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飛花客棧(上)
中舍城位於蓬丘正中的‘交’通要道上,不管從哪兒來、往哪兒去,幾乎無一例外都要經過此地。加之,能夠與七大‘門’派平起平坐的散修聯盟“雲水會”也鎮守城中,更是確保了中舍城的安全‘性’。
故而,長久以往中舍城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蓬丘最為繁華的城池,也是最興商貿‘交’易的城池。每日都有許多不同的陌生修士在城‘門’進進出出,因此有許多修為低微之人幹起了谘客的營生——專為那些第一次來到中舍城的修士引路。
錢海生於中舍長於中舍,可謂是個土生土長的中舍人了。家中原也有樁不錯的營生,然而他少時專心於修煉,並不關心家中事務。奈何他卻不是修行的料,直到父母雙雙離世,還未能突破到出竅。為了能夠養活自己,便隻得放下修煉事宜出‘門’找活。
他見谘客不需要‘花’費時間去學,也不必付出成本,隻需口舌伶俐些、為人乖覺些,便足以勝任。而且,每天隻需幹成兩三樁,便足夠維持一天的生活了。因此,便幹起了谘客的營生,而且一幹便是三年。三年的時間,足以令他從一個隻會點頭哈腰的愣頭青,變成看人下菜碟兒的老油子了。
這日傍晚,錢海揣著手靠在城牆邊上,眯著一雙眼睛懶洋洋瞅著天空打哈欠。旁邊餛飩攤的老王溜溜達達的踱到他邊兒上:“喲,錢小子,還沒走呢?”
錢海斜著眼睛看他:“怎麽著,難道我在這兒礙著你了?”
老王啐了一口:“小子說話怎麽這麽衝呢!”
錢海又轉頭看天,很桀驁:“樂意。”
老王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錢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不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呢?我跟你說,這過日子啊,就要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才叫過日子呢!”錢海是他看著長大的,自然知道他一顆心全撲在了修煉上。但不是這塊兒料,就不是這塊料,何苦在上麵‘浪’費時光呢?
錢海含糊的應了聲:“再說吧。”他也知道老王是好心的,但是終歸還是覺得放不下。也不願就這樣娶妻生子,一生碌碌無為。
見錢海這樣,老王哪裏還不明白,到底不是自己的兒子不好管太寬。他也背著手看了一眼天空,恰巧看到一線金光從‘色’彩瑰麗的天際閃過,便笑道:“喲,生意來了。”
也就是這麽會兒的功夫,金光已然近在眼前。隻見它猛地向地上一墜,落地的瞬間迸裂成數道璀璨金芒。瞬息間,金光消散,一道頎長的清影從中顯‘露’出來。他進了城,恰巧城中懸掛的燈籠亮起。燈光落在來人身上——卻是個麵貌清雋的青年‘女’冠。
‘女’冠穿了身素白的合領大袖衫,外頭罩一件青紗道袍,道髻上綰著同‘色’逍遙巾。行走時衣袂飄飛,青紗似雲若霧縈繞身周,其意態風流仿佛神仙中人。
錢海做了這麽些年的谘客,別的不說,隻那一雙眼睛便是利得不得了。他一眼便瞧出此人絕非等閑,且不說那身衣袍價值幾何,關鍵是那股氣度到底不可能是從小‘門’小戶出來的。簡單來說,倆字兒——‘肥’羊!
這下子也顧不上與老王‘混’聊了,錢海拍去從牆上蹭的灰,三步並作兩步行至‘女’冠身旁,掛了一副笑,殷勤道:“這位道友可是頭回來中舍城?”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嘖了聲,好高的‘女’子。修行之人雖大多高挑,但一般‘女’冠絕大部分不會超過五尺,這個‘女’冠得是五尺打底了,看起來也就比他矮個二三寸罷了。
那‘女’冠側過臉看了他一眼,並未因他突兀搭話而顯‘露’出什麽嫌惡之情,反彬彬有禮道:“這位道友可是有何指教?”話語溫和平靜,眉眼間暗藏英氣。
錢海搓了搓手,他也是頭次遇見這樣溫和的修士,便愈發殷切道:“不敢談指教,在下不過小小一谘客罷了。如果道友是頭次來中舍城,不如讓在下帶您到處走走瞧瞧?”
