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說鬱澤怎麽突然丟下我們跑了?原來是急著過來見義勇為啊?”

渾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賀知秋穩住了重心,盯著李鬱澤看了幾秒,又轉過頭,看到了一行人提著行李,站在院子門口。

節目組的張導演正在叼著筆跟策劃推敲明天的拍攝細節,有些任務似乎行不通,正在緊急修改。

他聽到聲音先是沒有在意,遲了半晌才猛地抬頭,驚訝地說:“許導!?你們怎麽今天就來了?”

許導正是本次受邀的嘉賓,一臉的絡腮胡子,身形有些微胖。雖然作品不多,但部部都是精品,在圈內也算得上比較有名望的導演。

這次受邀參加這檔節目的錄製,主要是為了新電影的宣傳。

張導演是他的小輩,欠著身跟他握了握手,又想起他剛剛喊了一聲“鬱澤”,急忙四處找了一圈,發現李鬱澤正一身休閑地站在後麵跟賀知秋抬著垃圾。

瞬間嚇了一跳,趕緊喊了幾個工作人員過來幫忙,把李鬱澤的手空了出來。

他萬萬沒想到李鬱澤能來。

節目組接到許導的回複時,隻是知道會有四五個電影的主創人員跟他一起,名單沒有給全。

工作人員在猜測到底還有誰會過來的同時,直接就把李鬱澤劃拉出去了。

雖然他是這部電影的第一男主角,但他出道多年,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檔綜藝節目。

這回真的是邪門了。

張導第一次見他,顫顫巍巍地喊了聲:“李老師。”

李鬱澤頷首,也叫了聲:“張導演。”

由於受邀嘉賓的突然出現,打亂了節目組原有的節奏。張導隻好先放下手中的工作,帶著李鬱澤他們參觀了一下場地,順便說了說錄製時的基本流程。賀知秋跟在眾人後麵走走停停,雙手微微握拳,半掩在衛衣的袖子裏,像往常一樣聽著大家說話。過了一會兒,又拿了幾個蘋果去了廚房。

這種時候,他不應該跟李鬱澤有過多的交流。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段時間已經沒什麽人質疑李鬱澤結婚的事了,目光都轉移到了那個被秒刪了的“小演員”身上。

賀知秋覺得這樣也好,雖然是個煙霧彈,但至少能頂上一段時間。

而且他總覺得,李鬱澤對於這件事的態度非常奇怪。

明明當時心急火燎地找他幫忙,可他搬到他家裏也將近九個月了,他又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從來不跟他討論這件事的後續具體該怎麽辦,每次隻要談到這個問題就會立刻轉移話題。

不僅轉移話題還會裝睡。

賀知秋想起李鬱澤把水灑在被子上麵的那天晚上,兩人原本靠在**聊得好好的,結果他剛一換到這個話題,李鬱澤就立刻背對著他睡著了,還非常刻意地打起了小呼嚕。

叫也叫不醒。

賀知秋一邊洗著蘋果,一邊想著這件事。沒有誰能夠在前一秒還在說話後一秒就立刻進去睡眠狀態的,除了累到極致或者剛出生的小孩子。

李鬱澤兩者都不是,那很明顯就是在逃避問題。

但他為什麽要逃避?這件事對他的事業來講不是很有影響嗎?

除非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被揭露之後所帶來的後果,那他還找自己幫忙做什……

賀知秋一怔,手上的蘋果掉進了水池裏。

幾分鍾後,鄭梓珂過來幫忙。

看到賀知秋正在發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怎麽了?

賀知秋回過神來,忙說沒什麽,又把掉在水池裏麵的那個蘋果撿回來,放在了盤子裏。

張導帶著李鬱澤他們轉完了,一行人圍坐在客廳的原木長桌旁說說笑笑地聊天。何揚一轉方才對賀知秋的態度,專門給許導和李鬱澤分別倒了杯茶。李鬱澤淡淡瞥了他一眼,讓旁邊的人把茶接下來,又等賀知秋出來之後,說道:“我們住在哪裏?”

