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的話題從元末明教張教主名滿天下,被推為”武林至尊”說起,講到五十年前“三絕”並立,辛智如何開創軒轅劍派,被推為“海內劍法第一”。紫瑛居士的離奇身世,以及她後來如何出家開創“玄天宗”,她圓寂後眾弟子又是如何不和最終導致分裂,以及之後“軒轅劍”南北宗之爭,抗倭之戰,漢苗之戰,潘笑女俠有如流星般短暫而燦爛的一生,說到近十年來的司徒文峻出道,“正義盟”的崛起與衰落,蕭毅等“六駿”的事跡,最後話題便落到了兩年前的那場”白蓮之亂”。尤其是最後桃花山一戰,“白虎郎君”林易之為了掩護大批老弱婦孺撤退,自己留下阻擋正教圍攻,日不移影連打當世成名高手三十六人,最後力竭而死。墨麒麟曾珙以一己之力獨斃昆侖派好手四十餘人,身受重傷十餘處依舊屹立不倒,最後在幾乎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依舊死死拉住“春風上人”餘浩然的衣袖,為的隻是保護自己身後洞穴裏所藏的幾十名孩童。種種事跡聽得褚桀是心潮澎湃,連連擊掌,稱讚道:“好漢子,大丈夫當如是也!”惹得周圍眾人一陣驚異,拓跋玉連勸他小聲些,可咱們這位小爺正在興頭上,哪裏估計得了這些。

“那這位曾珙後來如何?”

“有說他死了,也有說他後來被看押在青城山,說法不一。當年白蓮教的”四護法,八大使”大多戰死,現在唯一能確定還在世的隻有那個叛徒“飛天夜梟”霍雲了,現在人家已經是堂堂錦衣衛的千戶大人了。”

“那按你剛才所說當年正是由於他的告密,白蓮教的總壇才會被官府一鍋端,那這些剩下的白蓮餘黨豈不是要恨他入骨?”

“誰說不是呢,這兩年白蓮餘黨對這位“霍千戶”光是有據可查的行刺謀殺就不下十起,可都被其一一躲過。那些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其實又何止是他們,就連許多正道人士也頗不屑與這位“霍大人”為伍,要不是當初作為出賣條件的一部分,正道人士簽下生死文書保他性命,隻怕早有人殺其而後快了,畢竟這世上叛徒無論到了哪裏都不會受人歡迎。”

“其實這又是何必呢,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也不能說有什麽錯。”

“喲,看不出咱們褚爺在這方麵倒看得開嗎?”

褚桀聞言一笑,他長於蠻荒之地,不通禮教,對於仁義忠孝觀念極淡。奉行的更多是蠻族那種對於力量與強大的崇拜,隻是到了中原之後與各類人物接觸多了,氣質才終於有所改變。

“寄奴哥哥。”這此時忽聽院外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接著便跑進一個小女孩,大約八,九歲年紀,看衣著雖然是貧家打扮,可還是難免眉目間的清秀之氣,一看便是一個美人坯子。

“阿夏,你來了。”剛才那個一般正經的小童見狀立刻迎了上去,原來他名字叫做寄奴,看二人眉開眼笑的樣子的似乎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玩伴。

“嗯,前兩天剛下過雪,山路不好走,故而今天大叔耽誤了一會了。咦,大叔,你快過來啊。”

“哎,來了。”阿夏話音剛落,從院外就走進一個中年男子,身材瘦削,麵目黝黑,看樣子大約四十出頭,衣著頗為窮酸。

“吳大叔又送柴禾來了?”那個寄奴小童似乎與他也頗為熟悉,見狀當即便迎了上去。

“是啊,任大夫在嗎?”男子放下背後成捆的柴禾說道。

“哦,師姐正在給人看病,要不我給您通報一聲?”聽這話這個名叫寄奴的小童似乎也是上官大夫的弟子,而如今這位女大夫是他師姐,似乎姓任。

“不用,不用,看病要緊,我們在這裏等等就好。”大漢憨厚一笑道。

“也好,那就勞你稍待。”小童打過招呼與那個叫阿夏的小女孩聊了幾句便進屋去忙了。而那位大叔則自行蹲坐到了一旁,從這個男人一進院褚桀就頓時一皺眉,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那個男人有什麽問題嗎?”一旁的拓跋玉見狀問道。

“哦,也說不上,隻是覺得有點古怪。。。”褚桀沉嚀道。

“羽字號,羽字號!”正此時那個寄奴小童忽然又從屋裏出來高聲呼喚道。

褚桀光顧看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倒是拓跋玉機靈用肩膀捅了他一下說道:“你發什麽愣呢?到我們了。”

“什麽?”褚桀依舊狀況外。

“到我們進去看病了,來了。”拓跋玉邊說邊拉起笑閻羅往屋裏便走。

小院的正廳地方並不大,正中央擺了一條香案上掛一幅圖畫,一個男人頭生牛角,身披獸皮,手中拿著幾根青草似乎正在品嚐,褚桀讀書不多,自然難解其意。拓跋玉卻是博聞強識,知道昔日神農氏為救天下蒼生,舍身嚐百草,後世醫家推崇其為開山鼻祖,這幅畫像所繪正是此意。

香案的右手邊就是會診室,隻見裏麵擺了一條長案,背後端坐一位青年女子,眉目低垂似乎正在寫著什麽東西,聽到褚桀二人進來也不抬頭,左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張椅子說道:“請坐。”

褚桀見狀心說這位大夫好大的譜,病人來了連正眼都不看一眼,不過之後轉念一想這也難怪,看這架勢這位大夫一天也不知也要接待多少病人,想來也疲倦了。當下也就乖乖坐到了那張椅子上。

“什麽病?”褚桀才剛一坐定,女大夫便即開口問道。

“外傷。”

“何時?”

