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抬手正了正帽子,躬身鑽進了車廂內。
馬車噠噠的駛離,而就在馬車遠去時,另有一人一騎快速的奔向與她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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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內,雍正沉著臉好一會兒沒有動作,這一回連蘇培盛都替玉格捏了把汗,他看得出皇上這回是怒極。
也是太胡來了。
皇上本來就對她和十四爺的關係多有猜測,現如今她又登了八爺的門。
不過一副美人圖,她便不顧皇上的訓斥,親自登門過去,最要緊的是,出來就換了身衣裳!
從前還能說一句仁義,可這、衣裳都換了,真是由不得人不多想。
“查!”良久,雍正沉著臉吐出一個字。
“嗻。”
消息幾乎是連夜報進宮的。
雍正雖說安排了許多人手盯著八阿哥府,但到底管不到後宅內院去,而八福晉又是個很有手段的人,所以隻能查到玉格登門後,便和八阿哥獨自在書房待了許久,而後八阿哥要了酒席,再要酒的時候,是八福晉親自帶著一個心腹太監進去的。
“但不過片刻,那內侍便退了出來,隻餘八阿哥、八福晉、玉大人在房內。”
蘇培盛垂下眼瞼,得了,如此避人耳目,不是圖謀不軌,便是意圖苟且,相比起來,或許行苟且之事反而是小事了。
“書房外守著的都是八阿哥和八福晉的心腹之人,奴才等探聽不到他們具體說了什麽,但那內侍退出來時,表情很是驚惶。”
蘇培盛暗忖,這驚惶兩字可真是夠意味深長的,和八福晉一起看到不該看的,可不被嚇得夠嗆麽。
“那內侍退出來後,八阿哥和八福晉、玉大人並沒在書房內久留,不到半刻鍾,先是玉大人麵色不太好的出了書房,衣裳當胸的一塊兒被灑了酒,濕了一大片。”
那就不是自個兒弄灑的一杯半杯的,得是一整壺砸了過去。
也是,八福晉可不是個好性兒的人。
“而後,玉大人去客房換衣裳,八福晉也離開了書房,微低著頭,腳步匆匆,聽八福晉院子裏的掃灑奴才說,八福晉瞧著像是哭過,其衣裳下擺瞧著也有些褶皺。”
褶皺?能讓八福晉下跪的人可沒幾個,也是,再大的脾氣又哪裏越得過家裏的爺們兒。
“玉大人換完衣裳後,同八阿哥見了一麵,便告辭走了,八阿哥今晚也沒去後院,又睡在了書房。”
看來,八阿哥和八福晉這回鬧得很僵。
侍衛回完話,低著頭等著雍正的吩咐。
雍正卻隻垂著眸子,盤著佛珠,瞧不清神情態度。
連蘇培盛都能想到理順的事情,雍正如何想不到,不過他是常年克製慣了的人,從最初聽到消息時的暴怒,到這會兒徹底證實,他已經沒有之前那般的怒氣上湧。
其實理智分析,玉格因偷奸之事同老八來往,總好過與他密謀不軌。
這事兒沒有再查下去的必要,老八已是秋後的螞蚱,而玉格他目前還用得著,有這麽個錯處捏在手裏,往後要處置她也容易得很。
再者,玉格同十四有那樣的關係,當初卻還隱隱的投向他,這說明她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不必擔心她誤了正事兒。
況且,這幾年看下來,玉格今兒是頭一回上老八門,並且兩人還沒能成事,確實不用擔心。
雍正如此這般想了一通,最後吩咐道:“把老八送給玉格的圖,原樣臨摹一張,送到湯泉。”
“嗻。”
侍衛領命而去。
蘇培盛暗暗服氣,自個兒還是小瞧了萬歲爺的心胸手段,男男女女那檔子事算什麽,借此事離間八爺和十四爺才是最佳。
若是兩人因此離心,再將兩人是因兩男爭一男這般醜事離心的消息傳出去,那些心向八爺和十四爺等人的王公大臣,怕都會失望寒心,皇上處置起來就更便當了。
當晚,更深夜重之時,玉格同郡主皆已沉沉入睡,院內悄無聲息的閃入一道身影,辨清方向後,直奔書房,片刻工夫後,關門離去。
次日淩晨,玉格起身梳洗準備上朝前,院內掃灑庭除的下人先忙碌起來,掃院子擦桌椅,燒水送水,準備早膳。
待玉格換好朝服跨出房門時,書房內已瞧不出任何異常。
與此同時,遠在湯泉的十四阿哥收到了一副畫,是以八阿哥的名義送來的。
“八爺說,打算送這幅畫給麗嘉玉大人做新年賀禮,不知道合不合適,所以想請十四爺先瞧瞧。”
送畫的人不是八哥慣常用的人,十四阿哥心中稍稍有些奇怪,不過想到八哥如今的處境,以及九哥新設計的文字,十四阿哥並沒有多少懷疑。
及至打開畫卷後,十四阿哥更是顧不得懷疑。
八哥知道了?八哥怎麽發現的?玉格知道嗎?
