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城內,日光悠悠落在熙熙攘攘的正陽街上,繁華的京師在此刻漸漸蘇醒。

正陽街以臨近京師正陽門而得名,處京師南口,乃為全城坊市街巷最為密集之地。專理京師刑名盜賊事務的五城兵馬司,便將下屬的南城兵馬司衙門設於此處。天啟五年七月初四的清晨,南城兵馬司衙門的大門徐徐敞開,黑色袖袍的男人率領一眾扈從踏入大門。在他們身後,南城兵馬司的官兵紛紛從占據了大半個街麵的馬車上卸下巨大而沉重的木箱。

木箱上覆蓋著黑色的油布,又以小臂粗的麻繩嚴密捆綁。氣喘籲籲的官兵們不由好奇,究竟是何等貨物,竟需如此森嚴的防護。負責指揮兵士搬運的百戶心下更為狐疑,兵馬司指揮使有令,即日起,這南城兵馬司的大院將辟出一半的地盤交給一群自稱“公輸家”的江湖人士,直至魏忠賢大人為他們營建的府邸竣工為止。百戶不由回想,國朝兩百年來,也不曾見哪家江湖門派有如此風光,心下便對麵前這個神秘的家族更為好奇。

馬蹄聲忽起,隻見遠處奔來一列驃騎,足有十數人之眾。馬背上之人皆身披純黑色大氅,腰間別黑鞘長刀。大風揚起大氅,露出其下華麗的刺繡,明眼人一眼便可辨認,此乃北鎮撫司所屬錦衣衛所著的飛魚服。

“錦衣衛來做什麽?”一名伍長在百戶身後眺望:“按說這五城兵馬司和它北鎮撫司衙門並無關聯呐?”

“我兵馬司還與這古怪的公輸家毫無關聯呢。”百戶扶正了頭盔,快步朝馬隊迎去:“錦衣衛到哪都不是好惹的主,不管咱與他們有沒有關聯,斷然不能怠慢了大人們才是。”

說話間,馬隊紛紛在兵馬司衙門大門前停下了。為首的高頭大馬穩穩當當地止在百戶麵前,馬鼻沉重地喘著氣,一下一下地噴在百戶臉上,令他無法睜眼直視馬背上的來者。

“敢問鎮撫司的諸位大人,前來此處有何公幹?”百戶抱著拳問。

“無他,代魏忠賢和聖上,來慰問我們的新朋友。”頭頂傳來一個粗獷的男聲,旋即,虎背熊腰的人影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吾乃北鎮撫司左都督田爾耕,敢問公輸家的弟子現在何處?”

“回大人,標下遵從指揮使之命,已為公輸家的客人們收拾了兩間大院,客人們此刻已然落腳歇息去了。”百戶回身看了看滿街的馬車:“不過恕標下直言,標下看今日公輸家所攜貨物,隻怕兩間大院難以容納。”

“唔。此事吾會向魏忠賢稟告的。”田爾耕抓了抓後腦勺:“這些貨物,進城時沒有開箱查驗吧?”

“回大人,指揮使早早便打好了招呼,標下率隊前去護衛時,這些木箱分毫未動。”

“冊上是如何登記的?”

“回大人,隻說是直供皇城的木工器具。”

“做的好。”田爾耕點了點頭。實際上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讓他來辦委實太過為難了,上陣衝殺他田爾耕絕無二話,可核對貨物、查驗文牒與偽造名冊這些文活足以讓他抓耳撓腮了。好在魏忠賢也沒有在此事上為難他,朝中閹黨樹大根深,此等小事隻消魏忠賢勾勾手指,自會有人理妥當,他隻需在最後環節簡單核對一遍即可。

“那麽煩請百戶前頭帶路吧。”田爾耕正色道。

兵馬司衙門公堂內,公輸文背著手,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大堂之上的布局陳設,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洪雷巨響,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再細細一聽,那巨響竟是什麽人在呼喚他的名字:“公輸掌門!公輸掌門!”

“是田都督麽?別來無恙。”公輸文站穩了身形,旋即又恢複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淡淡回道。

“什麽?公輸掌門說的什麽?”田爾耕大大咧咧撞開大門,卷來一陣狂風:“老弟嗓門要大一些才好,本督隻見老弟張嘴卻不出聲啊!”

公輸文不由捂住耳朵,感到腦門似是在嗡嗡作響。

“到底還是個不通文墨的粗人。”公輸文在心底暗罵了一句,臉上猶自掛著淡淡的笑:“無事無事。田都督今日上門拜訪,可是帶來了魏忠賢的指示麽?”