卻說那日紀啟順從餘元卜處回去,‘花’了兩日時光將鑲了“儲靈珠”的漫隨天外劍運用純熟,便告別一眾師長、好友,下了山往中舍城去了。因經脈已解開大半,她對靈氣的指使又格外‘精’純,所以隻是‘花’了一天的時光便抵達了。她見天‘色’已晚,遂按下遁光。打算先在城中歇息一晚上,明兒再改道碧潭閣。
中舍城是中心高,外圍低的地勢,故而城‘門’處自然是整個城池最矮處。她在城‘門’處做了登記,進了城後才發現——城中每三丈便掛一頂燈籠,每百丈便懸一顆啟明珠。而城中最高處的雲水會之上,更是飄浮了一輪銀月似得碩大啟明珠,與天空中的圓月遙相呼應。
夜‘色’漸濃,寬闊整潔的街道上卻恍若白晝。她站在光線柔和明淨的燈光下仰望中舍城,仰望這座仿佛濃縮了諸天星辰的繁華城池,心中不由讚歎其撼人心神的壯麗夜景。
忽聞耳邊有人搭話道:“這位道友可是頭回來中舍城?”
紀啟順側過臉,見是一個穿著灰襖的高大男人,便隨口道:“這位道友可是有何指教?”對方笑得殷勤,卻不引人生厭,隻言自己是此地谘客,願為她引路雲雲。
她思考片刻便答應了,雖說她養氣時便來過中舍城。但是那次她急著轉道去俗世遊曆,並沒有心情在此遊玩。所以,對此地唯一的印象便是人‘挺’多。今日一見方覺往日有眼無珠,且思及左右都要明日才要離開,便起了參觀一二的心思。
灰襖的男人在前頭引路,邊走邊道:“小人敝姓錢,錢海。不知道友怎麽稱呼?”
她也禮貌作答:“小姓紀。”
錢海笑道:“原是紀道友,紀道友可知道本地三最?”
紀啟順道:“還請賜教。”
“這第一樁最,便是雲水會。”他抬起手點了點最高處的堡壘,又接著道,“第二最,乃是每年‘春’秋季節的‘交’易會。每到穀雨、霜降這兩天,雲水會便會組織起為時三天的‘交’易會。這個,想必道友定然是知道的。”
紀啟順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錢海帶了三分遺憾道三分同情道:“原本還有小一個月就到穀雨‘交’易會了,可惜道友還未到達出竅,不然還能去見識見識呢!”
聞言紀啟順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因她經脈被封、威勢極其內斂,是以錢海並未能夠發現她實際上是出竅修士。但是她並不說破,因為沒有必要。
倒是錢海注意到她的那一愣,以為是自己觸動了對方的傷心事,便勸慰道:“道友不必氣餒,我觀道友年歲尚輕,定然會有所突破的。”
紀啟順微笑頷首:“借你吉言,也祝你早日有所突破。”
錢海苦笑擺手:“我怕是不成了,都這個歲數了。”
紀啟順少小拜入仙‘門’,身邊‘門’人好友無一不是資質極佳之輩。十五歲前突破養氣,二十歲前突破出竅乃是常事。饒是蘇方,原本資質亦是上佳,且家境殷實。就算突破不成,也能食用丹‘藥’相助。
所以乍然聽錢海說自己不成,不由皺眉反駁道:“道友如何能這樣妄自菲薄?我觀閣下年紀也並不很大,怎能這般容易就輕言放棄?”