十四阿哥在書房內提筆坐了半晌,終是不知該如何同八哥解釋,於是換了一張信紙,欲將此事告知玉格,待玉格知曉後,是坦白告訴八哥還是如何,皆由她自個兒做主。
又想到玉格不認識九哥設計的文字,十四阿哥裁了張細條,上簡書:疑八知汝。
‘汝’字左右部略微分得有些遠,不過並不明顯。
十四阿哥將紙條卷好,想了想,命人抱來了貓兒。
貓兒的項間帶了一個鈴鐺,不過玉格說過貓兒的聽覺靈敏,戴上項鈴,雖然好看,卻是折磨,所以這貓兒項間戴的是一個啞鈴。
雖是啞鈴,但模樣做得逼真,其下仍舊開了一道口子。
十四阿哥抱過貓兒,將紙條塞入鈴中,而後看向貓兒。
這貓兒比尋常家貓都大了許多,也健碩沉手得多,但玉格說,因此貓成長的環境不好,所以長得極慢,要長到五歲才成年,還是一隻幼貓。
十四阿哥雖然被困湯泉,但飲食上頭不差,貓兒也養得極好,而且這貓平日乖巧聽話,並不愛亂叫,也不抓撓什麽東西,圓滾滾的一團可愛。
十四阿哥揉了揉貓頭,歎了口氣,到底舍不得,“把西諾送到玉大人那兒,就說它這幾日胃口不大好,讓她看看是什麽緣故。”
“是。”
玉格人在戶部,十四阿哥派人送來的貓兒並未到玉格手中,被崔先生檢查一番後,安排送到了五姐兒那兒。
一是貓命要緊,二來,“讓五姑奶奶瞧好了就安排人送回去,等七爺回來了告知一聲就行,免得七爺再跑一趟。”
“是。”
貓兒很快被送出玉府,而比貓兒還要先一步出府的是一張卷得極細極小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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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蘇培盛將紙卷原樣兒遞呈給雍正。
雍正接過展開,倒是有些奇怪,此等樣的事情發生後,十四不是先同老八通信,反而先聯係玉格。
“疑八知汝?”什麽意思?
雍正皺起了眉頭。
是知道了她什麽暗藏的身份?
還是知道了她和他的奸情?
“把允禩畫的畫拿來。”
雍正將兩者放到一起查看。
無論是七仙女還是兔子,在不知內情的人眼裏都很稀鬆平常,女子畫像麽,要麽賞花撲蝶,要麽嬉貓逗兔,皆是常見的構圖。
但是毫無疑問,這畫裏字裏有他沒有勘破的秘密。
正巧此時,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有事稟報,雍正便將畫卷放下,先召了兩人進來。
行禮拜見後,十六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笑道:“臣弟的事兒簡單,就先說了,就是允祜請旨接他額娘皇考謹貴人出宮奉養的事兒。”
確實不是什麽大事兒。
十三阿哥笑了笑,由著蘇培盛先接了十六阿哥的折子呈上。
十六弟看似性子活潑跳脫,實則做事機靈謹慎,這話既透著親近,又有先稟完事情退出去,方便他和四哥說話議事的細心。
但不想,原以為送到案頭,提個準字的事情,雍正卻按住了折子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