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晚靜靜地靠在座位上,感受著馬車的顛簸,微微闔上眼睛——
馬車正在一點點駛離上京城,心中湧動著不舍,她想掀開簾子最後再看看外麵,卻又害怕被蘇漾說著他的人發現,那自己就是白掙紮一場……
說起他,也不知怎麽樣了,他向來是一個謹慎細致之人,此次始終未露麵,府內人又亂作一團,想來是真的遇到了很嚴重的事吧……
她想著不由地歎了口氣。
終是忍不住睜開眼睛又問了青果一遍:
“我讓你放的東西,你可是放在了顯眼的地方?”
她沒頭沒腦地這麽突兀一問,當即把青果搞得很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經她一再提醒,很是反應了一番,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小姐問的是要還給蘇漾的東西。
“嗯嗯,我已經放在了書房最顯眼的窗台上,保證天亮後,他們一推開門就能看見!”她點著頭,篤定道。
虞歸晚才漸漸鬆了口氣,複又陷入沉默。
青果眨巴著眼睛,眼神愈加迷茫,很是想不明白——小姐讓還回去的東西除了香囊,還有靜息丸,包得好好的,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要給,這是要……救蘇漾?
看著小姐沉靜的麵色,憋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姐……蘇……他雖然曾經救過你,也算是有些交情,可明明是他害死了老爺……你,你為什麽還要心疼他,救他……”她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她作為小姐的丫鬟,根本沒有資格置喙小姐的決定,隻是她心裏實在不平!
虞歸晚聞言倏地睜開眼睛,出神了兩秒,但也並未有生氣的跡象,隻是目光深深地看向青果……
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她決心坦白一切,講出自己的故事……
……
書房內的一眾仆人忙活了一夜,也聽了一夜,自家公子呼喚小姐的名字……
天色微微亮起,公子才漸漸退燒,一切才終於消停下來。
不能請大夫,蘇漾傷勢又重,大家都是提心吊膽了一晚上,連太子殿下,也是一夜未合眼地守在書房裏。
現下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果不其然,就和青果說得一樣,玄羽剛伸著懶腰,兩眼朦朧地踏出書房,就無意間瞥見了窗台上已經結了白霜的手帕和香囊。
咦?這香囊很是眼熟呀,很像老夫人在時給少爺縫製的那個,不僅花紋、布料像,連磨損都像,他看著不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生怕自己瞧錯——
因為,公子那個香囊,明明一早就給了小姐呀!
旁邊還有一方包得整整齊齊的女子的手帕,他有些疑惑地拿起——
這府裏除了小姐還有小姐身邊的丫鬟,哪裏還有別的女子。
直到打開手帕,他才瞬時驚了一跳——裏麵包得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靜息丸!
公子明明昨日已經將最後一顆服下了呀?
另外就隻送給過……小姐了!
他這麽想著,趕忙四下張望了一眼,不出預料地沒有看見小姐身影——難道說當時公子給了小姐後,小姐不舍得服下,就偷偷存了下來?
然後現在一聽說公子受了傷,就趕緊送了過來?
他想著麵上不禁洋溢起滿滿笑意——看來小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麵上又狠,又無情,其實心裏還是想著公子的!
而且,他走時也並沒有將公子受傷的消息告訴小姐,這應是小姐自己打聽來的吧!
看來不止公子,連小姐也是暗暗想著他的,如此,兩人複合的日子終是不遠了吧!明明相愛,終是不用相互折磨了!
他想著,愈發激動,臉上的笑意難以抑製,手上又趕忙翻了一下,透過輕薄的絲帕,似是隱隱有瞧見字跡——這肯定就是小姐寫給公子的吧,主動來解釋誤會,還是囑咐公子好好養傷?
他猜不透,但無論是什麽,都肯定能讓公子高興上好一陣了!
終於不用見著自家公子再是這麽失意悵然的模樣……
他滿臉抑製不住喜色地想著,正巧蕭承衍從書房裏出來,熬了一夜,本就是有些意識不清醒,眼下蘇漾有好轉,他想著總算可以下去好好休息一會兒,所以連頭都沒抬,徑直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撞上了站在門口傻笑的玄羽:
“呀!撕~”他揉著肩膀,一臉不解地望著玄羽,“你家公子才有好轉,光守在門口也沒什麽用啊!”
見玄羽一臉呆愣之色,麵上還有未來得及斂去的笑意,蕭承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你家公子雖暫有好轉,但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奔波了一宿未合眼,你趕緊去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等他醒了才有精力繼續照顧。”
玄羽這才猛然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自己光顧著想自己的事情,竟是一不小心衝撞太子,遂連連道罪:
“殿下也不次辛勞守了公子一夜,我先帶您去客房休息吧!”
