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刁難

謝嫻聽到謝母的嗚咽聲,沒有轉身——這種時候,她不可以軟弱,更不能見到眼淚!

謝母見謝嫻不說話,仿佛明白了什麽,正要退回堂中,忽聽謝嫻開口道:“老太太,李嬤嬤懂些醫術,讓她照顧二弟。”聲音十分平靜,仿佛家常而言。

謝母一愣,這才想起大難之下,竟把骨折的寶貝孫子扔到腦後,環目四顧,見謝肅昏倒在地無人搭理,此時人人自危,皆全神貫注都看著大小姐,竟把這孩子給遺忘了。

大丫頭卻還記得……

謝母心中慚愧,活了這麽多年竟比不上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她擦了擦眼睛,喊道:“李家的,快來扶著二爺。”

人群裏走出一個戰戰兢兢的婦人,四十許年紀,看著謝母,望了望門口的大小姐,遲疑了下,終於走到謝肅身邊,拿著那胳膊摁了摁,籲了口氣,人人都道錦衣衛凶神惡煞,手段狠辣,果然如此,一腳便把胳膊踹折,幸好沒有補刀,應該還能救回來……

夜色微闌,月華流水。

全院的男人,甚至包括堂中眾人,都屏住呼吸,抬頭望著那個身影,決定命運的關口,輸贏勝負的成敗,都取決於那個身影是否挺得住……

常青看到這種情形,不由皺眉,今晚本是要去書房再去查線索,卻被這丫頭僵持在這裏,待要轉身不管,卻又怕這些蠻貨真的殺傷了那丫頭,靖毅將軍麵上須不好看……

不過……

老馬說得對,看著丫頭能堅持多久……

他抬頭望著廊簷上的那少女,月光映照著那如玉的麵容,低眉斂首,看不清表情,隻是站姿依然是官家小姐最常見最規矩的那種,優雅,高貴,凜然不可侵犯……

這些貴人果然可笑……

這種時候還如此矯情……

常青心中冷嘲,見馬方向他走過來,低聲問道:“老大……你說該怎麽辦?要不要硬闖?,看這丫頭的意思,要守夜了,可是明日陳公公來,若是再有什麽變數,咱們兄弟們豈非白忙乎一場?”錦衣衛通常用這種方式來折騰文臣,即使第二日翻了案,那些家眷也不得幹淨了,很多人事後會上吊自殺,這也是文臣恨極這些朝廷爪牙的原因。

常青沉吟了下,擰眉道:“靖毅與魏公公乃至交好友。”

馬方聽了這話,臉上變色,魏公公是他們錦衣衛的頂頭上峰,若真如此,他們實在不方便為難那丫頭,可是……

“草,老大,這還有沒有天理,我們這些大老爺們被個丫頭堵了門,鍋裏的肉吃不得,傳出去沒得讓其他兄弟笑話!”龐琦有些不耐煩了,吐了口吐沫,站了起來,就向向裏衝,卻見馬方走過去踹了一他一腳道:“媽的,讓你等著就等著,你還等不過一個丫頭嗎?訓練的時候,整夜不睡的勁頭去哪兒了?”

龐琦見馬方這種態度,知道“硬闖”的方案被否決了,氣憤地又坐了下來,瞪眼望著謝嫻。馬方低聲對周邊人說了幾句,大家不由竊竊私語,過了許久又安靜下來,皆滿麵晦氣地望著謝嫻。

謝嫻對眼前一切恍然未聞,甚至連眼瞼也不眨一下——其實她姿色出眾,月下看美人本來賞心悅事,隻是所謂美人兒,或風情萬種,或靈活生動,才有意思,眼前這位毫無表情,一動不動,比廟裏的泥胎差不了多少,看久了十分無趣……

不知不覺到了亥時,有的男人打了個嗬欠,開始閉目打盹,有的則罵罵咧咧在與同伴說著什麽,有的則鐵了心要贏個輸贏,拿出苦練的本事來,瞪眼一霎不霎地看著謝嫻,漸漸的,更漏將殘,白天的喧囂漸漸歸於沉寂,堂中諸人因為白日受過太多驚嚇,大多數撐不住昏睡了過去,連同院子裏錦衣衛也皆閉眼歇息,謝嫻泥塑的身姿,忽然極其輕微地動了動。

常青緩緩睜開了眼,他武功早入化境,二十尺內不管對方做什麽都能察覺,此時感覺到謝嫻的抖動,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果然要撐不住了……

謝嫻雖然比一般富家小姐堅韌些,可畢竟女流之輩,維持一個姿勢站了幾個時辰,不免渾身麻木,更可怕的是,方才一鼓作氣不覺困倦,如今歇了氣,那倦意便漫天覆地地席卷上來,她環目四顧,咬了咬嘴唇,悄悄坐在了凳子上。

常青眸光急縮,冷冷哼了一聲,馬方等人聽到這聲,忽地睜開了眼……

謝嫻嚇得很快站了起來……

幾個男人對望一眼,又閉上了眼……

謝嫻抬頭看了不遠處的常青,秀眉輕蹙,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果然與謝家有仇!

想到這些人根本沒睡,隻是伺機而動,自己一旦……後果不堪設想! 咬了咬牙,撿起凳子上的針線,向前走了幾步,離那凳子遠了些,吸了口氣,再次保持著那個姿勢站著,站著……

還要硬撐嗎?

常青打量著那少女,嘴角冷笑,象他們這種大內高手站一夜自然不在話下,可是象這種嬌小姐,真要難為她站到了這個時辰,而且……他忽然想到一個解決問題的好主意——

“若是閉眼,等於睡著!”靜寂的夜裏,那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激奮得所有男人睜開了眼。

“不愧是老大,她若是閉眼,就是睡著了,便是靖毅將軍知道了,也不會太過怪罪的,誰讓她看不到哩。”馬方嘻嘻一笑,伸了個懶腰道:“這丫頭挺厲害啊,我都睡了一覺,老龐別急,快了!”大家聽了這話,都虎視眈眈地望著謝嫻,準備瞅著她閉眼的瞬間,硬闖進去。

謝嫻猛地抬起頭,怒視著常青,此時心急深沉,陰狠毒辣,連婦孺也不肯放過,竟是要逼死謝家!

“姐……”背後忽然有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