“被公輸掌門猜對了。”田爾耕嘿然一笑,反手一掌拍在公輸文肩上,近乎把他拍倒在地:“魏忠賢可是親自過問了公輸掌門在京師設立分舵一事,特命人在城外尋了一處風水寶地,為公輸掌門修建府邸。”

“嘶如此甚好。”公輸文一呲牙,忍著肩頭的隱痛鄭重行禮:“吾便替公輸家子弟們叩謝魏忠賢垂愛了。”

“公輸掌門言重了,一座府邸而已,對魏忠賢而言算不上事兒。”田爾耕豪爽地揮手反正也不是花他的銀子:“魏忠賢也是期望公輸掌門在京師落下腳來,而後助他一臂之力。”

公輸文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敢問田都督,魏忠賢近日可是要對東林黨下手了麽?”

“正是。”田爾耕點了點頭,四下環視了一圈。守護在旁側的錦衣衛們當即四散開來,房間內轉眼隻剩公輸文與田爾耕二人。

“鎮撫司衙門收到了密報。”田爾耕難得壓低了聲音:“多年來按兵不動的墨家,近期也派出人馬來到了京師,正四處與東林黨人接觸。雖未查明他們的具體意圖,可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好事。”

“墨家?”公輸文一愣,旋即冷冷一笑:“這個時候介入京師內的紛爭,是想要助東林黨翻盤麽?”

“他們有這個本事麽?”田爾耕也冷笑:“若是讓本督在陣前與他們相遇,不是本督吹,憑著本督手中的寶刀,嘿!哈!”他連續在空中虛斬兩刀:“還不得是一刀一個?”

“田都督真乃武功蓋世。”公輸文客氣地陪著笑,一麵不動聲色地擦去了臉上的唾沫星子,心下不知罵了田爾耕多少回。

“不過,若要說對付墨家,還得屬公輸掌門更有門路。”田爾耕誇耀完了武功,又轉而奉承起公輸文來:“本督來之前,也打聽過一些江湖傳聞。人們都說,墨家也掌握有精巧的機關術?”

“正是。”公輸文臉色一板,忿忿地點頭:“墨家多年來苦心鑽研獨體機關術,如今也頗有所成,其中不乏殺傷巨大又精巧堅固的機關武器,與我公輸門下的輔助機關術針鋒相對。他們若其與東林奸佞沆瀣一氣,必為魏忠賢心腹大患。”

“可是。墨家不是世代隱居麽?怎麽忽然開始介入朝政了?”田爾耕聽來也不由臉色發白,與方才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田都督有所不知。”公輸文冷聲道:“墨家實際上就是一群打著守護蒼生名號的偽君子,恰與一眾東林黨徒臭味相投。可笑的是盡管如此,多年以來朝中依舊沒有墨家的容身之所。實際上,當年東林黨得勢時,諸位東林大人們也瞧不上墨家的理念,隻是如今東林黨見大勢已去,朝中孤立無援,萬般不得已之下,才開始引墨家出山。”

“這個道理本督明白,螞蟻再小也是肉不是?”田爾耕神色微微放鬆了一些:“如此說來,東林奸佞與墨家皆是秋後的螞蚱,不足為懼了。”

“倒也不然,墨家手中所掌握的機關術依舊不可小覷。”公輸文慢悠悠地道,故弄玄虛的語氣引得田爾耕再度緊張起來。

“墨家機關術究竟有何危險之處,還望公輸掌門明示,本督也好有個防備。”田爾耕小心翼翼地說。

“田都督可知曉連弩?並非指大明軍中的製式連弩,而是墨家的機關弩,這是墨家手中最強悍的武器。墨家機關術改造後的連弩,開弓速度更迅捷,可裝填弩箭數量更多,射程也比大明王師連弩遠上不止百步。”公輸文板著臉道,眼底的陰沉之色叫田爾耕心下一陣發怵,下意識啃起了指甲。

“據我了解,墨家連弩,若是在五十步之內,對上京師守備禁軍,縱使是禁軍的鎧甲,也不足抵禦墨家一箭。”公輸文慢悠悠地在田爾耕身上一點,後者周身便像是中了箭一般顫了顫:“田都督不妨做個算數,一箭可射穿一具禁軍鎧甲,一支尋常的墨家連弩,可同時裝載十支弩箭;墨家子弟成百上千,此種弩箭近乎是人手一支。此等利器,若是裝備千人之數,隻怕是都督的手下,也難以抵擋吧?”

“公輸掌門說笑了。”田爾耕無意識地啃完了十根手指的指甲,頭頂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本督手下兒郎隻擅抓捕,連尋常皮甲都不披掛,怎麽可能抵擋得住?”