張導拿出一張提前畫好的地圖,“就在這附近,之前不知道李老師會來,也不知道您對房間有什麽別的要求,不如先找個人帶您去看看,如果有需求,可以跟工作人員提出來。”這句話絕對是搞特殊待遇,別的嘉賓過來都是節目組安排什麽房子就住什麽房子,哪裏有機會提什麽個人要求?

許導笑著調侃張導演不會做人,怎麽隻顧得給李鬱澤搞特殊,他們其他人不配有需求是怎麽樣?張導一聽十分惶恐,忙說:“都可以提,都可以提。”

李鬱澤沒接他們的話茬,拿過地圖看了一眼,先讓許導選了個位置,又隨便找了一間房子說:“就這裏吧。”

張導演說行,剛準備找個工作人員帶他過去,李鬱澤就對著過來送水果的賀知秋說:“他帶我去吧,再找個人幫我拿點東西。”

這些人過來錄節目都帶著各自的助理,孟林和小嶽一早就在外麵等著了。山路難走,保姆車隻能停在村子口。估計是李鬱澤提前叮囑了什麽,孟林見到賀知秋隻是偷偷地打了個招呼,小嶽也一副總算見到正主的表情,時不時就會偷瞄賀知秋兩眼。隨行的工作人員並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幫著孟林把車上的行李全都卸了下來。

李鬱澤的行李確實有點多,光是這七天要換的衣服就帶了整整三個大箱子,外加小嶽帶的兩箱化妝品,還有他們幾人的日用品。

賀知秋本想幫著提一箱,李鬱澤卻讓他往旁邊站站,敷衍地遞給他一個u形枕,說:“你帶路。”

帶路的人可以不用拿東西嗎?

賀知秋眨了眨眼,又看到李鬱澤在車裏翻出來一個白色的小箱子,交代孟林把最近要用的東西帶過去就行,其他的還放回車裏。

孟林點了點頭,打開兩個箱子,開始分門別類。他哥幫忙叫來一個人確實是心疼他們,這幾個大箱子光憑他和小嶽、司機肯定要跑好幾趟。而且小嶽還是個女孩子,也拿不了太重的東西。孟林內心感動,拽著那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就扯起了閑篇兒。

於是,五個人分成了兩隊。

賀知秋帶著李鬱澤去找房子,孟林和小嶽外加那個來幫忙的工作人員按照李鬱澤的要求,整理這幾天要用的東西。

說起來,賀知秋也是第一天來這個地方。他對山裏的路也不算熟。終於跟著地圖繞了兩圈,在半山坡上找到一棟最近才搭建好的小房子。房子的布局跟常駐嘉賓居住的地方沒有什麽區別,整體風格都很像。

除了李鬱澤有點奇怪,陰著一張臉,像是誰惹到他了。

兩個人一路上沒怎麽交談。走進房間,李鬱澤也沒仔細看這裏的布局,順手把門關上,又找了一把椅子,讓賀知秋坐在上麵。

賀知秋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坐了過去。

李鬱澤把手裏的箱子放在地上,半蹲在賀知秋的麵前,皺著眉說:“手攤開。”

賀知秋聽他說完,下意識地把手往後縮了縮。

李鬱澤不高興了,強硬地把他的手拽出來,又輕輕掰開他的五根手指。

空氣中一時有些安靜。

賀知秋的掌心裏麵紮了許許多多的竹刺,有長有短。

長的刺紮得比較深,他剛剛還去洗了蘋果,已經滲出血了。

短的刺紮進肉裏倒是沒有出血,但是毛絨絨的,輕輕一碰就疼得鑽心。

李鬱澤從保姆車上拿的那個箱子,原來是個藥箱。

他煩躁地翻出來一根小針,用酒精消了消毒,才小心翼翼地托起賀知秋的手背準備幫他撥刺。

本以為他前麵的動作一氣嗬成,看起來應該是個非常厲害的撥刺能手。

可一旦見了真章,就下不了手了,針尖距離賀知秋的手還有兩公分呢,就連著問了幾句疼不疼?

賀知秋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等他又一次發問的時候,彎著眼睛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說:“你幫我吹一下吧。”

“你幫我吹一下,我就不覺得疼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