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為了不開口說話,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

賀知秋心裏知道,李鬱澤此時不一定是真的胃疼。

但也不敢冒那萬分之一的險,把他丟在原地,不去管他。他或許就是吃定了他這一點,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裝睡、裝病,總之能瞞一會兒是一會兒。就是不打算告訴他真相。

賀知秋把李鬱澤扶到房間,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他。

他其實已經猜到一些了,但又不敢完全確定。他隱約記得,他在跟著父母回家的那個晚上,讓李鬱澤等等他。等他忙完回來,他們再約在某個地方,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

他其實一直很怕李鬱澤沒有忘記曾經的事。

更怕他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在信守承諾……孤獨地等著他。

第二天。

李鬱澤的病好了。

精神不錯地從樓上下來,直接跨過了昨天的問題,跟賀知秋聊起了別的。

賀知秋也沒再刻意問他,當做無事發生。

但兩人的話題繞來繞去,還是繞到了江呈的身上。

賀知秋今晚約他吃飯。

地點是李鬱澤幫忙訂的,就訂在了他和高奎、方昊川常去的那家茶樓。

據說這家茶樓是方昊川的哥哥開的,所以經理和服務人員都算是自己人。

李鬱澤嘴上說著忘了忘了,實際行動起來可一點都不像忘了。他非要跟著賀知秋一起過去,但為了躲避媒體的視線,兩個人並沒有一起出門。

傍晚,六點十分。

賀知秋獨自打車到了茶樓門口。江呈也剛好抵達,穿著一套鐵灰的定製西裝,從一輛黑色的轎車上麵走了下來,跟賀知秋打了個招呼。

賀知秋也客氣地對他點了點頭。總覺得他的臉似乎又做了些調整,跟上次見麵的時候不太一樣。

不過如今進行臉部微調實在太正常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沒什麽可多說的。

倒是江呈對於賀知秋訂的這個地方很感興趣,跟他一起走進包間,四下參觀了一下,怪聲怪氣地說:“這裏可不是一般人能來的。看來老同學這一年混得確實不錯,能消費得起這樣的地方了。”

包間的裝潢確實不錯,古色古香的餐桌、茶海,還有木製的荷花屏風隔在視野中間。

餐桌後麵的博古架上擺著許許多多高價拍回來的珍藏品。每一件都獨一無二,價格不菲。博古架旁邊還有一些供客人休息的檀木圈椅。據說每一把桌椅板凳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總之處處都是錢的味道,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樸實。

江呈本想打開麵前的掛衣櫃,把衣服掛進去。但櫃門上了鎖,隻好訕訕作罷,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他跟賀知秋一起落座,翻著菜單點了幾個菜,說著最近發生的一些有趣的事,看起來真的隻是過來敘敘舊。

賀知秋對他也沒有過於防備,彼此有問有答,像是都忘了曾經發生的那些不愉快。

餐酒過半,江呈看了一眼時間,笑著說:“我前段時間接到了一個試鏡通知,經紀人把參加試鏡的演員名單發給我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了你的名字。”

終於進入正題了。

賀知秋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看到你了,挺巧的。”

“是啊。”江呈笑道:“你說這人生是不是很有意思?也不知道咱們兩個到底是有緣還是沒緣。說有緣,我們總是因為某個角色進行競爭。要說沒緣,我們又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

賀知秋放下筷子,直白地問:“你主動給我打電話,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當然是為了敘舊。”

“啊,對了。”

“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確認一下。”江呈說完,走到衣架旁邊,從西裝的內兜裏麵拿出了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遞給了賀知秋。

賀知秋把紙袋打開,抽出了兩張照片。照片的內容倒沒什麽稀奇,網上到處都是。

搜一搜“西裝吻”估計能出來十幾張。

江呈說:“這個傳說的中的“神秘人”是你吧?”他熟悉賀知秋,也知道賀知秋跟李鬱澤之間有些微妙的關係,看到照片稍微聯想一下,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一直沒用這個把柄說事,隻是覺得時機未到而已。

賀知秋拿著照片看了看,並沒有立刻否認。

江呈挑了挑眉:“果然,你跟李鬱澤之間還真的暗續前緣了?”

賀知秋:“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用跟我裝傻。”江呈說:“其實上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兩個的關係不正常了。隻是沒想到,還真的不正常。”

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又坐回椅子上感歎:“不過李鬱澤不是早就結婚了嗎?你就這麽喜歡他?願意插足的他的婚姻,介入他的感情?”