“是啊,那可怎麽辦呢?”公輸文笑得幸災樂禍。

“公輸掌門可有製敵良方?”田爾耕一把攥住了公輸文的雙臂,蠻牛一般粗壯的手掌捏得公輸文的骨骼隱隱作響。

“嘶”公輸文又疼得臉色一白,旋即不動聲色地甩開了田爾耕的雙手:“都督無需驚慌。這世上若說還有那哪家門派能夠克製墨家的獨體機關術,便當屬我公輸家的輔助機關術了。”

“何為輔助機關術?方才便想問問公輸掌門了。”田爾耕茫然地看著他。

“來人!”公輸文拍了拍手掌:“打開丙六貨箱,取一具連體機括鐵甲來,給田都督演示一番。”

“還是讓步卒披甲麽?”田爾耕愣了愣。

門外忽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帶著鱗片摩擦的沙沙聲,聽起來像是有一個披甲的巨人正在緩緩接近。

田爾耕不由好奇地朝大門投去了目光。

接著,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無聲地凝固了他看見了半生戎馬都不曾見識過的軍械怪物。

那是一具巨大的人形鐵甲,足有兩人高,表麵泛著森嚴的光。鐵甲渾然為一體,各個關節處由鐵製齒輪與機括驅動,外罩一層鎖子甲以保護連接部。沉重的頭盔外又嵌有一層麵甲,嚴密保護門麵。胸甲為活動連接,當其向上翻起時便可容納一人進出,此刻一名公輸家的武士便包裹在鐵甲中,操縱其行進。田爾耕隻能用“操縱”來形容,普通步卒在它麵前像是幼童一般,鐵甲的重量全然不會落在操縱者身上,而是由安置與其中的精巧機關分擔重量,驅動鐵甲行走。

“向都督介紹,這即是我公輸家年輕一代所設計製造的輔助機關,連體機括鐵甲。”公輸文得意地微笑。麵前的披甲怪物緩緩抬手,拔出了腰間寒光閃爍的巨劍,雙手持於胸前,單膝下跪,向公輸家的家主展現他的忠誠。

“這,這,這。”田爾耕半晌說不出一句利索話:“這東西。居然還能自如活動?”

“當然。”公輸文淡淡道,一麵示意麵前的披甲武士起身:“遙想前宋靖康之恥,北方金國人花重金打造全身披甲的重裝騎兵,謂之鐵浮屠,橫掃中原大軍。如今,我公輸家的鐵甲比金人更堅固,稱之為步卒中的鐵浮屠也不為過了。”

田爾耕半晌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使勁咽了咽唾沫:“真乃軍國利器也,吾從軍多年也未見如此震人心魄的鐵甲敢問公輸掌門是如何將它製造出來的?”

“全仰仗魏忠賢的大力支持,不然以我公輸家的財力,傾盡所有也無力造出如此一具鐵甲。”公輸文正色道:“要說魏忠賢才是真正的雄才偉略,一見圖紙便認定,此機關乃振興大明邊備的利器!”

“再好不過了!”田爾耕也有些興奮:“自遼東後金八旗兵成禍以來,邊軍死傷無數,百萬遼民流離失所,聖上與魏忠賢年年為此憂心。若王師有此神威之甲,便足以橫掃邊患,何愁賊人兵馬?”

“田都督稍安勿躁。”公輸文歎了歎氣:“都督可知,單是造這一具鐵甲,便耗費了足足半年時間。不論消耗的生鐵與白銀,單就說將這鐵甲鑄成人形,非得采用冷鍛鋼技術加工,由工匠一捶一捶敲打成型,其曆程之艱難,難以言表。”

“要這麽久?”田爾耕臉上的興奮之色褪去了一些:“敢問公輸掌門,此鐵甲現在一共造出了多少?”

“五具。”公輸文攤開手掌揮了揮:“不過這隻是第一批,有了魏忠賢的支持,未來公輸家會造出更多鐵甲,並對應不同的戰場製造不同規格的戰甲我大明王師橫掃天下的時日近在眼前了。”

“那還是先看看眼前吧。”田爾耕的神色有些沮喪:“五具鐵甲,一舉平定遼東是指望不上了,對付墨家與東林奸佞的烏合之眾想必問題不大吧?”

“吾向田都督擔保,沒有什麽武器能破開公輸家鐵甲的防禦。”公輸文篤定地道。他身後的披甲武士也隨之揮舞起手中的巨劍:“為家主效死,為聖上效死!”

