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跑堂的夥機給他們上好茶,曹小四又道:“你知道什麽?不是有杜大亨他們保著沈大佬,他早給陸大佬斬了,我看咱們還得重找山頭,他這頭兒靠不久的。”

“你奶奶的,要不我們換條街,這四馬路勢力太雜,不好混,誰都想來上海灘的這條娼街撈油水,雖在公共租界裏,但陸大佬也僅能撐起一半天,另一半還得讓給眾人分了。”

“黑狗你怕個鳥毛啊?這裏有油水才熱鬧啊,十六鋪都他媽的是些窮鬼,一天幹幾票都不夠老子去堂子裏爽一回的,媽的,照那樣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的小翠翠贖身啊?”

“小四,你不是頭一天道上混了,這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不是不知道吧?”

“你扯淡,老子喜歡,跟翠翠都五六年了,她就是比我老點,不過會疼人,老子花了她多少錢?你知道嗎?他媽的,要不是你害老子輸的一塌糊塗,翠翠現在自已就給開堂當娘子了。”

黑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了,搔搔頭道:“我那不也是為你發財嗎?哪知會輸的那麽慘。”

這時龍崇九也從二人的交談中大體摸清了他們的底子,他何時進了茶館沒人注意到。

“喂,曹小四,來,這邊,九爺想和你聊聊。”龍崇九轉過了身,習慣性的將一條腿撐在了椅子上,正好臂肘往膝頭上一架,怎麽也得對得起這身流氓行頭啊。要是穿上西裝的話,他肯定不會擺這個姿式,扮什麽得象什麽啊。

曹小四和黑狗同時回頭,楞楞望著龍崇九,瘦漢子曹小四突然跳了起來,一雙眼裏噴出怒火。

“是你小子,四爺找還找不到你呢,你居然送上門來了,黑狗,就這小子讓我栽的。”

黑狗也站了起來,和曹小四一起往龍崇九逼過來,看樣子要動手似的。

龍,守九不慌不忙的伸手把褂子往後一甩,手叉在腰上,正好露出了槍套子,他笑容不改的道:“咋的?還想造反啊?你他媽的也不擦亮照子?九爺那天沒讓進捕房就是十大人情了。”

映著晨光,閃閃發亮的槍殼讓兩個混混的頭腦立時清醒過來。他們的臉色空變,眼神亂轉。

“嘿嘿,想跑九爺絕不追你們,呆會去堂子裏會會那個什麽翠翠去。”龍崇九看穿了他們的意圖,這兩個滑頭居然想溜,但這句話卻擊中了曹小四的要害。

先前的囂張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曹小四立即換上一付笑臉,趨前道:“九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是小四眼裏糊了屎,沒看清人,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就給小四一條活路吧?”

“就是就是,九爺,我們也沒對您做什麽啊,就是想、想和您交個朋友,嘿嘿。”黑狗也道。

龍崇九端起了茶碗,悠閑的吹著漂浮在上麵的劣質茶葉,連眼皮子都不撩他們一眼淡淡的道:“和我交朋友?你們老大來也不夠姿格,哼哼。”

“是是是,九爺,您是什麽身份啊,您就高抬貴手,全當我們是您的一個屁,放了我們吧。”

“有那麽簡單就好了,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們嗎?”龍崇九已經想到了迫他們就犯的法子了。

“九爺那天的事您就當什麽也沒發生,我曹小四也沒占什麽便宜,您也是清楚的。”

“九爺我有好生之德,當時就放了你了,但是人家不依不饒的,沒法子啊。”

“九爺,您是說那天給小四搶的那個人有來頭?”黑狗替曹小四問道。

“何止是有來頭,他媽的,就因為這老子才給下放到這四馬路巡街的,你們戳了天啦。”

“啊?”曹小四當時腿一軟,差點沒跪下,汗珠子直往下滾,黑狗也臉色大變。

“九爺,您大人有大德,指我們一條生路吧,您就是我黑狗和小四的再生父母啊。”

兩個人同時在龍崇九的麵前跪了下來,都哭喪著臉,眼珠子都紅了。

“知道你們得罪了誰嗎?他是連上海杜大亨都不想得罪的人物,老子現在卻背了辦事不利的黑鍋,你們他媽的倒舒心爽肺的街上溜達,還想著來九爺的地頭繼續討日子,想死了吧?”

