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虞歸晚今日一大早便被這個聲音吵醒,雖然吹得也挺好聽的,但是因為她昨晚一直想著如何回家的事,幾乎算是一整晚都沒有合眼,天將破曉時才好不容易眯著。
唉~這也隻能怪她自己,為了讓青果不那麽害怕,她本來隻有三分的坦然、恣意,卻偏要裝出七分來,可是本來被人強關起來,那得是多大的心髒,才會什麽都不想呀?
可惜才沒過多久,便被這聲音吵醒,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著,雖然沒有起身去看,卻還是知道這聲音是誰發出的——
眼看這裏誰是老大唄,她就不信除了雲處安,誰還敢大早上的,肆意發出這等噪音。
但又實在不願找他理論,所以隻能用被子悶著腦袋,生生受著。
過了一會兒不知怎麽的,這聲音戛然而止,虞歸晚也不去深究緣由,隻是準備繼續舒舒服服奉承睡覺,迷迷糊糊地意識間,似是聽到有人在外麵爭論什麽,但好在聲音不大,隻是偶爾高聲兩句……
正當她意識渙散,終於要再次進入夢鄉的時候,外麵竟又突然響起那“該死”的吹葉子聲音,她被嚇得一個激靈,登時睜開眼睛——
真是不讓人活了,非要把人抓來,卻連覺也不讓人睡足!
她麻溜地一咕嚕起身,隨意披了件外衫,踏著鞋子,就一把推開門,站到竹欄杆,往下望去——
果然是雲處安,一襲單薄的黑衣,翩翩欲風,墨發披下,顯得本就雪白的皮膚,愈發瑩亮,淡櫻色的嘴巴含著一片青翠的葉子,他聽到動靜,停下吹葉子的動作,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一看見是她,深邃的眼眸泛起點點笑意……
這樣一副場景倒還……挺好看的?!
可是好看又有什麽用?好看就能隨意把她強關起來;好看就能讓人連覺都睡不了?
想要發火,可這雲處安比原主的年齡還要小一點,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個子雖是很高了,但到底還是個孩子……
又是因為這麽點不大不小的事,她如此想著怒氣竟也消散了幾分。
她用眼神很明顯地警告了一下,就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餘光掃過下麵,卻又無意間瞥見旁邊的身形消瘦、挺拔的中年男子。
那人也正在望向她,是沒見過的人,但一雙深邃的鷹眸卻是晶亮無比,望著,很是煞人心魄,有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和傾略性,讓人很不安穩舒服。
虞歸晚瞟了兩眼,便立刻離開欄杆便,進屋去了。
國師站在底下,微微仰視著虞歸晚迅速消失的身影,唇角微勾,眼睛眯起,散發出一種危險的光芒。
雲處安坐在後麵,沒有注意到,隻是看他還在抬頭望著什麽,方才因看見虞歸晚而起的那一抹笑意瞬時消失,冷聲道:
“還有事?”
“無事,臣隻是想恭喜陛下重覓佳人……”
方才,匆匆出來的虞歸晚,因是剛從被窩了出來,瀲灩的鳳眸還有些惺忪,氤氳著淡淡水汽,很是黑亮又有神,隨意披散的秀發慵懶地垂在肩頭,偶然一縷被微風揚起,勾勒起巴掌大的、俏生生的麵龐……
驚鴻一瞥之間,可不就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嗎?
他誇得沒錯,雲處安卻莫名地不喜歡,眉頭一皺,冷沉道:
“無事便趕緊離開吧。”
……
皇宮內,泰禾郡主帶著人,一邊往仁壽宮走去,一邊有些疑惑地四處張望。
直到進了正殿,看見太後,才終於將心中的疑問問出:
“母後,今日是怎麽了?突然召我進宮來?”
“怎麽?不想來?”太後放下茶盞,繼續摩挲著手中佛串,隨口道。
泰禾連忙走到太後身邊,一邊給她揉著肩膀,一邊笑道:
“母後這裏我當然想來了!要不是怕人閑話:說我一個老郡主,偏要死氣白咧地住在母後身邊。
那我就寧願一直待在這裏!”
