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第一天上朝時,還算風平浪靜,無人提及一月前那場轟轟烈烈的罷工罷市,也無人提及突然被圈禁起來的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等人,各個朝臣見麵都笑嗬嗬的見禮問候,仿佛還在年中,但誰也都知曉,事情還沒有結束。

玉格無法生育並且將在死後將所有家財獻給朝廷之事,雍正並未在朝堂上宣布,但不知從哪一處流出了消息,等傳到玉格耳裏時,已是滿朝上下人盡皆知。

喜塔臘·達穆年後也一直沒有什麽行動,畢竟事關皇上,又是這樣的醜聞,由不得他不慎重,不過再次聽到這個消息,他倒是品出了些別的意味。

玉格無子……畢竟是幸臣,皇上的人,怎麽敢同別的人有孩子。

再有家財全被獻給朝廷……她的生意那樣順,做什麽成什麽,那麽大的買賣又隻要幾個女人就能撐下來,他一直想不通,如今看來這背後估計早就有皇上一力在後頭撐著。

那麽,玉格前次被困宮中的緣由是什麽呢?

聽說玉格與郡主感情甚睦,過年休沐期間,日日陪著郡主逛街玩樂,難道是為了求子,想要結束同皇上的私情,而皇上不願?

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了,玉格有子,不僅關著男女之情,還有那麽大筆的家財銀子的歸屬,皇上不許合情合理。

自認為想通了關節,喜塔臘·達穆又想著自個兒能在其中做些什麽,得到什麽好處。

玉格被困宮中近一月之久,皇上又是迫於形勢不得不放她出宮,兩人之間大約、還沒有談好,自個兒能不能替皇上圓了這個缺憾。

“王公公,”喜塔臘·達穆上前問好,不動聲色的塞了一大個銀元寶過去。

王守貴掂了掂重,瞧了他一眼,笑了,“這年都過完了,達大人也太客氣了。”

喜塔臘·達穆恭敬的笑道:“年過完了,朝裏宮中又要忙碌起來,公公才更要吃點好的,好好兒補補。”

王守貴笑嗬嗬的把銀子塞進了袖袋。

喜塔臘·達穆道:“向公公打聽個事兒,”他已經提前打聽過了,玉格被困宮中的那一段,王公公也是將近一月不見在外走動,而且王公公還是蘇總管私底下收的徒弟,消息比別個更寬。

“玉格玉大人……”

王守貴駭了一跳,才聽頭兩個字就往後退了小半步,又把銀子掏了出來,“達大人,宮裏頭有宮裏頭的規矩,有些事兒是不能瞎打聽的。”

喜塔臘·達穆一愣,竟這般諱莫如深,看來王公公果真知情。

喜塔臘·達穆忙推著銀子,“公公過慮了,公公放心,玉大人是我的妻弟,我怎麽可能盼她不好。”

妻弟?王守貴又打量了他一眼,銀子收下了,笑容也更和氣了幾分,“原來達大人是玉大人的姐夫啊。”

喜塔臘·達穆笑著點點頭,“是,前頭玉格和皇上鬧得……”

“唉,”喜塔臘·達穆麵色轉愁,“到底是皇上,我這心裏總有些不安。”

王守貴打量著他,不確定他到底知曉多少,隻含糊道:“這事兒吧,咱們旁的人再擔心也沒用,皇上那邊,嗯,咱家也說不好,不過達大人若真是擔心,不如勸勸玉大人。”

言盡於此,王守貴便不肯多言了。

喜塔臘·達穆品了又品,這話這言下之意,皇上對玉格還有那份心思,是玉格不肯了,而皇上至少目前,還不忍心怪罪。

喜塔臘·達穆心下思量開,想得太過入神,回家時沒注意和正要出門的三姐兒迎頭撞上。

喜塔臘·達穆皺眉,“你這麽急急慌慌的是要做什麽?”

想通了玉格那些鋪子背後的勢力,喜塔臘·達穆越發心疼被三姐兒賣掉的股子。

三姐兒敷衍了福了一禮,道:“郡主讓人遞了消息過來,像是額娘的身子有些不大好,我回去瞅瞅。”

喜塔臘·達穆不在意的嗯了一聲,擺了擺手。

三姐兒也沒問他要不要一道兒過去,得了應話錯身便出了門。

不過難得,她回來的時候,喜塔臘·達穆問了一句陳氏的情況。

都有兒有女了,三姐兒也不願同他鬧得太僵,“額娘的身子沒什麽事兒,隻是知曉了玉格要把家財全部獻給朝廷,心下舍不得,所以難受了起來。”

“隻為了這事兒?”在喜塔臘·達穆看來,這一件雖說也要緊,但完全比不上另一件。

三姐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也不止為了這事兒,還有一件,玉格不能生育的事兒。”

喜塔臘·達穆挑了挑眉,“怎麽,你們都不驚訝?”

