漸落到下風,可彭衝要想勝他卻也不易,心中不禁暗自稱讚:“這孩子速度與力量遠超常人還可以說是天賦,難得是其年紀雖輕與人對手時卻顯得成熟老到,我門下弟子徒孫不下百餘,又有哪一個能記及得上他?想來玄弟為此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想到這裏老門長不禁起了愛才之意,有心饒他一命。

而此時褚桀卻不由得暗暗心驚,自入中原這還是他第一次與真正的絕頂高手交鋒,無論自己招數如何變換,對方似乎總有應對之法,至此他才這一次體會到何為深不可測。心中暗道:“看不出來這老頭子年紀不小,動作居然還能如此敏捷。原以為他的武藝比之師傅也隻是略勝一籌而已,沒想到今日一見居然差了這麽多。我自入中原未逢敵手,原以為武學之道已盡於此,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彭衝在乾坤十三絕排名不過第七,也就是說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存在!”褚桀自從懂事起,他的生命中就隻有一個主題讓自己變得更強,其實曾經他也想過假如沒有習武,自己的人生是否會有別樣的可能。隻可惜二十多年的時光已經使對於武學的執著完全融入了他的靈魂之中,加上性剛好勝,所以當意識到這世上有比自己更強的人存在時,他就如同一個喜歡糖果的孩子發現了稀有的點心一般,內心充滿了興奮與期待,所以盡管處境不利,他卻反而越打越是興奮。

彭衝見其越戰越勇,倒也大吃一驚。心說:“這孩子天賦異稟,性格頑強,若是善加引導日後必成大器。隻可惜被玄弟引上了彎路,他這個逞強好勝,目中無人的性格再發展下去日後必生事端。也罷,就讓我挫挫他的銳氣,也好讓他知道天高地厚,若能就此醒悟豈不是好?”主意打定,老門長忽然招數一變,大開大合,動作宛若猿猴。

“峨嵋白猿拳!”褚桀見狀不禁失聲叫道。

彭衝聞言一樂,說道:“孩子好眼力,接下來你可要當心了。”口中說話,手上卻絲毫不停,氣勢如虹,竟逼得堂堂一個笑閻羅是連連倒退。在場群豪見狀也是無不驚駭,原來峨嵋派起自戰國末年,其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許多人為逃避戰火紛紛躲進了山野之中。當時有一道家弟子名喚司徒玄空,隱居於這峨嵋山中終日采藥煉丹,打坐練氣以求長生。一日於山林中偶見白猿嬉戲,身形靈動,頗有感悟。之後苦心鑽研,模仿猿猴的動作創出了一套拳法,每日練習,年至八十居然依舊身輕體健。周圍許多人慕名都前來學習,老人家也不藏私,廣收門徒,漸漸修習之人日眾,逐漸發展成了現在的峨嵋派。而司徒玄空也因此被尊為峨嵋派的創立始祖,因其喜著白衣,這套拳術又是他自白猿身上悟來,故後世尊稱其為“白猿祖師”,而這套白猿拳也就成為了所有峨嵋武術的基礎,之後又經過曆代高手名家的不斷改進,終於成為了峨嵋派的鎮山絕學。彭衝生平最善此技,並因而獲得了一個“聖手仙猿”的外號。眾人怎麽都沒有想到他與一個後輩動手居然會用這看家絕藝,顯見老門長這次是出全力相拚。

盡管褚玄昔日曾為此與徒弟作過諸般演練,可當年他的師傅並未傳其這門絕藝,所以他也是隻知大概的招式,不知心法。故而褚桀此時發現對手所使得招數自己雖然早已熟知,可變化莫測,與師傅所使大相徑庭,威力卻又大得驚人,把他逼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他剛才連鬥三陣宛若無事,可此時卻不禁出了一聲冷汗,心說:“原來峨嵋武術竟能精妙至此,難怪能與少林,武當齊名,我昔日想憑一己之力壓到當世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一時間不禁又驚又怕,手上的招數頓時一慢,正好被彭衝抓著了破綻,口中喝道:“著!”一拳正中胸膛,把堂堂一個笑閻羅平地擊出一丈多遠,摔倒在地,良久不起。

現在頓時一片安靜,許多人還沒有意識到如此一場惡戰居然就這麽分出了勝負。接著現場頓時又爆發出一派雷鳴般的掌聲,峨嵋派眾人更是歡呼雀躍,這一戰凶險到了極處,可卻也精彩到了極處,眾人對於彭衝之能可說是莫不欽佩,西南武林第一人之名可謂當之無愧!