太後被她揉著肩膀,很是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原本心中的陰霾與不快,也被趕走了幾分:
“數你會嘴貧,這麽大年紀了,除了一張油嘴滑舌的嘴,可還是剩下什麽?”語氣調笑地嗔怪著。
泰禾這麽多年來,已經是被太後調侃習慣了,所以現下也不驚訝,認識笑著給她揉肩膀。
“誒?對了,近日可是要發生什麽事情嗎?我一進宮裏,便發現一路上好些羽林衛走來走去……”泰禾隨口問道。
太後聞言,頓時神色一滯,狀似無意地淡淡道:
“許是有事發生吧……”
泰禾本也是隨口一問,聞言,也隻是點點頭:
“嗯嗯,眼下進入年關……馬上就要過元旦了……尋常人家都是熱鬧不行,咱們皇宮裏肯定更是不能馬虎……”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就好好待在這裏,給哀家抄幾本佛經,不要隨便出去亂瞧。”太後突然有些嚴厲地打斷道。
泰禾還有些疑惑,太後平日裏性子最是溫軟,很少這麽嚴厲的時候……
也不敢泰禾覺得太後反常,因為她確實反常——別看現下風平浪靜,好似和平日沒什麽區別,但隻需幾個時辰後……
也許就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
蕭承衍和沈嘉映這邊也是不敢馬虎,要不是沈嘉映罕見地發了火,沈嘉卉差點就硬是跟了出來——
一聽說虞歸晚被人擄走,下落不明,她也很是擔憂……
兩人安排好一切,便馬不停蹄地出發了,一路上,沈嘉映和蕭承衍各自沉默著——
蕭承衍不光擔憂著虞歸晚,一顆心,還係在皇宮裏。
連沈嘉映都注意到他格外愁眉不展的異常模樣——
“殿下可是還在擔心什麽?”
“……我擔心蘇漾……怕他搞不定……”蕭承衍歎了口氣,額間更是烏雲密布。
沈嘉映立刻想起先前,兩人神色都有些奇怪,還說去皇宮,那裏有個人一定知道虞歸晚的下落……
既然他們不明說,沈嘉映便也不多問,隻是一路上不停地放密令,在心裏默默期盼著還有人活著,並且知道虞歸晚的下落……
路程走了大半,馬上就要到陵墓了,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蕭承衍也焦急地掀開簾子看著外麵:
“已經走了這麽多路,可以讓人下馬,,在附近仔細搜尋了,若真有人活著,而又未能回去複命,一定是受傷不輕,走不遠。”
沈嘉映連忙點點頭吩咐下……
離陵墓的地方越近,兩人的心就越往下沉,因為這代表著有人生還的可能性越小……
……
才短短兩個時辰,蘇漾已經聯絡羽林衛總督,悄無聲息地將皇宮內院各處的巡邏、站崗侍衛換了個遍,當然,過程也並不完全像說起來那般輕鬆順暢,若真是要說“悄無聲息”,除了這其中本來大部分也是他多年滲透進來的人,再者,便是——
唯有死人才會絕對地沉默順從!
蘇漾靜默地站在皇宮對麵的鼓樓上,一下又一下地叩擊著手中的劍柄,計算著時間,是籌謀,更是煎熬——
他現在隻想知道虞歸晚在哪兒!
突然,他睜開眼睛,時間到了!旋即轉身飛快跳下鼓樓……
……
勤政殿內,蕭煥正由身邊美人一點點服侍飲下麵前美酒,笑得樂不可支,旁邊的奏折已經堆成了山,但他不想看,更是不肖看——
不用翻開都知道裏麵是些什麽內容:不就是說,靖安國近日大動作頻出,恐將有戰事發生,要他做好準備和應對嗎?
這一個個大臣,吃著官家的飯,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個人一般,已經明麵駁回了幾次,卻還是不停地上奏,以為他蕭煥會不知道這些?
不過是一個個都看不清局勢,不明就裏地一頓瞎說,想混個忠臣進言的好聽名聲罷了,難道還有人比他更明白眼下情況——
靖安國既然拿出條件,許諾了不會開戰,便不會開戰,因為他們再是強大又如何?
比起齊軒,他們終究隻是個彈丸之地,隻能當個屬國罷了!
借他們膽子,他們都不敢打!蕭煥無比自信地想著,隨意一抬手,想要摟住身邊的美人卻又不小心瞟見一旁堆積成山的奏折,一看見這些東西,他就生氣:
“來人呐!
給朕把這些東西都扔出去,以後呈上來的奏折都提前仔細檢查,若還是說這些無用之話,就直接把他們拉出去斬了!”他接著酒勁兒,很是無所顧忌地耍著威風!
這要是擱在平常,身邊的大太監劉寅早就進來點頭哈腰地勸進這了,這會兒話都說完了,人卻是還未進來,蕭煥心裏微微一陣疑惑,卻很快又將其拋之腦後——
一定是被他的龍威震嗬到了吧?!
他醉醺醺地想,要不說人人都想當皇帝,連那些沒有皇帝命的,寧願弑殺手足,拋棄原則,也要當皇帝呢?
就如同,曾經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