錢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滿麵愁苦:“我猜道友不是宗‘門’子弟,便是家境殷實罷?你恐怕不懂我們這些人的苦楚,我雖自小生於蓬丘,但資質並不很好,乃至於通不過各大宗‘門’的考核。因為我的堅持,父母便供我在家中修煉,但是直到父母去世,我還是這個樣子,你說我還能有麽指望?我甚至連一顆平雲丹都買不起。”
此言聽得紀啟順不由愣怔住,她們這等宗‘門’弟子從來都是不屑於食用丹‘藥’的,然而這世上竟然還有人連最差的平雲丹都買不起。這實在是有點超出她的想象,因而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便沉默的向前走著。
倒是錢海馬上恢複了笑容,又側過身顯‘露’出身後燈火璀璨的集市,同時伸手遙遙一指:“這第三個最,便是本地的夜市!運氣好的,一‘毛’不拔得寶物;運氣差的,身家全出無所獲。有人悲嚎,有人狂喜,一切全看緣法。”
不過,看來紀啟順與此處夜市,恐怕沒什麽緣分。她在其中轉了一圈,隻覺得眼‘花’繚‘亂’,並沒有什麽想買的東西。且她白天行路頗多,又因自身情況特殊使用靈氣時耗費了頗多‘精’力,所以此刻已經感到了些許乏意。
錢海察言觀‘色’是一絕,見紀啟順如此便提議道:“這夜市若是看不到有緣之物,逛來逛去也沒甚意思,不如在下帶道友去客棧休息?”
紀啟順頷首道:“也可,尋一處清淨住處便可。”錢海略一思量,便帶著紀啟順拐上了一條小道。
曲曲折折的走了大約半刻鍾的功夫,夜市上的喧嘩聲響便漸漸消失了,前頭漸漸現出一處簷下掛了兩盞八方宮燈的‘門’樓。走到近前才發現其上懸了一塊兒烏木的橫匾,匾上有走筆厚重內斂的四個大字——飛‘花’客棧。
錢海走上前,撚住‘門’環輕叩其‘門’。
片刻後,漆‘門’緩緩向內打開,‘露’出開闊的‘門’庭以及一棟三層的客棧。一個披著外袍的青年男人慢慢走出來,雙手抱‘胸’倚在大堂的‘門’框上,笑罵道:“我還在想大晚上是誰擾人清夢,原是你這殺才。”
錢海仿佛與他很熟:“姚掌櫃不要拿我當傻子,這‘門’都還沒有落鎖呢,難不成掌櫃往時睡前都不落鎖?更何況我這不是要給你介紹生意嗎?恐怕你就是落了鎖,也得心甘情願的開‘門’來呐。”
男人挑起眉,看了眼紀啟順,微笑道:“看在靈石的麵上,暫且饒你這一回。”話畢兀自轉身,踱回了大堂。
紀啟順看了眼錢海略一思量,手掌輕翻從乾坤袋中‘摸’出十顆下品靈石及一支青瓷小瓶遞予對方,微笑道:“餘觀閣下非是無心大道之人,望道友莫忘初心、善應機緣,日後或有再見之時。”說罷,輕拂其袖邁入‘門’中。
錢海捧著靈石與瓷瓶,愣愣的看著她走動時揚起的袍角、幅巾雲霧一般的從眼前飄過,直到漆‘門’再次關上才回過神來。他抬起一隻手撓了撓下巴,在心裏納悶的嘀咕一聲:說的都什麽意思呐?又對著手上的靈石歎了口氣:“才十塊下品靈石啊。”
他將靈石往腰間一塞,這才撥開青瓷小瓶的瓶塞往裏頭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將瓶子扔在了地上——內裏竟是三顆回天丹!回天丹、平雲丹,都是助養氣修士突破出竅的丹‘藥’,平雲丹是此類丹‘藥’中最差的,但再便宜也要五十顆下品靈石呢,而回天丹少說兩顆中品靈石!
他心中又驚又疑,最多的卻是無以名狀的感‘激’,不由肅容對‘門’一揖到地。
穿過‘門’庭,進入大堂。
紀啟順發現整個客棧都布置的十分雅致,壁上所掛畫作雖非名家墨寶,但其中功力亦不可小覷。工筆‘花’鳥的筆觸細膩、‘精’細巧密,而水墨寫意則是走筆狂放不羈、用墨酣暢淋漓,從中可以窺見畫者必是‘胸’有丘壑之人。
她將視線轉向底下落款——彥敏散人,這四字卻十分厚重內斂,恍惚與客棧牌匾題字是同一人。不由輕歎一口氣,目光再次落在畫作上,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共鳴。隻覺得若不能與此畫者相見,當真是大大的一樁憾事。
忽聞耳邊有人道:“喜歡?”
