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這麽舍不得,怎麽不叫人家留下來?”見褚桀目送喜樂離開的樣子,拓跋玉在一旁不禁冷笑道。

褚桀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說道“我說你從昨晚開始生得哪門子邪氣啊?”

“喲,我哪敢啊。您倆家是世交,情誼深厚。又都是名家子弟,哪有我一個外人生氣地資格。”

褚桀雖然生性率真,但人並不傻,此時也似乎聽出了一些門道,忙問道:“莫非“好媳婦”你這是在吃醋?”

拓跋玉聞言臉頓時一紅,忙扭頭說道:“開什麽玩笑,是你自己一直對我胡攪蠻纏,本小姐對你可沒有什麽意思。你愛跟誰好那是你的自由,本小姐幹麽吃醋啊。”

看著拓跋玉言不由衷的樣子,褚桀不禁暗自好笑,可偏偏怕觸及傷口又必須強忍著,那想笑而不能笑得樣子在旁人看來頗為滑稽。拓跋玉如何不知他在想什麽,臉頓時變得更紅了,幹脆扭頭不再搭理褚桀。其實連她也不明白平日冷靜的自己為何在這個男人麵前會變得如此苯拙,為什麽自己又要冒著極大的風險搭救他離開峨嵋山,這根本不是她一貫做事的風格,因為這個男人還有利用價值?這也許是理由之一,可拓跋玉心裏明白事情並不僅僅如此而已。。。

倆人順利渡過了青衣江,輾轉往東行進,由於峨嵋派在四川一帶勢力太大,所以一路上倆人行事都極為小心,生怕讓人發現。拓跋玉一向行事詭秘也還罷了,難得咱們的笑閻羅這回也終於收斂起了自己平日囂張跋扈的個性,這樣好歹是一路平安無事。臨分手時李嫣特意送給了他們一些“黑玉斷續膏”以便路上更換,若說這藥果然頗具靈效,褚桀的外傷恢複極快,然而與此相反的是其髒腑所受的內傷依舊沒有多少好轉,不由得令人暗暗發愁。一路上為了方便,二人對外都以夫婦相稱。住宿也在一間屋,隻是彼此分床而臥,若換了旁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把持不住,可褚桀當世豪傑灑脫不羈,而拓跋玉又不是閨中少女,所以倒也相安無事。

且說這一日天色已晚,二人為怕暴露目標不敢借助客棧旅店,於是便借住在了一戶普通農家,這家隻有老夫婦倆人,原本不願留陌生人在家借宿,可正所謂“天下無難事,隻要見銀子。”拓跋玉出手何其寬綽,二老看在錢財麵上,加上見笑閻羅似乎有病在身,於是也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了。

鄉野農家條件有限,此時又已是臘月,到了晚間頗有些陰冷。拓跋玉還好,可褚桀重傷之下,內力未複不禁有些難熬,拓跋玉隻好向農家多要了幾床被子,都在屋中生了一堆火情況才總算略有好轉。

這對老夫婦本有一個兒子,與笑閻羅年紀相仿,隻因在縣城裏做工因此不常回來,此時見了褚桀不禁聯想到自己兒子,頓時生出三分親近之意。老太太見他如此難受未免心疼,於是對拓跋玉說道:“小娘子,看你家相公這臉色莫非是有什麽疾病不成?”

拓跋玉聞言答道:“不滿媽媽,我家官人自幼體製虛弱,我這次帶他出來就是為了尋訪名醫,隻可惜奔波多日,收效甚微,倒是平白無故花去了許多診金。”

“哦,原來如此,那小娘子這回可算是問對人了。”

“媽媽何出此言?”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我們這附近恰巧有一名醫,那真當可謂是醫術通神,妙手回春。任你是怎樣的疑難雜症到他手中莫不是藥到病除,所以說你這話不是問對人了嘛。”

拓跋玉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忙問道:“哦,有這等事?那自是最好沒有了,還望媽媽指點,若有效果,我們日後一定重謝。”

“重謝倒也不必,那位神醫就住在附近的“桃花村”,離開我們這往東行二十裏便是。那位大夫複姓上官,人稱“賽仲景”,你到了那裏向村民打聽沒有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便啟程去尋這位上官大夫。”褚桀的傷一直是二人一塊心病,可礙於峨嵋派的威勢他們又不敢去大地方的醫館瞧病,生怕暴露了行蹤,而且褚桀這傷頗為棘手也不是尋常大夫所能醫治。此時聽說鄉野之地有這麽一位大夫當真是又驚又喜,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決定前去看看。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二人用過早點便既上路,臨走時又給了老夫婦一筆錢以感謝他們指點之情,老夫婦哪裏肯要?最後推托了半日方才答應收下了一半。二十裏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幸虧老夫婦倆之前曾給他們詳細指點地形,這才順利尋訪到了這座桃花村,村子不大,至多也就百十戶人家,依山而建,山上遍植桃樹,到了春天滿山桃花盛開大是好看,桃花村之名也是由此而來。到了村子,二人先是找了一家茶鋪歇腳,順帶用了些茶點,吃飽喝足,拓跋玉不禁向店家打聽起了這位上官大夫,沒想到店家聞言頓時眉頭一皺。

“您來得真是不巧,上官大夫上個月剛才過世。”

“什麽,過世了?”

