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亡
魏世天一向是很喜歡葉蕾的,心裏也早把葉蕾當成了他的所有物。他迷戀這個外表精致無暇,性格溫柔,聰明,而且還能對家族有用的女人。他一向不會拒絕葉蕾的要求,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該拒絕自己的女人。
可他畢竟是把問題看得太過淺顯,他以為那是他喜歡的人,他以為她是多情柔軟的,卻沒想到這個女人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暫住的地方。葉蕾為了讓葉祁痕痛苦,她一開始沒有直接動手,反而找了魏世天做掩飾。她把這個局設計得如此完美,為什麽還要心痛呢?她不想承認,其實中途還有很多次機會她可以抽出蔣念的神識,但是她卻總是對自己說:“再等等,再等等,我還想要葉祁痕更痛苦。”但事實卻隻是因為她不想不忍心了。
但找了魏世天做掩護,還是有一些用處的,比如現在。
“什麽事啊?”魏世天打開門,去看見葉蕾滿身的心血,整個人軟綿綿得隻憑著幻力把自己支撐起來。
他驚呆了,然後失聲問道:“怎麽了?誰把你傷成這樣?”
葉蕾維持著精致的麵容和虛偽的態度,笑了笑,笑容卻有些虛弱:“蔣念想我去上官家為他們所用,我不答應,她就和葉祁痕一起,想殺了我。”
葉祁痕得到了藏在博弈大陸地心深處的一個火漿結晶,幻力幾乎是幻皇的巔峰。魏世天很可能會畏懼而不願意和葉祁痕動手,又或者因為蔣念這個煉器師不想傷了和氣。所以她先把自己說成弱勢,再表達出自己對魏家的衷心,也許憑著魏世天對她的迷戀和一時腦熱,還能幫她殺了葉祁痕。
她再也不想忍受和葉祁痕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了,憑什麽那人可以這樣狠心,害了自己的一生?
“他現在神誌不是特別清醒,你要殺他可要趁現在哦,不然以後你可動不了他了。”
魏世天看了一眼葉蕾是傷痕累累的樣子,突然問道:“你愛我嗎?”
葉蕾愣了一下,覺得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好奇怪,於是她偏著頭極其無辜地反問說:“你在說什麽啊,這種時候了。”
魏世天卻很執著地繼續說:“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現在去殺葉祁痕也隻是在利用我?你以為我是傻子嗎?蔣念為什麽要讓你去上官家?女人哪兒有那麽好心,她們有喜歡光環喜歡嫉妒討厭有人比自己優秀……你那麽優秀,她怎麽可能找你?”他說著又覺得難過,滿心都是被背叛了的錯覺。
葉蕾眉宇間微微有些煩躁的情緒,卻還是耐著性子說:“沒有啊,你又不是女人,怎麽知道女人的想法?你隻是想多了。”
“不,我沒有,上官家根本不敢跟我們魏家作對,哪兒敢下殺手殺你?你今天的謊言太拙劣了,真是讓我吃驚啊。”
葉蕾偏過頭不說話了。她知道現在自己也不夠清醒,不能控製脾氣,不能更好地判斷形勢,而且還在魏世天麵前露了餡。她突然就有些厭惡起自己來了,一個愚蠢的傻瓜,和葉祁痕一樣愚蠢,不長腦子。她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最低級的小醜,那種永遠表演給自己看的小醜。她那麽多年偽裝,想要讓葉祁痕痛苦,卻已經早就忘了自己是想那個人痛苦呢,還是隻是單純地想給自己找一件事情做,給自己一個目的而不用痛苦地徘徊在一種被拋棄被傷害的弱者的定位上。
她想,其實她早就瘋了。
葉蕾慢慢撫摸上魏世天的臉,她白色的睫毛像是死去的蝶,蓋住下麵華光流轉的黑色瞳孔,她笑起來像是金色秋季裏迎風飄揚的薄荷花,帶著冰涼的,溫和的味道。
她說:“你知道嗎?我想應該沒有人告訴你,我和瀝莣樹息息相關。你看,在你的家,我甚至能感覺到瀝莣樹的呼吸,我甚至覺得我也成了一棵樹。你看,我在它身邊,我會有著這樣完美的能力。要是在禁地裏就好了,葉祁痕哪裏還有機會傷的了我?”她說著慢慢把手移動到魏世天的脖子上,魏世天想要掙紮,卻覺得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製著,根本就動不了。然後他看見葉蕾眼裏的瘋狂色彩:“你和蘭侖一樣,都是自以為是的傻瓜。”然後她狠狠地把手一轉,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魏世天的瞳孔放大,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蕾看著他慢慢倒下,心裏空茫茫沒有一絲感覺。那些所有的占據了自己思想那麽久的東西都消失了,都沒有了,都不剩下了。那如今的自己,算是個什麽呢?