紀啟順側過臉,便見那掌櫃立於身旁也看著壁上畫,遂輕道:“若能得見此人,死不恨矣。”她這樣說著,麵上不由就‘露’出向往之‘色’來。
那掌櫃輕笑一聲:“當真?”
她看了一眼對方,也笑道:“掌櫃認得此人?”
對方又道:“何止認識,簡直天天見麵。”
紀啟順麵上笑意更濃:“不知散人今在何處?”
掌櫃揚眉故作玄虛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兩人相視一眼,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那掌櫃也就是彥敏散人,忽斂了笑意道:“道友怎麽還不死?”
紀啟順也收住笑,嚴肅作答:“客氣之言,豈可當真?”
掌櫃大笑著轉入櫃台後,取出一柄鑰匙扔給紀啟順,倚在櫃上笑言道:“二樓到底甲字二號。”
紀啟順接住鑰匙,問道:“多少靈石?”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對方忽而高唱一聲,又道,“最近生意雖不好做,但也還未拮據到要打友人秋風的地步。”
原本見了對方畫作中透‘露’出的‘胸’襟氣魄,便已是生了好感,現下又見他言行豪爽、毫不做作。紀啟順心中自然生出了結‘交’之心,是以也不再推脫,便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全。”話畢,便拿起鑰匙向樓上行去。
進了甲字二號後,房中便啟明珠自動亮起。她思考片刻,覺得可能是客棧中的陣法所致。才在榻上坐下,便聽有叩‘門’聲。開‘門’一看,卻見掌櫃手托漆盤,盤上是幾碟小菜及一碗清粥。
他道:“店中夥計早已休息,我便取了他們留下的一點夜宵,不知可入君眼否?”
紀啟順接過漆盤放在桌上:“勞散人費心。”
對方一擺手,道:“我名姚憲之,隨便稱呼。”
她便也道出姓名:“紀啟順。”
姚憲之微笑頷首:“原是紀道友,今日時辰已晚,還請早些休息。憲之明日再來相擾。”話畢推出房間,輕闔房‘門’。紀啟順轉身在桌邊坐下,撚起筷子攪了攪白粥,若有所思的皺起眉。
是夜,紀啟順熄了啟明珠,盤坐於榻上梳理體內靈氣。醜時過半終於事了,她正‘欲’小憩片刻,忽覺客棧某處靈氣一陣詭譎的‘波’動。她欣賞姚憲之此人,所以本不想多事。旋即目光一轉,又看到了桌上碗碟。
猶疑片刻終是一躍而起,心中暗自道,隻是確認一下便可。於是運起藏息匿氣訣,悄無聲息的推開‘門’,向著那處去了。
循著靈氣的‘波’動,一路行至後園。便見姚憲之立於一處繁複的陣圖上,手上稔熟順暢的不斷向著陣中打出手印。她心中隱隱覺出不尋常來,但還是按耐住心緒,專心運轉藏息匿氣訣。
大約兩刻鍾不到,陣中地麵毫無預兆的震顫了起來,雖然看著極為駭人,但卻一絲聲響也未曾發出。片刻後,震動慢慢平息,地麵卻‘洞’開了一道可容三人並肩而過的巨大裂縫。
姚憲之謹慎環視了身周幾圈,隨後才悄無聲息的踏入‘洞’中。紀啟順這才發現,裂縫中竟然還有一道寬闊卻陡峭到幾乎直上直下的石階。
她小心的跟在姚憲之後麵,雖然對藏息匿氣訣非常自信,卻也忍不住屏住呼吸。這甬道十分高闊,時而會有水從頂上濺落腳下。那“滴答”的聲響碰撞在黑暗中的石壁上,清幽的在耳邊飄上數回才漸漸不聞。
雖然身周一片濃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在出竅修士眼中,卻是亮如白晝。所以,紀啟順始終能夠清晰的看見姚憲之的背影。她望著那身影,皺著眉在心中問道——這地底,到底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物呢?
