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皓行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裏“嗡嗡”作響。
他盯著離婚協議書上陶安的簽名,半天回不過神。
陶安居然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字。
顧皓行不知道陶安什麽時候發現這份離婚協議書的,一股不安的預感湧上心頭,始終揮之不去。
正好這時有護士走了進來,顧皓行抬起頭,眼裏被血絲覆蓋,看起來紅得嚇人,離婚協議書在他緊握的手裏成了皺巴巴一團,質問道:“住在這裏的那個孕夫呢?”
護士被顧皓行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啊.........”
“他是你們這裏的病人,你連他去哪裏了都不知道?”顧皓行此刻的表情稱得上要吃人,聲量越來越高,“他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負得起責任?”
護士有些心虛地說:“可能是去新生兒科了吧,陶先生最近總是去看孩子。”
顧皓行浮躁的心短暫地找了個落腳點,他自我安慰的想,陶安一定隻是去看孩子了,他還沒那個膽子離開自己。
顧皓行狠狠把手裏的離婚協議書撕了個稀碎,發泄似的扔進垃圾桶裏,幾乎是用衝的速度跑到了新生兒科。
新生兒科裏隻有幾個護士在忙碌,沒有看見陶安的身影。
顧皓行喉結微微滾動,他攔住了一個路過的護士,詢問道:“半個月前有個男的在你們這裏生了孩子,那個孩子呢?”
護士想了想說:“陶先生早上過來抱走了,說是想陪一下孩子。”
顧皓行心髒重重一跳,“抱走了?”
護士點了點頭,“是啊。”
說完護士就走了,邊走還邊嘀咕道:“奇怪,今天怎麽這麽晚陶先生還沒把孩子抱回來啊。”
顧皓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腿發軟往後退,一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整個人跌坐在長椅上。
這下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陶安真的帶著孩子離開了。
顧皓行彎腰抱住腦袋,就像被關進籠子裏的困獸,從一開始的茫然再到焦躁不安的原地打轉。
他不知道陶安能帶著孩子去哪裏,他身體還沒痊愈,身上又沒錢,還帶著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到外麵怎麽生活得下去。
就在這時,顧皓行腦中忽然閃過顧驍那張可憎的臉,他牙齒咬得作響,馬上掏出手機給顧驍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顧皓行惡狠狠地質問道:“你是不是把我的人帶走了!”
顧驍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
“陶安!還有孩子!”顧皓行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是不是你把他們帶走了!”
“他不是在醫院坐月子嗎.........”顧驍話音突然截止,他意識到什麽,語氣頓時變了,“你是說小嫂子不見了?”
顧皓行覺得顧驍在演戲,語氣惡劣道:“你少在這裏給我裝蒜,把人給我交出來!”
上次顧驍才威脅他如果不回來看陶安和孩子就把他們帶走,偏偏他回來以後陶安就不見了,肯定和顧驍脫不了關係。
顧驍聲音明顯急了,“陶安還在坐月子,我怎麽可能會讓他出院!”
顧皓行怒吼道:“你還想騙我!”
顧驍在他哥麵前一向伏低做小,這次卻破天荒地衝他吼道:“你不信就去查監控,我還不至於拿陶安的身體開玩笑!”
顧皓行身體搖晃了一下,腦袋裏有點發暈,怔怔道:“真的不是你把陶安和孩子帶走的?”
顧驍幾乎是從牙關裏擠出的聲音,“我剛買了晚餐準備過去看小嫂子,怎麽可能是我把人帶走的?”
“那他會去哪裏?”顧皓行失神地盯著腳下的地板,喃喃了一句,不知道是詢問顧驍,還是在詢問自己。
“你現在知道擔心了?他生孩子那會兒你幹什麽去了,半個月都不露麵,你還算得上丈夫嗎?”顧驍忍不住為陶安抱屈,那段時間陶安的傷心落寞他都看在眼裏,但凡他哥露個麵,也許小嫂子都不會不告而別。
這些話就像針一樣紮在顧皓行心上,他磨了磨牙,寒聲道:“你知道什麽,我在國外有事才回不來。”
顧驍嘲道:“那你連個電話都不能打嗎?但凡你關心小嫂子,怎麽可能半點消息都沒有。”
顧皓行被堵得啞口無言,粗重的呼吸微微顫抖起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顧驍突然說:“他肯定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才走的。”
“什麽?”顧皓行皺起眉頭,茫然地問道。
人在大腦宕機的時候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麽過分的事,他也理所當然忘記了。
顧驍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小嫂子已經知道你騙他把他爸骨灰藏起來的事了。”
顧皓行心裏咯噔一聲,下一秒就用力握緊手機,差點把屏幕捏碎了,“是不是你多管閑事告訴他的?”
