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文升這個腐儒能夠當眾解甲,已經是極限了。李毅點點頭,示意李四呈上來坐山虎的人頭,給了李文升的隨從。

“其餘賊匪的頭顱要想要就用銀子來換,也可以是糧食、實驗、鐵錠、兵器,就算是店鋪、田莊也可以。我們需要三千兩銀子的貨物,運到安新之後,你就可以把人頭運回去邀功,讓自己升官發財,萬眾矚目了。”李毅說完這句話,就直接拍馬離去。

白洋澱的劫難就以這樣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落幕,保定所有的勢力都沒有想到最後的結果居然是這樣,陳紅燕等人依然牢牢掌控著白洋澱,李文升灰溜溜的回到了府衙,而保定的官紳們則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連何家的三少爺何耀祖也不見了蹤影。

這次的結果讓大家都看到一個新型的勢力開始慢慢成長起來,擁有了白洋澱和安新兩塊地盤的李毅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弱小的流民少年,他已經有實力在保定的上層中顯示自己的存在。

所有的勢力都要利用這個機會調整自己的算計,舔舐傷口,李毅更是要如此。

至此一役,白洋澱千餘賊匪已經損失殆盡,隻剩下四五百的悍匪,而勇營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死傷達到驚人的三成。

李毅一方麵讓陳紅燕安頓好傷員,為他們療傷,另一邊開始調集安新的糧食來安撫流民,組織他們一部分人進入安新,以工代賑的加入新鎮的建造中。

忙碌之事過多,李毅也顧不得來回奔波,就讓張老領著一批工匠趕來白洋澱,將流民遷入各個山寨之中,正好數十個山寨分為數十塊安置區,然後開始逐步登記流民戶籍,將其按照各家各戶劃分好村、鄉,先搭建好臨時住所,再組織他們分別清理廢棄房屋,住了下來。

安新和白洋澱大部分管理人才皆是忙於此時,組織流民著手修補住所,割茅草墊頂,然後分成各坊來分發糧食,養活他們。

至於原本賊匪們,全都遷入陳紅燕的山寨之中,一方麵是為了集中起來,治療傷員和防備外敵,另一方麵也是避免這些桀驁不馴之徒騷擾民眾。

既然已經拜托了賊身,那就不再怕官府追殺,這時候搶種還來得及,李毅讓陳紅燕等墨門中人丈量土地,分配牲畜、糧食,領著流民進行耕種。

事務繁多,自己的手下管理用人卻是遠遠不足,沒有辦法,李毅隻好暫且停下了新鎮的建造事宜,將所有的管理人才全都用來安置流民。

李毅領著陳紅燕、老族長等人在白洋澱大致巡視一遍,這裏雖然耕地不是很多,但是魚鳥卻是豐富,若是進行捕魚、打獵,倒是合適。

白洋澱賊匪實力大損,但是山寨卻是完好,安置流民之後,李毅便得到村莊十八個,每個村莊仿照安新的製度,劃分成各保,設立保長進行管理,然後設置正村長一名和副村長兩名,分別管理村內政務和治安、庫房。

陳紅燕的山寨雖然建立的時間不長,但是因為有雄厚的財力和人力,已經初具規模,正好靠近白洋澱外圍,起到拱衛白洋澱的效果。

安新怎麽說都在白洋澱之外,對於新建立的村莊管理聯係起來不是十分方便,李毅就打算在原來的基礎之上,將山寨打造成一個小城,也算是為安新留一條後路,也能防止外人的窺探。

經過六七日的時間,安置事宜也算是走上正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強實力,防止出現差錯。

如今勇營和悍匪加在一起隻有六百餘人,根本不足以防衛外敵。李毅想了一番,決定是時候擴充兵力了。

如今白洋澱有人口兩萬餘人,安新也有近五千人,兩萬五千人口中拉出來一支兩千餘人的軍隊十分容易。

李毅這個想法提出來,年輕一輩皆是讚同。隻有老族長等李老隻是勸說幾句細細商議,也沒有提出反對。

“擴充兵力是必然之事,但是人數多少,打出什麽旗號,大家有什麽看法?”

安新和白洋澱高層皆是匯聚一堂,在聚義廳坐下。隻是不同的是,這次主位上換成了李毅,而老族長等人皆是分坐兩邊。

相互對比,白洋澱一方稍稍顯得薄弱幾分,隻有陳紅燕、王奎、趙友林三人,其餘掌盤子不是戰死,就是已經離開白洋澱。

人各有誌,李毅既然已經接下了白洋澱的首領之位,就絕不會讓這裏像以往一樣各自為主,沒有統一的管理。那群忍不了的人隻能離去。

大部分都是領兵的頭領,手下增多哪裏能不願意,李四性子衝動,霍地站起來:“這個我看可行。我們白洋澱雖然已經太平,但是這次惡了官府和大戶們,指不定什麽時候引來禍患,早作準備也好。”

王奎和李四性子一樣,這時候也是站起來道:“李四兄弟說的對。現在世道這麽亂,到處打打殺殺,要想過上好日子,就要拳頭硬。這時候不擴兵,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咳咳……”老族長咳了幾聲,“老夫覺得倒是不用太急。如今官府正忙於邀功,大戶們也沒有理由再招惹我等,趁著這個機會,將經曆好好用在開墾荒地、建造房屋上不是更好?”