走了半個時辰,石階慢慢平緩了下來,前頭也漸漸透出了光來。二人向著光又走了約‘摸’三刻,才見到六扇糊素綃的格子‘門’。有明淨柔暖的燈光透過綃紗,灑在地上。
姚憲之停頓下步子,手上又翻起印來,手勢幾變才將一道清光打在‘門’上。清光散後,正中間的那扇格子‘門’才由外而內的打開了。
紀啟順急忙跟著姚憲之一同邁入‘門’檻,進屋後才發現內裏竟是一間十分開闊的廳堂。屋中豎著數扇錦繡畫屏,每扇畫屏上都加持了巧妙的術法,令人無法窺見屏後風光。
也就是這個時候,在一扇繪有美人消夏圖的畫屏後,忽而傳出了一聲巨大的金屬碰撞聲,將紀啟順嚇了一跳。
倒是姚憲之一臉習以為常的無奈,他走到那扇畫屏前,溫言道:“閣下還是不要再折騰了,你該知曉這畫屏上的術法,以你的修為是無法破除的。”
隨即便有一道咬牙切齒的沙啞的‘女’聲從畫屏對麵傳來:“你裝什麽好人!若非你將我囚禁於此,我早就突破出竅了!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一個痛快,我若能活下來,定要日日折磨與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憲之微微一笑:“道友放心,隻要你按時吃飯、喝水,還怕沒有報仇之日嗎?再者,我增你的功法,難道不比你原來的下品功法好嗎?”經他勸慰之後,畫屏對麵沒了聲息。不知是懶得多說,還是已被勸服。
紀啟順看了看身周的各‘色’畫屏,不由暗自‘抽’了一口冷氣。她麵‘色’複雜的繼續跟著姚憲之向前走,繞過幾處畫屏,前頭又出現兩扇‘精’致的格子‘門’來。
這回姚憲之並未結印,而是直接在那‘門’上輕輕一推,便將‘門’推開了。紀啟順卻生了猶疑,不知道該進是不進。
這裏直接隔了一個屋子出來,並不像外頭隻用畫屏相隔那麽隨便,且光是那兩扇格子‘門’就十分‘精’巧。從這亮點看來,裏頭的人當是十分要緊的。然而這麽要緊的一處所在,卻未設禁製守護,也是十分蹊蹺了。
就在她猶疑的刹那間,姚憲之已抬了手要闔‘門’。她心下一橫,疾步閃入屋內。紀啟順視線幾轉將屋內打量了個遍,發現雖然廳堂中的布置已是分外雅致,但若要與此間相比,卻是有如雲泥。
而最令人讚歎的,並非此處的任一物什,而是那臥於貴妃榻上的‘女’子。她約‘摸’二十上下,一頭青絲在頭頂綰做圓髻,其上未著一物。身上半舊不新的家常布袍,掩不住她的曲線曼妙。
一段皓頸,羊脂白‘玉’似的光華細膩;
一蓬青絲,雲髻霧鬟一般濃密鴉黑。
她轉過頭來,看向來者,那‘唇’、那眼、那張麵容,竟是叫人無法形容出的美貌。紀啟順忪怔的望著她,隻覺得透過這‘女’子便可看到十丈軟紅、看到潑天的富貴、看到金‘玉’錦繡。
然而眨眼間,滿目便隻剩下了‘女’子的絕世姿容。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是無法模仿的美麗。這是一個‘女’人——純然的‘女’人。
世上的‘女’子千千萬,有溫婉親和如陶夭者、又爽朗熱忱如徐金風者、又傲然冷漠如徐樂道者、又嬌俏軟儂如王意嫻者,也有清雋英‘挺’不遜男兒的紀啟順。她們或冷或熱、或高傲或親和,所以你總能找到合適的措辭去形容她們。
但是這個‘女’子,叫人見了她甚至說不出話來。讓你看到她,便隻能全心全意的望著她;想到她,麵前便立馬顯出那絕世的姿容。
饒是紀啟順,心中也忍不住感慨道——世上竟有這等尤物!
‘女’人瞧了一眼姚憲之,朱‘唇’勾出一道冷笑來。即便是作出這樣不屑的表情來,也依舊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平常人,被她這樣一瞧也忍不住愣怔一下,無論男‘女’。
但是姚憲之卻似乎對麵前的美人視而不見一般,麵‘色’毫無‘波’瀾,語調甚至可以說得上嚴厲:“上次來時你也是這樣的修為,今日來依舊這樣。這般不思進取,如何有臉麵待在蓬丘。”
‘女’人嗤笑道:“到底是誰沒有臉麵?你將我囚禁於此,還指望我能好好聽話?”