“是啊,上官大夫雖說是醫術通神,可畢竟是個肉體凡胎,閻王爺要他的命誰也沒有辦法。此正所謂醫人者不能自醫啊。”店家說到這裏不禁一陣搖頭歎息。

拓跋玉聞言連連跺腳,心說這上官大夫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我們大老遠趕來求醫他卻死了,天下事竟有這般湊巧,一方麵也埋怨那對老夫婦消息不暢,害得二人白跑一趟。

褚桀此時雖然重傷未愈,但精神已比之前好了許多,見拓跋玉著急,趕忙勸解道:“算了,那對老夫妻也不是故意騙我們,這位上官大夫上個月剛去世他們也許還沒收到消息。生死有命,誰也強求不得,這裏不行我們以後再找別人也就是了,好媳婦你就不要生氣了。”

“聽二位這話,莫非是來找上官大夫求醫嗎?”此時一旁的店家聞言不住插口道。

褚桀微笑道:“正是,我們聽人介紹說這位上官大夫醫道通神,有起死回生之能,故而特來求診。隻可惜最終還是白跑一趟啊。”

“哦,要這麽說二位這次也並非白跑一趟。”

聽店家這麽一說,褚桀倆人頓時都覺一愣,問道:“店家您何出此言啊?”

“您有所不知,這位上官大夫雖然去世了,不過他生前曾收過一位弟子,如今尚在此處,別看這位大夫年紀幼小,又是個女流,可醫道頗精,深得上官大夫真傳。兩位若是瞧病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二人聽說事有轉機頓時來了精神,心說雖然不知這位女大夫的醫術如何,可既然都已經來了幹脆就去試試,二人商量已定,給過茶錢,順著店家所指的方向來到了村子的最東頭,這裏依山修了一處小院,地方不大,卻擠滿了人,看樣子似乎都是慕名前來就醫的患者,園中的花圃中種滿了各種草藥,有些尋常人都根本不認識,門口的籬笆上掛了一塊牌子,上書四個大字“上官醫館”。

褚桀二人見狀,心說就是這裏,當即進去,迎麵過來一個小童,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唇紅齒白,麵容清秀,頭梳日月兩抓髻,仿佛畫中的仙童相似,開口便問:“二位到此所為何事?”

拓跋玉見狀當即施禮道:“特來求醫。”

“哦,今日患者甚多,恐怕中午之前沒有空位,二位要是不著急就請去一旁等候吧。”

拓跋玉一看院中等待看病的患者著實不少,心說這要等到何時啊?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當即摸出兩塊蜜餞塞給小童說道:“我說仙童,我們大老遠前來也不容易,您能不能通融通融。”

“這恐怕不行,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來這裏求醫的哪個不是大老遠專程趕來,醫者眼中所有病患就是病患,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二位真要瞧病就去那邊等著,這是我們醫館的規矩。”沒想到這小童平日各種患者見多了,根本不吃這套,把拓跋玉的手一推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

拓跋玉見狀不禁又是好氣又好笑,正待與其爭辯。還是笑閻羅在一旁勸道:“算了,這位小兄弟說的本也在理,我這傷反正也不著急在一時半刻,等就等吧。”

“嗯,還是這位大哥通情達理,來。”小童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遞給二人,拓跋玉接過一看上麵用紅漆寫了一個“羽”字,不解其意。

隻聽小童說道:“這是你們的編號,一會叫到這個羽字你們就進來。”原來上官醫館在這一帶名氣實在太大,每日慕名前來求醫的患者絡繹不絕,人多了就容易亂,好幾次為了誰先誰後的問題差點動起手,最後醫館迫於無奈,想出一個法子,把所有前來看病的患者按《千字文》編號,並特意訂造了這樣的木板,褚桀二人來的晚了,此時已排到了“鱗潛羽翔”一句。小童給完牌子就將二人引到一旁的走廊上等候,或許是考慮等候時間較長,來這得又多是病人,所以走廊上特意安裝了一排竹椅以供來人休息。拓跋玉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於這位女大夫的排場倒也不禁暗暗稱奇。二人這一等就是足足半天,隻見小院裏患者出出進進的絡繹不絕,其中不少還是富貴人家,坐著馬車特意前來,可那小童依舊是一視同仁,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要看病也必須排隊。褚桀看了不禁暗暗點頭,心說難得這位大夫如此清高,看來想必是有些手段,倒也增加了幾分信心。

等待無疑是枯燥的,褚桀又天生閑不住,當下便纏著拓跋玉說話,幸好咱們“九尾靈狐”是搞情報起家,被逼急了於是就和他講論起了當今江湖中的種種趣聞軼事,曆史典故。褚桀自小長於遼東,與世隔絕,他師傅褚桀又不太願意提起中原武林中的事,隻有在講解各門各派武學特點之時偶爾多提幾句,不過也隻限於與武術有關的。至於近二十年湧現出的新人新秀,褚桀還多半是在這一路上從酒肆茶樓眾人的閑談之中聽來的,並不係統,此時聽拓跋玉娓娓道來,才總算是對於當今武林的大局有了一個係統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