“如此甚好。”田爾耕又露出了笑容說真的,遼東邊患鬧騰的再厲害,又與他有什麽關係呢?那畢竟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戰場,對他的威脅遠沒有暗中蟄伏的墨家來的直接。

“公輸掌門確定,墨家手中最強悍的武器,也不過就是幾支連發的弩箭而已?”田爾耕忽然想起了這事,再次向公輸文求證。

這話令公輸文短暫的遲疑了一會,實際上公輸家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與墨家直接打交道,這一代墨家機關術的發展,對公輸家而言仍是一團迷霧。

“確認無疑。”最終,公輸文還是向田爾耕作出了如此保證。

田爾耕笑了,這次是真正舒心的笑:“如此,賊人必敗!”

安排好了一係列事宜後,公輸文親自將田爾耕送至南城兵馬司大門外。

“田都督大可向魏忠賢回報,讓魏忠賢放心,公輸家必時刻追隨魏忠賢馬後。”公輸文笑道。

“那本督便如此回報了,魏忠賢必然會很開心。”田爾耕牽過馬匹:“公輸掌門,告辭!”

“告辭。”

風中忽然飄來一陣細微的鈴鐺聲,接著迎麵飄來一陣帶著些許暖意的熏香。田爾耕愣了片刻,忽地感到身旁似是飄過了一道紫色的身影,清脆的鈴鐺聲在耳邊叮當作響。

“若蘭?”門前的公輸文皺了皺眉。在他麵前,紫袍長裙的女孩款款走來,優雅地站定,懷裏抱著一柄暗紅色的古琴,身形典雅。隻是不知何故,女孩在公輸文的目光注視下低垂著眼簾,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這是。”田爾耕好奇地湊了上來。

“這是我公輸門下最優秀的弟子之一,也是在下的義女,名諱公輸若蘭。”公輸文淡淡道,卻在“最優秀”三個字中刻意停頓了片刻,不滿地瞥了女孩一眼。

田爾耕探身去看女孩的麵頰,女孩卻微微側身躲開了。田爾耕隻在片刻之間瞥見了女孩的側臉。隻是驚鴻一瞥,田爾耕心下便震顫不已,不由高聲讚歎:“好生俊俏的小娘子!若說絕色,紫禁城中的佳麗也不過如此了吧?”

“田都督過獎了。”公輸文說,目光卻惡狠狠地盯著麵前的女孩:“今日又上何處廝混去了?”

“去了京師郊外的一間茶舍。”女孩小聲回答,她的聲音便如她的眉眼一般,輕柔而嬌軟:“初到京師,哪裏都覺得新奇。恰逢前日聽人說起,那間茶舍有上佳的茶葉,又有技藝精湛的琴師,弟子便想去領教一二。今日一看,果真沒叫弟子失望。”

“你。”公輸文臉色一板,正是做出了一副訓斥模樣,卻見麵前的女孩緊緊抱住了懷裏的古琴,一張小臉藏在了琴後,像是有些委屈了。

“真不知道你是公輸家的弟子,還是琴藝師傅。”公輸文瞪了她一眼,滿肚子斥責的話又被女孩的態度憋了回去,說話的語氣也軟了許多:“還要在這裏丟人現眼麽?還不快進去!”

“是。”女孩朝公輸文與田爾耕微微欠身,默默離開了。

“這麽俊俏的姑娘,公輸掌門可得牢牢看好啊。”田爾耕的目光在女孩的背影上停留了許久,怪笑著道:“不如公輸掌門將她送入宮裏?雖說當今聖上不好女色,可沒準也分人不是?倘若有朝一日誕下一皇子,你公輸家的地位豈不穩如泰山?”

“田都督說笑了。”公輸文麵無表情地回道:“此弟子非公輸家族本家後代,實乃我公輸門下收養的貧苦人家的女孩。原本看她可憐,想著隨便給她一個棲身之所,孰料這姑娘竟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還有極強的機關術算籌天賦。此等人才,我是斷然不舍得將她送入皇宮,做一個終日彈彈唱唱的妃子的。何況她也不適合踏入朝堂紛爭的戰場,我隻需要她在我身後,做個安靜自在的小工便好。”

“公輸老弟自便。”田爾耕大笑了兩聲,翻身上馬,對公輸文的稱呼又不自覺發生了變化:“不過本督在京師也算是混跡多年,以本督拙見,這京師偌大,乍一看像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實則是個吃人的怪獸。若不想被這頭巨獸吞噬,就必須得踏入這紛爭的戰場,沒有選擇,躲在誰身後都沒用。”

說罷,他朝公輸文一拱拳,策馬而去了。一眾護衛緊隨其後,在街麵上揚起半人高的塵埃。

直到塵埃散去,公輸文仍舊呆呆地站在原地,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方才田爾耕的這番話令他意識到,這個人也許並不像表麵上這般頭腦簡單,隻是很多事不願去想罷了。盡管內心仍舊感到抗拒,公輸文卻不得不承認,田爾耕關於這偌大京城的描述,也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