姚憲之皺眉道:“你若現在坐在外麵,你就算再不馴,我也隨你去。但是你現在坐在這裏,我給你的功法乃是直指元神的無上功法,你還有什麽不滿足?你來蓬丘不就是為求得大道嗎?我現在給你機會,你卻不願,難道不是你不思進取?”
紀啟順心中猛然一驚,十分意外的凝視姚憲之。假若真的是直指元神的功法,他為何要‘交’給這‘女’子,而這‘女’子竟然會不願?
然而‘女’子卻轉過頭不再說話,仿佛不願多說似的。姚憲之對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終於開口道:“我明天再來檢查。”說罷,他便推開‘門’走了出去,紀啟順正要跟上,榻上的‘女’子忽然不經意似的一揮手,鬆鬆的握住她的手腕。
紀啟順驚訝的看向‘女’子,而‘女’子卻似乎毫無所覺一般的闔著眼。紀啟順知道此‘女’恐怕早就發現她了,卻未曾聲張,心中便有了猜測。她也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姚憲之將‘門’闔上。
兩人又靜默了大約半刻鍾,那‘女’子才睜開眼,鬆了手看向紀啟順:“他走了,你可以不用躲了。”
紀啟順也很好奇這個‘女’子想要幹嘛,便停下了藏息匿氣訣。當她的身形憑空顯‘露’出來的時候,‘女’子雖然麵‘色’平靜,但是眼中還是閃過了一抹細微的驚奇。
紀啟順微笑看向她:“在下紀啟順,不知閣下怎麽稱呼?”
‘女’人眨了眨美麗的眼睛,有些懵懂的坐正身子,道:“我叫荀自香。”
荀自香看了一會兒紀啟順,那極為美麗的麵容上漸漸出現了好奇的神‘色’。那有些天真的樣子,叫紀啟順不由笑了起來:“荀道友為何這樣看我?”
對方慢吞吞地道:“沒想到真的有這麽神奇的仙術。”
紀啟順一愣,隨即道:“你沒見過嗎?”
荀自香想了一會兒,道:“先不和你說這個,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紀啟順點了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我是三年前來到中舍城的,找客棧的的時候找到了飛‘花’客棧,覺得還湊合就住了下來。你應該也是飛‘花’客棧來的吧?”她看了眼紀啟順,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才接著道,“這其實是家黑店,我吃了他們的飯菜,就睡著了。結果一覺醒來,就發現睡在了這裏。”
“那個掌櫃告訴我,要我呆在這裏修煉一種功法,等到了引氣就放我出去。但我知道,他每年都要擒是個‘女’子,囚禁在此待她們修煉到出竅,就一塊兒帶出去。出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過。
我覺得她們可能是死了,因此我便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修煉,以拖延時間。我一直覺得遲早有機會能夠逃出去的,今天你一來,我就感覺到了,我想或許可以擺脫你救我們出去。”
紀啟順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來了?”
荀自香從腰間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羅盤遞給紀啟順:“這是我以前在俗世得到的,可以觀察身周十丈內,無論是死是活隻要來了,就會有所震動。”
“好東西。”紀啟順端詳片刻,將其還給荀自香,笑言道,“可你為何將我攔下?我現在可沒辦法出去了。”
“若是我不攔你,你才出不去呢。”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荀自香又解釋道,“你可發現了沒,進我這屋子絲毫沒有阻攔?這就對了,我這屋子管進不管出。我剛剛若不攔你,你馬上就得‘露’餡。”
紀啟順終於皺起眉:“可是你攔下我,我還是出不去啊。”
荀自香狡黠一笑:“不,你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一口氣寫完飛‘花’客棧的,但是時間太晚了,下次吧。說起來,你們怎麽這麽乖啊,我說下次求作收就真的沒人收啊(哭暈在廁所)我19號-22號要出去,但是最晚28號前一定會更新一次,大家放心。
最後感謝徐酒安妹子投喂的兩顆雷,除了唱小蘋果,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麽來報答你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
紅紅的小臉溫暖我心窩!你是我心中的火火火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