老門長此時也是長出一口氣,剛才這一場也可說是他近十年來罕有的惡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褚桀不禁微微點頭,心說年紀輕輕能有如此武藝實屬難能可貴。此時聽眾人一陣歡呼,他畢竟是一派門長,當即抱拳拱手做了一個四方揖以表感謝,可就在他背過身回對大眾之時,歡呼聲卻忽然瞬間停止,彭衝頓時一愣,抬頭一看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目瞪口呆,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莫非。。。老爺子頓時意識到了什麽,轉過身一看,果然隻見本已重傷倒地的笑閻羅此時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慘白的臉上依舊掛著那不屑的冷笑。

“咳,咳。。。”褚桀剛站起身就是一陣咳嗽,接著張嘴就噴出一口鮮血,看來髒腑似乎受傷不輕,足見彭衝剛才這一拳的威力,若非褚桀身具上層內功這一下不死也得變成殘廢。不過他本身不在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邊的鮮血說道:“彭老頭,你果然好武藝,剛才這一下居然打斷了小爺兩條肋骨。自入中原單打獨鬥能勝得我的你還是第一個,了不起。”他說話時左手捂著肋部,表情似乎頗為痛苦,可是那眼神仿佛一隻受傷的野獸,鬥誌非但沒有消減,反而變得更為旺盛。

彭衝見狀也是大吃一驚,他深知剛才自己那一擊的威力,當世任何一個一流高手若是正麵挨上都足以喪失行動能力,一般人僅僅是肋骨折斷所帶來的劇疼都未必能夠承受,可眼前這孩子居然還能站起,如此倔強的性格實乃他生平罕見,不過他畢竟久大陣,臉上的驚訝之情一閃即去,溫顏道:“年輕人能有你這樣的武藝也很了不起啊,不過你如今身受重傷,若再勉強行動恐怕有性命之憂,本座勸你最好還是乖乖別動。”

褚桀冷笑道:“多謝好意,不過咱倆這場較量還沒分出勝負,小爺我還不準備倒下,剛才是我一時大意,接下來可要出全力相拚了。”

“全力?!”在場眾人俱是一驚。

彭衝問道:“剛才你不是已經出全力了嗎?”

“剛才是比武用的全力,接下來就是戰鬥用的全力。”褚桀獰笑道,那笑容配上嘴角邊的鮮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戰鬥用?”彭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原本我這次入中原是想替師傅證明他的理論比你們先進,所以通常與人交手都是用比武用的全力,不過你實力真的很強,若論武學上的修為我確實自愧不如。不過今天這一戰關係重大,所以我隻好使出戰鬥用的全力了。”

“那你之前為何不用?”

“戰鬥用的全力對身體消耗太大,用多了甚至會對自己造成傷害,所以能不用我盡量不用,不過今天看來是不用不行了,憑你的功夫想來也不會輕易被打死。”

眾人看著笑閻羅那副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孩子不會是受傷太重開始說胡話了吧?

歐陽文波為人寬厚,也很喜歡這個小師弟,見狀怕他繼續逞強,當即上前攔在二人之間說道:“小兄弟,勝負已分,你又何必糾纏不清?”他這話表麵上是數落笑閻羅,實則是給對方台階下。可褚桀此時哪裏顧及得了這些,隻見他先是處理了一下自己肋部的傷勢,見行動無礙,這才作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居然慢慢退下了自己腳上的那雙皮靴,赤腳站在地上。

這孩子是不是真瘋了?且不說此時已近臘月,地上何其冰冷?單是這山石路麵尋常人赤腳行走都疼痛難忍,更何況是與人動手?此時隻見褚桀整個人忽然躬起了背,雙手垂地,仿佛野獸準備撲向自己的獵物一般,眼神中凶光大露。

“不好,文波退下!”就在大家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時,隻見彭衝身形一晃,一把抓起歐陽文波往懷中一帶,還沒等這位飛天猿猴反應過來,隻聽笑閻羅忽然一聲怪叫,整個人如同一把離弦之箭般便衝了過來,前後相差不過一線之間。原來彭衝經驗豐富,一看笑閻羅的動作就情知不妙,於是趕忙在間不容發的瞬間把自己的徒弟拉開,總算是救了他一條性命。可高手相爭勝負係於一線,彭衝為救人手上這一慢頓時便落了下風,被褚桀逼得連連倒退,總算仗著他功力深湛才一時沒有落敗。

隻看此時的褚桀與剛才相比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不,現在的他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野獸,完完全全的野獸,動作之靈敏怪異完全超出武術的範疇,隻見他一會宛若猿猴上樹,一會宛若餓虎撲食,靈如蛇,輕如鶴,有熊羆之威。饒是彭衝縱橫江湖數十餘載,大小上百戰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出手,可偏偏威力又大的異乎尋常,一時間隻好使出白猿拳勉力招架。把一旁觀戰眾人看的是乍舌不下,直到此時大家才明白褚桀剛才那番話的意思,這哪裏是比武,分明是性命相搏,褚桀的動作完全已沒有章法可循,所有的一切都以擊倒對手為第一優先,甚至連牙齒都成為了克敵的武器,乍看起來打法似乎幾近無賴,可偏偏動作卻精妙絕倫,令人感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