“不必麻煩,我大概認得方向,路上再隨意指一個人帶帶路就行……”蕭承衍態度溫和地搖搖頭,見玄羽還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你呢?還不打算去休息?”
玄羽一邊連連搖頭,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香囊和手帕放好:“我還不累,還能繼續照顧公子,等公子醒了再說!”小姐來看公子,還送來藥,這等大的喜事,當然要守著公子,等他醒來,立馬和他講才是,他心裏暗自高興著。
既然他堅持,蕭承衍也不再多說,隻是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離開了。
玄羽複又連忙跑回書房,見自家公子雖是退了燒,卻仍是緊皺著眉頭,閉著眼睛,很是不安穩舒服的樣子。
沒關係!等公子醒來,把小姐來過的消息告訴他,再吃了藥,一定能好得更快!
他想著,剛準備轉身去拿帕子來幫蘇漾擦拭掉額頭的薄汗,卻眼見著蘇漾突然急促呼吸起來,手也無意識地握緊被子,玄羽連忙上前查看:
“公子,公子,公子……你沒事吧?”他伸手探上蘇漾的額頭,竟又有了發燙跡象,剛想轉身出去叫人,蘇漾卻突然睜大眼睛坐起身來。
許是發了太久的高燒,眼眶裏仍舊布滿血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下。
玄羽沒想到公子能這麽快醒來,連忙一邊拿毛巾擦給他擦著汗,一邊焦急道:
“公子,你終於醒了,發燒昏迷了一晚,可是把我們都急壞了,現在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吩咐廚房去準備?”他很是激動地問個不停。
蘇漾卻始終一言不發,隨即揮開他的手:
“我好多了,你也辛苦了,先趕緊去休息吧……不必在擔心這裏的事。”
玄羽原本心心念念的驚喜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一時間還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蘇漾微微闔上眼眸,很是不舒服地抬手揉著頭。
正當玄羽要上前詢問時,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休息之前……去鳧月閣看看小晚怎麽樣,昨晚事出突然我竟沒來得及,囑咐你不必前來,一整晚的時間,萬一小晚有什麽事,找不到你怎麽?”他微微沉下目光,頗有些責備的意思。
玄羽聞言,卻很是興奮的樣子:
“公子,公子!我正想著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沒想到你和小姐如此心有靈犀!”
在蘇漾微微蹙起眉頭的疑惑神色裏,玄羽像獻寶一般地攤開手掌,將香囊和手帕捧道蘇漾麵前,“喏!公子你快看!”
蘇漾忍住身上的傷痛,直起身來,定睛一看,還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
“這,這是母親給我繡的香囊?”
玄羽笑容滿麵地連連點頭:
“我最初也是不信,直到細細看了這上麵磨損痕跡都和公子從前佩戴的一樣,才終於確定下來。”
“我……這不是早就送給小晚了?怎會在你手裏?”蘇漾聲音微微顫抖著,墨色的瞳眸中湧動著一絲不安情緒:
他雖是昏迷的一晚,思緒卻是異常活躍,又混亂,腦中不停回放虞傾差點被人刺殺的那個畫麵,要不是他及時擋住,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剛開始還算正常、清醒,後來思緒愈發混沌,他似是誤入一個大霧彌漫的混沌之鏡,淒惶無措地獨自走了好半晌,剛突然虞歸晚和虞傾的身影,他卻怎麽也走不到他們跟前,接連呼喚好多聲,也得不到回應。
接著,正當他絕望迷茫之際,大霧竟悄然散去,他終於看清虞歸晚的身影,然而還不待他欣喜,卻不知從何處竄出一個黑衣人,當著他的麵將虞歸晚和虞傾刺死,他卻怎麽也無法靠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鮮血直流,死在麵前,任由他怎麽呼喊求救,也無濟於事……
一個無頭無腦的噩夢,那種傷心絕望的感覺確實異常真實,以至於他終於掙紮著醒來,意識仍是一片混沌,難以緩過神來,所以方才他才讓玄羽再去看看小晚——
雖然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已經救下虞傾,並把他安置在了絕對安全的地方;小晚也還在府中,不會出任何事……
如此反複無數遍,他卻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
玄羽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公子眉眼間難以抑製的擔憂之色,直到蘇漾再一次急切地追問他的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
自家公子一定是想多了,以為小姐出了什麽事,香囊才會出現在這裏。
於是,連忙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