賀知秋沒說話,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江呈以為他是無話可說,友好地表示:“我今天過來,倒也不是來批判你的。畢竟感情這種事情誰能控製的了呢?說起來你也不算第三者,畢竟你和李鬱澤學生時代就認識了,怎麽也比他的已婚對象來得早吧?”

“而且李鬱澤肯定是更愛你的?他當年可以找了你很久很久,有一段時間每天都會去你家門口等你。他其實挺討厭我的,但還是跑來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不過我當時年紀小,看不出來你們之間是這樣的感情。”

江呈一副代替賀知秋惋惜的表情:“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在撿到李鬱澤的手機之後就把它扔進垃圾筒。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不去轉告他。對了,那些電話是你打來的吧?雖然是公用電話,但我記得那是你老家的區號。”

賀知秋明顯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江呈嘴上說著抱歉對不起,可臉上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他還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無法自拔。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讓賀知秋跟李鬱澤之間的關係更深一步,最好讓他們永遠保持著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

婚內出軌無論放在什麽時候都是大忌,即便是李鬱澤也抗不過這樣的風波。他不知道李鬱澤並沒有結婚,所以他當然希望賀知秋能以第三者的身份一直跟李鬱澤綁在一起,最好一輩子都別分開。這樣他就可以同時捏住他們兩個人的軟肋。

讓賀知秋退出這次選角是必然。

等他通過這個角色進入了“高貴”的電影圈,再由李鬱澤接手鋪路,為他尋找更好的機會。

他相信李鬱澤不敢拒絕他,李鬱澤一定會為了賀知秋,答應他所有的要求。

光是想著李鬱澤對他低三下四的樣子,江呈都要笑出聲來。

他剛準備跟賀知秋談論退出選角的事情,就聽“砰”地一聲巨響,方才那個上了鎖的掛衣櫃,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江呈嚇了一跳,順著拍在地上的門板一點點地往上看,發現李鬱澤不知道什麽時候藏在衣櫃裏,正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他。

李鬱澤以前打過江呈,打得頭破血流,打得他好幾天都睜不開眼睛。

所以他本能地對這個人有些抵觸,哪怕如今握著他“把柄”,也不敢舉妄動。

不過他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如今又都是公眾人物,哪怕待會條件談崩了,也不會再像年輕的時候一樣,隨隨便便就要動手。

況且以李鬱澤在圈內的地位,如果再動手打人,一定會受到大眾的譴責,所以他肯定不會

“唔”江呈還沒準備好措辭。

李鬱澤就已經從櫃子裏走了出去,一腳把他踹到地上,沉沉地問:“我的手機是你扔的?”

江呈沒想到他的重點竟然放在了這句話上,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忙說:“是我扔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不知道你們之間是這種感情,我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會唔!”

江呈話音未落,李鬱澤又拎了他的衣領,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賀知秋反應了許久,才明白了江呈的意思。

怪不得,怪不得他處理完父母的後事,第一時間給李鬱澤打電話,卻被掛斷了。

他那時還以為李鬱澤生氣了,怎麽都沒想到,竟然是被江呈掛斷的?

他一時怒火中燒,本想大聲地質問江呈為什麽要這麽做。一眨眼,卻發現江呈已經倒在了博古架的旁邊,各種名貴的藏品摔的亂七八糟。李鬱澤正一臉煞氣地踩著他的臉,像是下一秒就能要了他的命。

賀知秋心裏燒起來的那點小火苗頓時就被嚇沒了,急忙跑到李鬱澤身邊攔著他說:“算了算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李鬱澤顯然是有理智的,又在江呈剛整過的臉上踩了幾腳,拿出手機給孟林打了個電話。讓他叫了某個私家醫院的救護車。他似乎認識這個醫院的人,還提到了某個人的名字。

江呈此時奄奄一息,確實要送到醫院檢查檢查。

但現在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擺在麵前,無論江呈曾經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李鬱澤此時動手打人,在公眾的眼睛裏就是不對。

如果哪天被爆出去,肯定會遭到一大批網友的痛斥。

他憂心忡忡地說出來自己顧慮,李鬱澤卻笑著親了他一口,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去找服務員借一瓶番茄醬?

二十分鍾後。

救護車來了。

孟林帶著一群急救人員慌慌張張地闖進包廂,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江呈。

江呈此時還有一點點力氣,想要抬手讓救護人員看到他的位置,卻迷迷糊糊地看到李鬱澤滿身是血地掛在賀知秋的身上,半死不活地,被人抬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