她突然覺得心口有點痛,所以她慢慢垂下頭,卻發現不是心裏麵在痛,而隻是因為外麵插了一把做工精細的刀子。
刀子做工精致,上麵雕刻了幾多瀝莣樹的花瓣,看著栩栩如生。她不用看也知道後麵是誰,這把刀子,是自己送給貝黑摩斯唯一的一個禮物。當他還是年少時,她用籽玉做了一把小刀,外麵卻用銀畫了裝飾,後來她覺得它不好看了,就順手送給了貝黑摩斯。她以為這東西早就不見了,卻不曾想竟然能夠留到現在。
這隻是一個裝飾品,籽玉做得刀子能有多鋒利?可葉祁痕在刀子外麵裹了一層幻力,幻力凝成氣,鋒利又無形。
幹嘛這麽大費周章呢?非要用這把刀子。葉蕾又笑了笑,這次她的笑容卻已經渙散了。
葉祁痕的準頭很好,這一刀湛湛刺在心口的扶桑花花蕊上。
她多年來靠著身體裏的毒素和這朵扶桑花養著,以避免反噬的頻頻出現。扶桑花一開始隻是開在心口,後來為了抵擋越來越不可收拾的反噬後果,不停地蔓延,生長,最後遍布全身。她有時候會壓製住紋路的蔓延和出現,後果卻是更加厲害的反噬,後來不到必須掩飾花紋的時候她都放任著花的生長。
所以,這花最後慢慢融進了她的骨血中,慢慢融成了她。
此時葉祁痕刺在了她的名門上,真是沒有半點錯位。她往前走了兩步,把刀子從自己身體裏抽出來,然後轉過頭。
她視線已經完全渙散了,隻能看見麵前的一個黑影,大概挺高的。真沒想到那個小孩子竟然長這麽大了,以前還真沒有注意到過。不過現在也看不到了。
她慢慢向後倒去,迷茫中看見那個黑影衝過來。她說不出話來,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他。這樣感覺她似乎很用心在看,什麽她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扶桑花的花紋一點點消失,從手腕處慢慢往回縮,速度不算快,卻也肉眼可見。
那些繁雜的花紋交錯纏繞,布滿了葉蕾的全身,此時全部往回遊走,像是一條一條的蛇,有一種怪異的美感。
葉祁痕的淚水早就流滿了整張臉,他此時泣不成聲,隻能一個勁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但其實這個時候,葉蕾早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也早就什麽都聽不到了。她沒有了對外界的聯係,也沒有了感知,她隻知道,心底裏那朵花,已經開始慢慢枯萎了。
葉祁痕一直抱著葉蕾,他不停地在哭,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看到葉蕾顫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睛就慢慢閉上了,然後支撐著她的幻力殼子也瞬間土崩瓦解,她斷了骨頭的柔軟身體就垂了下來,毫無生氣。
所有的花都遊回了心髒,那一刻那朵扶桑花最後盛開了一刹那,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枯萎下去,瞬間凋零。
沒有了扶桑花來抑製住反噬,葉蕾的身體瞬間就被那種強有力的撕扯給包圍了。她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感覺到了痛,然後她角兒自己看見了光,光裏麵是很久以前那片薄荷花花田,她跟葉祁痕說:“貝黑摩斯,送你一把刀。”
少年欣喜地結果小刀,笑的像是沾了蜜糖的蘋果。
現在這蘋果,卻已經猝了毒。她用自己給他的寶貝,殺了自己。
不過也好,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早就該去死了,當仇恨和不甘爬滿整顆心的時候,她就該去死了。她有神識的時候就搶了瀝莣樹的能量占為己有,本來就是個嫉恨的產物。為了表現自己其實並不惡毒,她從來都已經對所有事情視若無物,從來都那麽虛偽,怎麽可以,讓嫉妒這種陰暗的情緒爬滿自己的心呢?
這些終究都是假象。不如塵歸塵,土歸土。不如,從頭再來。
她的身體慢慢消散,化成一片片瀝莣樹花瓣。本來就是由嫉恨和不甘而產生的東西,最後也應該由嫉恨和不甘而結束。
那些漂亮的花瓣在空中慢慢手飛舞,可沒一會兒卻也開始消散,最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葉祁痕還維持著那個雙托著什麽東西似得的動作,滿臉淚痕。可那個人,卻早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塵世裏,什麽也沒有留下。
隻剩下多年前的記憶,和那人略帶傲慢的冷淡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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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始就希望給葉蕾一個悲情的結局,可是看起來似乎文筆還是不算夠啊……od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