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顧驍就把離婚協議書送到了病房。
陶安從顧驍手裏接過離婚協議書,第一次在保險櫃裏看見這份文件時,他感覺天好像塌了下來,可是現在好像平靜了很多。
也許他知道這一天早就會到來。
顧驍看著陶安產後還沒恢複的慘白臉色,語氣複雜:“小嫂子,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陶安沒有說話,他盯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向顧驍,低聲說:“能拜托你再幫我個忙嗎?”
顧驍歎了口氣,“小嫂子,我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你想讓我做什麽,盡管說就好了。”
陶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可以幫我去一趟墓園,看看我爸的骨灰還在不在嗎?”
顧驍皺了皺眉,不理解地說:“為什麽要看你爸的骨灰?”
陶安細瘦的手指微微抓緊手裏的文件,“皓行那時候說,他拿走了我爸的骨灰。”
如果皓行沒有撒謊的話,他必須要把骨灰拿回來才行。
顧驍聽到這裏,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他哥幹的還是人事嗎,居然連人家去世的父親都不放過。
到這一刻顧驍總算能明白為什麽陶安一直不願意離開他哥,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顧驍強忍著怒火,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我中午去一趟墓園。”
陶安隻能不停說謝謝,顧驍幫了他太多,他實在還不清這個人情。
為了早點確認顧皓行有沒有撒謊,顧驍沒待多久就離開了醫院,出發去墓園,留下陶安一個人待在病房裏。
陶安看著手裏的離婚協議書,默默地塞到了枕頭底下,打算等顧驍的消息。
轉眼到了中午,陶安坐在病**喝粥,他生產時割的口子還沒有恢複,所以隻能吃一些流食。
過了一會兒,有個護士走了進來,手裏的手機亮著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陶先生,顧先生讓你接電話。”
陶安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他說了聲謝謝,有些緊張地從護士手裏接過手機,放到耳邊。
電話裏傳來顧驍低沉的聲音,“小嫂子,是我。”
陶安握緊了手機,不自覺緊張起來,小心地問道:“怎麽樣?”
顧驍沉默了一會兒,“我哥他騙了你。”
陶安腦子裏“嗡”一聲響了起來,他怔怔坐在病**,外界的聲音好像都被屏蔽了,隻剩下刺耳的耳鳴聲。
“你的意思是,我爸的骨灰.........還在嗎?”陶安聲音顫抖得很厲害。
“在。”顧驍輕吸一口氣,“而且我問過墓園的管理人了,他說根本沒見過我哥來過這裏。”
陶安握著手機的手劇烈發抖起來,原來皓行一直在騙他,他根本沒有帶走他爸的骨灰。
“小嫂子,還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顧驍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告訴陶安實情,“唐黎他為了吊著我哥,謊稱他有心理障礙,一直沒讓我哥碰過。”
顧驍潛意思在告訴陶安,顧皓行留下他不是因為舍不得,而是暫時找不到發泄欲望的對象而已。
陶安閉上眼睛,睫毛如蟬翼般抖動,這個事實就像把鋒利的刀子插進他的胸口,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我哥他就是個混蛋,你別再被他欺騙了。”沉默很久的電話裏響起顧驍咬牙切齒的聲音。
陶安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掛掉電話的,等他回過神時,手裏已經拿著那張被捏得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上麵的字體已經被眼淚浸染暈開。
他一直以為,皓行留下他,是對他還有那麽一點感情的,原來皓行隻是為了和他上床,才會做這麽多事情。
陶安垂下頭,豆大的眼淚一個勁地滴在文件上,肩膀微微抽|動。
護士來到病房想拿回手機,就看見陶安一個人坐在病**無聲的哭,她小心翼翼詢問道:“陶先生,你沒事吧?”
陶安抹了把眼淚,抬頭用濕潤通紅的眼睛看著護士,把手機遞了回去,聲音沙啞得厲害,“能麻煩你借我一支筆嗎?”
護士不明所以的點頭,把口袋裏的圓珠筆遞給了陶安,還順帶著遞過去一包紙巾。
陶安紅著眼角擠出一抹笑,從護士手裏接過筆和紙巾,尾音帶了點顫,“謝謝..........”
