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銘喃喃地問,“領導怎麽知道……”
“他記得你,他說老康那時候總說你為了救助站媳婦都跑了,問我你結婚了嗎。我說了情況,他親口答應的。海銘哥,不用等保護中心建起來了,現在就把嫂子接過來吧!買房首付不夠我借你,要是先不買,住在咱們宿舍裏先湊合湊合。別等了,大好的時光都浪費了。”
倪覓夏說的聲音越來越輕,語調卻是越來越溫柔。
丁海銘沒有回頭,他還保持著一隻腳在外麵的姿勢,抬著頭看著沉沉的夜色。
倪覓夏以為他會說什麽,可是等了半天,丁海銘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拿著地圖離開了,背影和以前一樣,有著微微的佝僂。
他為這個救助站付出了太多,讓倪覓夏總是覺得,他應該是個和老康一樣的老人,總是忘了他其實還不到三十歲。
老康離開後,丁海銘成了他們的主心骨,他們的老大哥,甚至像個父親一樣,關心著他們誰該放假了,誰最近的身體不是太好。
倪覓夏出門的時候往旁邊的小菜園看了一眼,他精心打理的那些蔬菜,終於在這個四月長出了小苗。
也許今年,他們終於能吃到丁海銘種的菜了。
倪覓夏再次去保護區的時候,帶上了自家救助的那兩隻小河狸。
在保護中心待了一個冬天,兩小隻長得胖墩墩的,一雙橘紅色的門牙格外鮮豔。它們幾乎隨時隨地都要擠在一起,一分鍾也不願意分開。
莫佳總是帶著熊貓守在池子旁邊看著它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它們感情真好!”
尤其在她知道河狸是一夫一妻製,一輩子就一個伴侶之後,就更加喜歡這種小動物了。
說要把河狸送回保護區,最不舍的就是她了。
不過好在倪覓夏也習慣了,從莫佳來了之後,幾乎每次放歸動物她都要哭一場。
“你要是不舍得,這次去保護區,你也跟我們一起吧。”
莫佳有點猶豫,這次丁海銘要一起下保護區。這邊雖然鵝喉羚和河狸都送走,除了吉祥物荒漠貓海格和熊孩子絨絨以外,寄養間剩下的不過就是幾隻雪兔和阿爾泰雪雞,還有一隻漂亮的蓑羽鶴而已了。
工作雖然不算忙,但是棕熊絨絨那邊每次喂食和清掃籠子都像是打仗一樣。孩子大了,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麽親近人了。作為猛獸的一麵展現出來,最近的棕熊絨絨,總是格外暴躁,拆籠子,咬箱子,動不動就在院子裏引吭高歌,引得其他動物都不敢吭氣。
莫佳覺得自己要是也去保護區了,那麽這邊是不是就剩下範子默一個人了,那他肯定沒辦法自己照顧這些動物。
任磊從後麵走過來,“小丫頭,還挺有責任心,你別擔心這裏了!這次我不去了,我看家,季澤也歇一輪,你放心去看看吧,反正要是累了可別哭鼻子!”
“我才不會!”莫佳立刻高興了,一張小臉笑意滿滿的,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任磊。
兩個人的眼神實在是太有故事性了,倪覓夏心裏腹誹,都快拉絲了!這不是刺激我這個單身狗嗎!
她裝沒看見,這是她和丁海銘的約定,讓他們自然發展。
任磊脾氣不好,他們還不確定是不是適合莫佳。
這邊人員敲定,再次準備物資。
以前都是倪覓夏去準備東西,和卓滿分手後,她不願意回市區看見那些熟悉的景物,也不願意進自己的房子。總是讓她無法控製地想起上次見麵的場景。
所以上次準備物資是任磊去的,但是這次人家任磊都不去,自然沒辦法指使他去買物資。
倪覓夏隻好硬著頭皮開車返回了市區。
先回了自己的屋子看了一下,這套房子的另外一把鑰匙還在卓滿那裏。他沒有說要還給她,她也沒打算再去要。
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可是兩個人誰也不願意主動聯係對方。
他們彼此還躺在對方的好友列表裏,也並沒有交惡,但是就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倪覓夏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開車出門按照單子去買東西。
一個攤位的大叔親切地喊她,“姑娘,來買東西啊,卓滿警官沒陪你來啊?”
這個名字出現得實在是突然,倪覓夏隻覺得一顆心**了一下。
她茫然看著麵前的大叔,這才想起來上次來市區買東西時,是卓滿陪她一起來的。
那時候好多人都認識卓滿,紛紛跟他們打招呼,詢問她是誰。
倪覓夏害羞,想躲在後麵,卻被卓滿直接牽住了手。
倪覓夏猝不及防眼圈一下子紅了,轉身快步離開了市場。
她回到車裏,伏在方向盤上大哭了起來。
這是和卓滿分手以後,她第一次掉下眼淚。
原來自己的反射弧是這麽長的,原來她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
晚上她沒有回救助站,住在了自己市區的房子裏。
每次在救助站頭沾到枕頭就能睡著的她,在自己舒適柔軟的大**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睡不著,沒一會兒幹脆直接坐了起來。
她裹上厚厚的睡衣站在窗邊,這座城市雖然不大,卻格外美麗。
因為靠近和俄羅斯的口岸,這裏的很多建築都非常具有俄式風情。彩色的戰盔式穹頂比比皆是,夜色中也格外顯眼。
但是倪覓夏知道自己想看的是什麽,視線越過她的小區,右邊不遠處,那裏有個藍色的屋頂。
倪覓夏知道,那就是卓滿工作的派出所。
以前卓滿連自己的值班表都會發給她,可是現在,他們明明距離是那麽近,卻根本無法知曉對方在做什麽。
倪覓夏歎口氣,卻又沒辦法把視線收回來。
她看了許久,眼睛因為白天的那場痛哭還是有點酸脹。
她去衛生間用毛巾整個蓋在臉上,毛巾拿下來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輕聲說道,“以後,我不會再為你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