三姐兒歎氣道:“我是早先就猜到了一些,額娘麽,是玉格之前就給她透過話兒了。”

喜塔臘·達穆微微蹙眉,所以不是為了子嗣,那玉格是因何同皇上鬧了起來。

三姐兒道:“玉格無法生育,額娘的意思是等金保多生幾個兒子,挑一個聰明懂事的抱過來,記到玉格的名下,所以不願玉格把錢財都獻給朝廷,金保家裏麽,自然是千肯萬肯的,但玉格不願。”

“額娘就開始哭了,說她自個兒對不起色赫圖家的祖宗,雖然生下了兒子,卻沒能給兒子一個好身子,叫色赫圖家絕了子嗣,額娘傷心得不行,但玉格打定了心思是從來勸不動的,郡主便請我們姐妹過府勸勸額娘。”

喜塔臘·達穆皺起眉頭,才剛理順的事兒轉瞬又理不通了,所以玉格沒有子嗣,不是皇上不許,她也不是舍不得捐獻家財,那她在同皇上鬧什麽呢。

三姐兒說完,見他同自個兒一樣煩悶著,心下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鬱氣倒是稍散了些。

“好了,別想了,額娘那邊我們姐妹這幾日多去勸勸,過一段時日額娘慢慢的也就想通了。”

喜塔臘·達穆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這事兒可不容易想通。”

絕嗣的事兒可是天大的事兒,哪能勸勸就想通的,“與其勸嶽母,倒不如勸勸玉格。”

喜塔臘·達穆提議道:“她若是不喜金保的兒子,大可以從你們姐妹中的孩子裏挑一個過繼。”

三姐兒皺眉,懷疑他是在說自家的小兒子,但此事想一想,也確實是個解決的法子,三姐兒聽了進去,但並不打算推薦自家小兒子,玉格那麽多侄子,隻要她喜歡,隻要對方也願意,挑哪一個都成,最好是挑個年幼的,好養熟,自家小兒子再小也有十二了,不合適。

見三姐兒把話聽了進去,喜塔臘·達穆沒再多說。

次日,喜塔臘·達穆照例進宮當差,隻出門前催促了三姐兒一句,讓她回娘家看看。

兩人的關係在昨日的談話後,算是破了冰,三姐兒也好好的應下了。

“如何,嶽母今兒可好些了?”晚上,吃過飯回到房間,喜塔臘·達穆便問道。

三姐兒歎氣搖頭,“還是老樣子。”

“那玉格那邊怎麽說?”

三姐兒仍舊搖頭,“玉格說沒有好好兒的讓孩子離開親阿瑪親額娘的,再者她也沒有教養孩子的心思。”

喜塔臘·達穆的眉頭皺成一團,那麽到底所為何事。

次日,喜塔臘·達穆又尋到了王公公,試探著問道:“若是,若是玉格回心轉意,不知皇上允不允她過繼一個孩子?”

到底是皇上不許,還是玉格果真不願,可除了這事兒,玉格同皇上還能有什麽矛盾。

這話把王公公問得愣了愣,“過繼?”

“玉大人若是真……”王公公想著皇上如今還會不時拿出來看看的那一塊兒表,大膽的透了句話,“別說過繼,就是自個兒生一個都行!”

生一個?喜塔臘·達穆心裏大驚,玉格不是不能生育嗎,怎麽!所以果然是皇上不許,不是她果真不想要孩子。

難怪,難怪她不願意過繼,她不是不能生育,她是還想著要自個兒親生的孩子呢。

喜塔臘·達穆心思轉了又轉,小聲道:“若公公說的果真,我或許有法子勸一勸她。”

王守貴抬頭看向他,見他一臉認真,心下也多了慎重,轉過頭,悄悄的就把此事同蘇培盛說了。

“師父,您看,咱們要不要做些什麽。”

“做什麽?”蘇培盛吊著眼睛瞥他。

王守貴嘿嘿的笑,“這功勞總不好叫他一人占了去。”

“什麽功勞?”蘇培盛嗤笑了一聲,他和那位交過手,那是能被輕易勸動的?連身家性命都不能叫她妥協,還回心轉意?他一個字都不信。

“管好你自個兒的嘴,你是真不想要你的腦袋了?”蘇培盛的眸光一厲,語氣也陰沉下來。

王守貴縮了縮脖子,“徒兒不敢,還請師父指點。”

蘇培盛冷哼一聲,“這話你就當沒聽過,那個人你以後也遠著些,不是個聰明的,別哪天連累到你身上。”

“是是是,”王守貴連忙應了。

這邊,王守貴決定往後要離喜塔臘·達穆遠些,另一邊,喜塔臘·達穆有了主意,也不想同王守貴多接近,免得被分潤了功勞。

“明兒我休沐,和你一同去看望嶽母。”喜塔臘·達穆對三姐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