老族長算是輩分最高之人,安新一派的人都不敢反駁,而白洋澱之人更是不願意招惹,這下倒是安靜下來。

李毅端坐在上位,看著兩派人,對於擴兵倒是早就有了決定。

官兵和大戶?一個懦弱卑劣,一個隻知道躲在後麵算計,不是李毅自大,如今他已經不把這兩方勢力看在眼裏。

他想要做的,是盡快增強實力,在後金第一次入關的時候,能有一戰之力。

後金戰力強大,要想重創,必須要有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在李毅看來,這時候開始組建這樣一支軍隊,都已經有些晚了。

“各位,請聽我一言。”李毅開口說話,下麵眾人立馬望了過來,“在毅看來,如今無論是安新還是白洋澱,事宜都十分繁忙,急需人力。但是我等流民地位低下,又十分貧苦,又有什麽能與官府、大戶抗衡?他們將流民視為害鼠,將百姓視為牛羊,我等要是安穩入常,定會被他們輕視,然後頻繁騷擾。要想真正安樂,我等就需要讓其怕我們,懼我們,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擴充兵力,威懾他們。”

“這群歹人最是惡心,他們不會正麵與我們交惡,而是會通過限製流通、討要稅賦、隔絕我等,來削弱我們。要想讓他們投鼠忌器,就要打疼他們,這樣的話,擴充兵力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在我看來,我們不可再等了。”

陳紅燕站起來,道:“李毅說的對。官府和大戶的惡習我最為清楚,要是一味的忍讓、妥協,他們就會認為我等好欺辱,定會變本加厲。”

張明德也是道:“現在世道甚亂,兵力不足的話,會導致些許毛賊作亂。在我看來,擴充兵力十分必要。”

老族長搖搖頭,歎道:“你等說法老夫也是知曉。但是擴充兵馬,不僅減少勞力,還會花費大量糧食、銀子,我們安新之前錢糧寬裕,如今突然增加兩萬民眾,又如何夠?”

之前安新區區之地,有白銀七萬兩,糧食兩萬石,可謂是富甲一方。

但是現在白洋澱兩萬流民需要救濟,還要花費錢糧建立新村,開墾田地,每天花出去的錢糧都是極多。

李毅也是想到這個情況,但是時間緊急,不能再托,隻好道:“錢糧之事老族長勿要著急,隻要渡過月餘,大家安定下來,所耗自然好轉。而且我會想辦法盡快賺取錢糧,補貼用度。”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沒有什麽意見了。”老族長點頭道。

他之前所作所為隻是提醒李毅如今的現狀,不要過於急躁。既然李毅已經有了打算,自己盡力做事就好。

既然大家已經同意擴兵,李毅就將心裏的腹案說了出來。

他意圖此次一勞永逸,將兵力擴充到兩千人,其中一千餘能戰之士是為勇丁,其餘皆是鄉丁,一旦成軍,就是保定除了太行山匪、官府和本地官紳之外的第四大勢力,已可不懼任何人。

既然人數增多,就不能似之前一樣,需要擴大編製,提升職位。

在李毅看來,如今時代乃是火器與冷兵器結合的特殊時期,火銃和大炮定是以後戰爭的利器,自己定要倚重。但是冷兵器軍隊依然還是戰場的主要兵種,並且傷亡最大,極重勇力,所以需要選擇敢戰強壯之人。