“十日之前。”

“因何而至?”

“與人鬥毆。”

“哦,我診一下脈。”二人一問一答俱是簡明扼要,女大夫此時一門心思都在記錄之前那位病人的病曆,無暇旁顧,大致了解了褚桀的情況後就做勢要為其診脈,褚桀倒也配合,當即伸出右手。

“嗯。”女大夫兩根手指一搭到褚桀的脈門眉頭頓時一皺,猛地抬頭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病人,那張清秀的臉上寫滿了驚異。

“能給我看看你的肋下嗎?”女大夫忽然說道,難道她已經知道褚桀受傷的位置了?

“好。”褚桀爽快答道,當即撩起外衣讓對方觀看,其實男女之間禮防甚重,讓異性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肉體未免不雅,不過一來褚桀對於什麽禮法全無概念,二來是患者對著大夫所以也就感到無甚要緊。

女大夫站起身,仔細檢查了一下笑閻羅的傷口,盡管事隔多日,可上麵的傷痕依舊清晰可見,足見當日彭衝這一拳是何等威力。看過傷口之後大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接著她抬起頭看了看褚桀臉上的氣色,表情更是嚴肅,沉凝多時方才說道:”閣下剛才說此傷乃是與人鬥毆所致,對方莫非是峨嵋派?”

拓跋玉原本以為這種鄉野之地不會有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之所以特地前來完全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等見到這位大夫年紀比自己也不大了幾歲,就不抱什麽希望,此時聽對方居然僅憑望聞問切就推斷出是為峨嵋派所傷,心中不禁大吃一驚。暗道:“看不出此人年紀不大卻1還真有些手段!”

褚桀聞言也不禁暗暗欽佩,不過臉上依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答道:“不錯。”

女大夫聞言猶豫了一會,臉上大現猶豫之色,過了半響這才說道:“對不住,這傷我治不了。”

“什麽?”褚桀二人不禁驚訝道。

“我說對不住,閣下這傷情況太過複雜,小女子本領低微,無能為力,二位另請高明吧。”這位女大夫說話時的語氣就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清冷異常。

“可是大夫,我們遠道而來,慕名求醫,在外麵等了這麽半天,你就如此打發我們?”褚桀聞言不禁有些著急道。

女大夫聞言臉上一紅,似乎顯得頗為糾結,但之後還是咬了咬嘴唇答道:“對不起,我隻是個大夫有些事愛莫能助,師弟,送客。”最後竟公然下起了逐客令。

咱們這位笑閻羅是什麽脾氣?聞言當即有些著急,起身便欲爭辯,要說還是一旁的拓跋玉機靈,通過察言觀色她似乎意識到了這位女大夫在顧忌些什麽,既然能夠一眼看出這是峨嵋派出的手,說明這位女大夫對於武學之道也頗了解,不可能不知道峨嵋派在西南一帶的威勢,甚至她可能本身就與峨嵋派有些交情也說不定,所以說她並非是不能治,而是不敢治,不想因此而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可是看她的神色似乎又對此頗為猶豫,正好此時拓跋玉一抬頭看到了那幅神農嚐百草圖上還掛了一塊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妙手仁心”。這塊匾額已經很久了,上麵的油漆多少都有些退色,可卻擦拭得頗為幹淨,顯見主人對其頗為重視。若非。。。想到這裏九尾妖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忙上前拉起褚桀說道:“相公罷了,生死有命,既然人家大夫這麽說,我們何必強人所難呢?說來都是怨你,平日公公婆婆一再勸你不要好勇鬥狠,你就是不聽,結果如何?如今惹出禍事來了吧?你這傷久治不愈,若是將來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和小寶孤兒寡母可怎麽辦啊。”說到這裏拓跋玉居然還真掉出了幾滴眼淚。

這下倒把咱們這位笑閻羅給弄得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自己是個棄嬰,自記事起連自己爹媽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哪裏給你找公公婆婆啊,還有從哪冒出來一個小寶,這都哪跟哪兒?不過褚桀終究是個乖覺之人,隱隱意識到拓跋玉此舉別有深意,當下也不反駁,含糊的答應了幾句。

此時拓跋玉是越演越像,邊哭邊道:“這些時日家人為了給你看病不知花費了多少銀錢,原本想隻要人在,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可如今。。。相公你好糊塗啊。”說到這裏當真是梨花帶雨,看到在場眾人莫不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