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姓姬漢子冷聲道。
張全心裏害怕,雙腿顫抖著道:“上麵的大人真的沒有告訴小的,但是姬兄弟要是非要問,我倒是有些想法。”
姓姬漢子聽了冷哼一聲,“說。”
張全聽了連忙道:“雖說這次墨門入了我那大人的局,幫我們擔去了不少的麻煩,但是說到底還是因為姬兄弟想抓那為首者而起的。”
他說著小心的看著姓姬的漢子,發現對方並沒有惱怒,這才繼續道:“這次我那大人的麻煩解決了,卻對於你們為什麽要那為首者一直疑惑不解,唯恐是他人設計的什麽圈套,引他入甕。也許這般猜疑下來,才將案犯移交給大理寺,將這件事割舍出去,以後出了變故也能脫身。”
“你那大人倒是小心。”姓姬的漢子皺了皺眉,聲音裏透著冷厲,“我們要那人有何用,他不用多管,反正領了人我們就回西北。你回去告訴他,讓他盡快去辦。若是再耍手段,隻顧自己,那我們兄弟們就要滅了口,找其他人去辦這件事了。”
話語雖然輕鬆,但是裏麵的殺意卻是無比的冷酷。
張全打了個冷戰,連忙道:“小的知道了。等我回去就告訴大人,勢必將那為首的人交給你們。”
他動作一亂,油燈遇風猛烈了幾分,燈火大起,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屋,清楚了桌子一側的姓姬漢子,另一側卻是整整齊齊的便裝武士。他們披著黑色的布衣,表情冷厲,腰間帶了長刀,雙眼充滿了習慣殺戮的淡漠,隻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心中畏懼。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房間的人都是擅長殺人的凶徒。
劉全屁滾尿流的離開,房間裏也就安靜下來。
突然有人笑出了聲,武士們抓著刀柄閃開,露出後麵站著的滿臉沉靜的年輕武士。
那年輕武士眉宇明朗,長著國字臉,嘴巴上剛剛續起胡須,還不是非常茂盛,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倒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年輕人。
剛才的笑聲正是他發出來的。
昏暗的屋舍之中,姓姬的漢子裝過頭看著年輕武士,道:“鴻基,你說他們這次還敢刷花樣嗎?”
“沒有蓋棺定論,誰也肯定不了。但是我看那劉全確實是怕了你,這次回去定會給那大人一個警示。”
年輕武士臉上笑容和煦,雖然滿身的草莽江湖氣,但是卻有種君子之風的溫文爾雅,讓人十分舒服。
“鴻基,不若我們跟上去親自漸漸劉全身後的大人,當麵亮出利弊,他也能鄭重幾分。”姓姬的漢子沉聲道。
“不必,地位越是高的人,身上的目光也會更多。現在再出麵見他,一不小心就會暴露我們的行蹤,龍峰兄暫且耐心,想來這次我們威勢擺足了,他們心中害怕意外,就不敢再對我們耍手段了。”那字鴻基的年輕武士笑著道。
“你小子倒是沉得住氣,怪不得闖王非讓你跟著我來。”姬姓漢子開口道。“下麵的兄弟昨天說闖王已經等急了,又發來了書信。這已經是十日內的第三封,看來這次闖王勢必要逼墨門巨子共謀大事。”
崇禎元年,隨著白水縣民王二首舉義旗,府穀王嘉胤、宜川王佐掛並起,一時間各路流寇紛起,攻城堡,殺官吏,西北大亂。緊接著安塞高迎祥、漢南王大梁,複聚眾響應,迎祥自稱闖王,大梁自稱大梁王。由此揭開了明末農民大起義的序幕。
如今兩人話語提及闖王,不用細想,定是指闖王高迎祥。
這兩人姬姓漢子名叫姬際可,字龍峰,二十六歲,乃是山西蒲州人,是山西有名的拳師,被人稱為神拳。
至於名叫鴻基的年輕武士,則姓李,名叫李鴻基,大概二十二歲,乃是高迎祥的侄子。隻是後來改名為李自成,所以如今叫他鴻基的人已經不多,習慣叫他鴻基的大都是一些熟識之人。
“如今舅舅造了朱家的反,可就是捅破了天。若是沒有助力幫忙,舅舅這條路不知道能走呆多久,當然要急。”李自成接下腰間的短棒,坐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要加入?像之前一樣躲得遠遠地不就好了嘛?”姬際可道。
李自成笑了起來,轉頭去看姬際可:“人隻有一條命,有的人憐惜起來就會貪生怕死,想要活得久些。但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平平凡凡的活上一輩子,才是最大的痛苦。我不想再默默無名的活下來了,既然亂世已至,那索性就活的精彩一些,也算是不枉此生。”
剛剛還溫和的李自成豪情萬丈的鄭重說道,他也算是少有薄名,如今到了這等混亂的世道,想要安安穩穩的生活倒也可以,但是一身武藝,一胸大誌,若是老死榻上,他不甘心。
“你小子又說起奇怪的話,不就是在驛站看了幾年公文,倒是拽文濃情起來。我可是不想陪你們瘋,這次事情辦完,我就回去繼續混自個的江湖。到時候看誰過的自在。”姬際可笑著道。
任誰沒有親眼看到,都不會想到神拳姬際可竟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夫,說到興致最喜歡哈哈大笑,根本沒有多少高手的風範。
“各有各的活法,選擇了路就要走下去,誰也不知道結果。將來我或許建功立業,天下傳名,卻也可能五馬分屍,不得好死,自己選的,到死都回不了頭。”李自成沉聲道。
他的身上隻是一件粗棉布的長衫,已經洗得發白,頭發雜亂,略顯得寒酸。惟一的例外是那雙微微凝練的眼神,深邃沉重,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概。
“對了,那墨門到底有什麽重要,一個不聞其名的江湖門派,闖王有必要這般的重視。”姬際可問道。
他可是聽說在西北的時候,闖王曾經五次三番派人去拉攏墨門,想要讓其追隨自己一同建功立業,但是被墨門巨子拒絕。沒想到現在墨門中人來了京城,闖王還要派他們一隊人馬追隨而來。
李自成笑著道:“我倒是聽師傅說過,天下機關莫出墨門之左右,墨門雖是江湖組織,但是卻有根基傳承,聽說是先秦墨家的後繼。如今雖然實力不強,淪為江湖門派,但是其內工巧之利冠絕天下,研製的火銃兵器都是十分精良。我舅舅剛剛起事,正是缺乏兵器器械的時候,若是得墨門巧匠,那定會實力大增。”
“以工巧之利冠絕天下,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等門派?倒是我孤陋寡聞了。但是這墨家工巧如何我不知,但是氣骨著實讓人敬佩。其來京多日,奔波辛苦,竟然全力為西北百姓籌集錢糧,請命朝廷賑災。我等施了下作手段陰害他們,倒是慚愧之至。”姬際可麵露愧色的道。
“我們也隻不過是作壁上觀,陰害墨門全靠那劉全等人。”李自成倒是麵色如常,道:“誰讓墨門以西北叛亂逼朝廷出手,亂了大家的方寸。我等之前做了那般多的準備,西北的官府已經閉上了嘴,朝廷也不著重視,但墨門非要到處宣講,擠壓我等起事機遇,這就斷然不能手軟。”
“也是。你們那點實力,若是不給些許時間發展壯大,怕是不用一月都要人頭落地。”姬際可搖頭道:“官府都知道緘口不嚴,這墨門倒是喜歡趟渾水。這不,兩頭不討好,如今卻是被劉全那幫朝廷大臣給陷害了,反倒是成全了你們這些亂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