護士離開病房以後,陶安把手裏的離婚協議書鋪平在桌麵上,下定決心在右下角簽了名字。
顧皓行回到當地已經是陶安生產的半個月後。
本來他接到小薑電話那天就要往國內趕,結果上飛機前,唐黎突然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扭傷了腳,被緊急送進了醫院。
雖然身體沒什麽大礙,但唐黎受到了驚嚇,說什麽都不讓顧皓行離開他的身邊,他隻好留在醫院裏陪唐黎。
反正他和小薑打通話的時候,聽說陶安已經安全從急救室裏出來,父子平安,應該也沒什麽大礙,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想著等唐黎痊愈了再去醫院陪陶安。
所以今天兩人一回國,顧皓行就準備去趟醫院看看陶安和孩子,他還特意在當地給陶安買了特色產品,就當是陶安生產時他沒在身邊的補償。
哪怕顧皓行一向荒唐,也覺得這次過分了點。
畢竟陶安受傷早產,他不在身邊陪著說不過去。
不過他也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和陶安道個歉,再哄一哄,他不信陶安還會給他甩臉子。
陶安的脾氣一向軟綿綿的,生氣也生不了多久,所以顧皓行根本沒多擔心,這段時間他會好好陪著陶安,彌補前段時間不在的遺憾。
顧皓行從機場出來後,彎腰坐進車裏,他隨手係上安全帶,對司機說:“去省人民醫院。”
司機從駕駛位回頭,點了點頭,“好的,顧總。”
車子緩緩啟動,往省人民醫院開去,顧皓行掏出手機,給小薑打了個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通,從對麵傳來小薑的聲音,“顧總。”
顧皓行隨口問道:“陶安住在哪個病房?”
小薑一下被問住了,顯得有點支支吾吾,“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顧皓行微微擰起眉頭,不悅道:“你不是去醫院看過嗎?”
小薑硬著頭皮解釋:“當時我聽醫院的人說陶先生和孩子都平安後,我就走了,並沒有去查看過他住的病房。”
小薑心裏直犯嘀咕,他又不是孩子父親,當然不會那麽上心。
顧皓行氣得直接把電話掛了。
雖然他知道不能怪小薑,畢竟小薑平時負責的是他工作上的事,但他一肚子火沒地撒,還是免不了遷怒小薑。
如果顧驍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把陶安和孩子帶走了怎麽辦?
這會兒已經是冬季的尾巴,顧皓行總覺得身體涼颼颼的,尤其是心口處,有種暖不起來的錯覺。
顧皓行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到醫院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顧皓行讓司機先回去,他大步來到前台,從小姑娘嘴裏詢問陶安住的病房樓層和號碼,
前台小姑娘見顧皓行英俊不凡,臉頰因為羞澀變紅,忍不住問道:“請問你是陶先生什麽人?”
醫院裏來了個男孕夫,因為史無前例,所以內部工作的人都知道陶安。
顧皓行沒什麽表情,“我是他丈夫。”
“丈夫?”前台小姑娘一頭霧水,“陶先生的丈夫不是一直陪他的那位顧先生嗎?”
顧皓行眉眼頓時冷了下去,青筋突突直跳,惡聲道:“他就是個小三,我才是陶安名義上的丈夫。”
前台小姑娘被顧皓行凶狠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把陶安的病房號告訴了對方,等顧皓行走後,前台小姑娘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裏嘀咕這丈夫真沒良心,自己媳婦生了孩子都半個多月了才來看望,還不如那位溫柔體貼的顧先生呢。
乘坐電梯來到五樓,顧皓行才發現這層樓是高級病房,隻有那些非富即貴的人才住得起。
以陶安的能力,肯定付不起這麽貴的住院費,一定是顧驍那個私生子付的錢。
一想到顧驍威脅他那句要帶走陶安和孩子,顧皓行就一陣來火,差點把禮品袋的繩子都扯斷了。
看在陶安剛生完孩子的份上,他不和陶安計較,等他以後坐完月子再來算賬。
顧皓行按照前台小姑娘給的病房號找到了陶安的病房,他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了麵前的門。
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被子和枕頭疊得整齊,像是特意收拾過。
顧皓行皺起眉頭,喊了陶安好幾聲,一直沒有人回應。
陶安還坐著月子,人跑哪裏去了?
顧皓行在病房裏找了一圈,也沒有看見陶安的身影,估摸著是看孩子去了,那會兒他聽小薑說,孩子因為是早產所以被送到了新生兒科。
顧皓行沒想到陶安生完孩子還這麽不安分,到處亂跑,他正想去找護士問個究竟,餘光瞥見櫃子上有什麽東西。
他疑惑地走過去拿起文件,當他看見裏麵的內容後,臉色驟然變了。
是他之前讓律師準備的離婚協議書。
這東西不是鎖在他保險櫃裏嗎,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
顧皓行視線緩緩下移,右下角的簽名處赫然寫著陶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