再加上白洋澱勞力珍貴,不能養太多脫產之兵,這樣一來,之前的勇丁、鄉丁之法還需要實行。

他想要組建一支鐵旅,其下三營兩局,分別是勇營、悍營、民營三營,以及軍法局、軍情局兩局。

其中勇營六百餘人,乃是以原本勇丁為骨幹,組建起來的強軍。以後但有勇力過人者,皆為勇丁,編入勇營之中。到時候身披甲衣,手持利刃,可謂勇軍,戰無不勝。

悍營兵力六百,以陳紅燕親隨為骨幹,重在堅持匪兵悍不畏死的作戰風格。

民營乃是平常守備兵力,其下全是以原本鄉丁為骨幹搭建起來,全是鄉丁,主要操練火器,對於格鬥、戰陣之法要求不是很高。

至於軍法局,乃是鐵旅人數眾多,難免有糾紛過錯,違反軍紀之事,設置一哨,正好處理此事。

而軍情局,則是針對保定各勢力的一個監視、打探的特務機構。雖然兵力增強,但要是沒有探子為自己打探情報,很可能遭到陰害,所以軍情、民情都需要掌握清楚。

張明德懂得練兵之法,對於軍情把握也是越來越強,由他擔任勇營營長再合適不過,麾下再派李四輔佐。

而陳紅燕作為白洋澱一派的首領,自然也要領一營,正好擔任悍營營長,由趙友林、王奎輔佐。

民營乃是火器營,不需要多麽高超的武藝,但是極為重視戰術眼光和思維頭腦,手下人中隻有張三最為合適。

至於軍法局和軍情局,因為暫時沒有合適人選,李毅就讓張三代為管理。

一個個安置好職位,綜合考慮,製衡使用,亦非易事,李毅也是思考琢磨了良久,才決定下來。

鐵旅已經成型,接下來就是招募兵丁,由張明德等人進行訓練,然後篩選勇丁、鄉丁了。

至於旗號,暫且隻能打出義軍的旗號,不然私自建軍,就是亂臣賊子。隻有借用李文升之前的手令,以團練之名存在,才合理。

軍務已經決定好,民事則依然由老族長、張錢一、趙仁昌、萬老和劉大匠來商議,至於白洋澱一派在民事上以陳紅燕為首領,所以陳紅燕以及手下墨門眾人也是民事管理者。

這樣一來,鄉老院職位也要擴充不少,主要成員是老族長、張錢一、趙仁昌、萬老、劉大匠、張明德、張三、李四、陳紅燕、王奎、趙友林。

至於墨門眾人則以隻是義之所為,不理權責為由,沒有答應加入鄉老院。

這樣一來,安新牢牢的掌握著民事的決定權。

但是總的來說,無論是安新一派還是白洋澱一派,都是以李毅為紐帶,主要的決策者,還是李毅。

至此,李毅乃是政事和軍事的決策者,對外乃稱義軍鐵旅的旅帥。

其在安新有仁厚聰慧之名,得到鄉親的敬重愛戴,而白洋澱其眾見過其勇武果敢的戰力,對其敬畏有加,威望甚高。

而其如今已占白洋澱、安新兩地,周邊鄉裏皆是遵從敬畏,鐵旅建成後,勇營居於安新,民營和悍營居於白洋澱,兩千餘眾虎勢群雄,無人敢於小視。

殺悍匪、受流民,成仁德之名,被尊為安新幼虎。如今又以劣勢擊敗悍匪坐山虎,逼得官府屈服,打的大戶掉了牙隻能往肚子裏麵咽,一時間保定知情之人皆是稱呼其為潛龍李毅,使其名聲大振,周邊府縣皆是聽聞其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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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走上正軌,李毅則是返回安新,趕著前去拜訪等待已久的李老。

李毅去見李老,卻是撲了個空,好在旁邊的鄰居大嬸指點他,才知道李老每天都要坐在豬龍河邊練槍。

對於李老這個神秘的李老,李毅一直都有很大的好奇心。不僅僅是對他的身份,更是對他那幾乎要超出人類極限的戰力。

李毅來到河邊,卻是看到李老正坐在地上,杵著那一杆森冷的鐵槍,把頭靠在槍杆之上,灌著葫蘆裏的烈酒。

恍惚之間,李毅倒覺得他像是在與槍說話,低沉冷厲,卻又飽含惆悵。

“李老,我回來了。”

李毅走近。

“握著槍。”

李老低喝一聲,槍身像是一條蟒蛇一樣飛快的探了過來,刹那間,李毅伸出手掌,穩穩的握住槍身,死死的抓住槍身。

他隻感覺一股巨力傳來,鐵槍滑過手掌,槍尖直直的向著胸口刺了過來,竟然一時間握不住。

李毅的臉色變了,微微後退一小步,用盡全力握緊槍身,終於讓鐵槍停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水波**漾下,李老的眼睛盯在了李毅的身上,滿是皺紋的臉上像是石刻一樣堅韌。

“當初我師父這樣試探我時,我退了三步。”李老指著李毅的腳跟,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李毅傻傻的笑了,道:“師父可能不知道,小子我是天生神力,所以才能製得住。”

聽聞此言,李老有些驚奇,“原來如此。”

說完又哈哈一笑,道:“無論怎麽樣,你比我要強。因為當時我師父試探我的時候,我已經跟著他練槍練了十年。”

“現在,就讓我試試你的槍術到底如何了。”李老將鐵槍交給李毅,“用盡全力。”

看著赤手空拳的李老,李毅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雖然槍術並不高明,但是力量甚大,運用起來就是一人粗的大樹都能洞穿,如何能攻擊幹瘦的李老。

他握著手裏的鐵槍,覺得冷得像冰,躊躇著沒有動手。

李老把左手撤到背後,高高地提起下巴,用自信而鼓勵的眼神看著李毅,“我隻用一隻手,你攻過來吧。”

“還請師傅小心。”李毅不再堅持,握著鐵槍緩緩的靠近,他繞著李毅慢慢地轉動,在挑選著進攻的時機和方位。

“攻……”

一聲低喝,李毅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李老隻是淡淡的看著李毅,與其說是要比試,還不如說是在散步一樣。

李毅忽地動了起來,左腳飛快的向前邁了一步,瞪圓了眼睛,鐵槍就像是出籠的猛虎一樣帶著呼嘯的風聲刺了出去,氣勢讓人心悸。

李老的眼睛不再渾濁,像是夜空一樣深邃中閃動著星光,隻是一個轉身,就讓開了這威猛的一擊,右手像是閃電,卻又及其緩慢的伸了出來,空握住槍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