“是小嫂子不相信你,拜托我幫他去確認一下事實。”顧驍冷冷道:“哥,你覺得你拿這種事情騙他,就永遠不會露餡是嗎?”
顧皓行呼吸變得粗重滾燙。
他也知道這件事遲早瞞不住,但他沒想到陶安會知道得那麽快。
“他是因為這件事才走的?”顧皓行聲音啞了啞,“就因為我騙他,他才帶孩子離開我?”
顧驍恨鐵不成鋼的加重語氣,“你還不明白嗎,不止因為這件事,是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傷害了小嫂子。”
顧皓行心髒猶如一記悶錘落下,砸得他半天說不出話。
“我會去把人找回來。”顧驍一字一句認真地說:“哥,你別再去找小嫂子了,他不會想再見到你。”
那邊掛斷了電話,顧皓行像雕塑一樣定在原地,握著的手機從手心裏滑落,“啪”一聲掉在地板上,引來路人側目。
他視而不見,頭慢慢垂到胸口,整個人像被抽了魂一樣,一動不動坐在原地。
他回想起以前對陶安的那段日子,原本他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顧驍這麽一提,他也忍不住質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對陶安太過火了,所以陶安才會偷偷帶著孩子離開他。
但他自認為已經對陶安仁至義盡了,換成別人,早就甩了陶安,和唐黎在一起,哪裏能像他做到這個份上,還養著陶安到生產這天。
顧皓行第一次體會到心髒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他看著掉在地上的手機,一咬牙,彎腰撿了起來,撥通了小薑的電話,衝對麵啞聲道:“趕緊派人去找陶安!”
小薑一聽就知道陶安肯定出事了,連忙應下。
顧皓行掛了電話,他坐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裏,第一個念頭就是陶安去了墓園。
陶安發現自己騙了他,應該會去確認他爸的骨灰還在不在。
想到這裏,顧皓行坐不住了,趕緊開車趕去墓園。
趕到墓園時已經快淩晨了,顧皓行顧不上這裏陰森晦氣,直奔陶安父親的墓地去。
隻不過那裏隻有一個墓碑,哪裏有陶安的身影。
顧皓行不甘心地湊過去看了看,墓碑上麵積了灰,顯然很久沒人來過了。
他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發狠似的踢了把腳下的沙子,頓時塵土飛揚。
顧皓行在墓碑前待了一會兒,搖搖晃晃離開了墓園,經過保安亭時,他看著坐在裏麵悠閑聽曲子的他掏出手機,突然心裏一動,不死心地從手機裏翻出陶安的照片,遞到看守墓園的大爺麵前,“這個人最近有沒有來過?”
大爺看了一眼照片就認出裏麵的人了,“哦,這個是小陶吧,他最近沒來過啊,一般都是他爸的忌日他才會來祭拜的。”
顧皓行眼神黯了下來,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落到身側。
大爺盯著顧皓行看了一會兒,好像認出他來,“哎,我怎麽瞧著你有點眼熟,以前是不是和小陶來過這裏?”
顧皓行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聽進去。
大爺沒注意到他情緒不對勁,笑道:“難怪瞧著你有點眼熟,後麵你怎麽沒和小陶來了,我看都是他一個人來祭拜他爸。”
大爺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事,當然不知道,顧皓行把陶安追到手以後就不像一開始那麽上心了,加上後來喜歡上唐黎,更沒工夫陪陶安做這些表麵功夫。
顧皓行沒心思和外人解釋那麽多,敷衍了兩句就走了。
他回到車上,脫力般靠倒在座椅上,泄憤般踹了兩腳車身,發泄他心中無能的憤怒。
陶安連這裏都沒來過,還能去哪裏?
顧皓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本來他就是打算著等陶安把孩子生下來後就甩了他,這樣就能和唐黎光明正大在一起,也不用天天對著陶安這個黃臉婆。
可是陶安現在主動離開,明明給他省了一樁麻煩,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他心裏隻剩下迷茫和不知所措,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慌張。
顧皓行也說不清盤旋在心口的那股燥意和慌亂是怎麽回事,下意識當作是他還沒做好讓陶安離開的心理準備。
他都還沒鬆口,就算陶安要走,也該經過他的同意才能離開。
總之他現在一定要把陶安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