“九、九爺,小四叫您爹了行不行?爹,親爹,您就救救兒子吧?”曹小四真的還想活,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已戳了這麽大的漏子,不過他哪知龍崇九在嚇他。

“爹就免了吧,九爺我當不起,先起來,咱們慢慢談,你們的罪全讓九爺我擔了,現在找你們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明白了嗎?”龍崇九適當的收口,不然再嚇唬下去沒法收場了。

這句話無疑讓曹小四和黑狗看到了重生的光明,他們有一種想抱住龍崇九腳親兩口的衝動。

“九、九爺,我曹小四這條命是您的,你現在拿去我也沒話說。”曹小四臉上現出堅毅。

龍崇九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才道:“九爺我差點丟了這份差事,你們說吧,給九爺我個交代就好,道上混的都得講道義,九爺我混過,生路可以給你們留一條。”

曹小四神情複雜,正要說話,卻給黑狗悄悄拉了一下,黑狗搶道:“九爺,隻要您一句話,我們兄弟刀山能上,火海能下,再說別的也沒用了,無情同在要我們的命也行。”

龍崇九看了黑狗一眼,這個家夥有點眼光,也有點血性,這事本和他扯不上關糸,但他從始至終就沒把自已置身事外,由此可見,他這個人還是重義氣的。

“常言道,從哪顛倒就從哪爬起來,你小子害我摔慘了,應不應該幫我重新站起來?”

“九爺,小四要命有一條,但說到幫您,我真不知怎麽幫?”曹小四一臉的難堪。

他和黑狗早看到了龍崇九的那把美國製M1911了,所以對他的恐嚇沒有一絲懷疑。

“簡單的很,九爺我在這四馬路上沒個貼心的小弟,你曹小四和黑狗有幸被我看上了。”

二人聞言心頭狂跳,天啊,有這麽好的事?不是在做夢吧?剛才還為在這地頭上找不到山頭而頭疼呢,哪知天上立刻就掉下了餡餅,二人激動異常,起身就要再次跪倒。

“坐下。”龍崇九喝止,道:“別動不動就給人下跪,九爺要的是鐵漢子,不是軟蛋,你們想在上海灘上出人投地,就得拿出拚的勇氣來,現在選擇還來的及,幹,就給九爺當鐵漢子,刀壓在脖子上要麵不改色,要是做不到這一點趁早滾遠,九爺也不和你們算以前的帳。”

曹小四和黑狗同時一楞,二人心念電轉,不約而同的對望了一眼,一瞬間他們都看到對方看中的那份決心,然後朝對方點了點頭。

“九爺,我們幹,與其這樣象條狗一樣的活著,不如轟轟烈烈的幹一場。”

“好,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龍崇九在福州路的代表,記著,在道上混是靠腦袋的,九爺我暫時也靠在陸大佬這顆大樹下,你們把場子給我定好了,拉些個有血性重義氣的兄弟們一起來幹,用不了多久我要四馬路上人人都知道有個龍崇九,放膽幹,有事我撐著。”

“明白了九爺,我們絕不會讓九爺你失望,說到兄弟們,我們還真有些老鄉,都是十六鋪附近混日子的窮哥們,九爺您的意思是把他們都拉過來?”黑狗壓低聲音道。

早上的茶館沒什麽人,連跑堂的茶夥機都在那邊打瞌睡,但談這類話題還是小心點好。

“黑狗,聽你這口氣,兄弟不少呢?”龍崇九道。

曹小四點點頭答道:“九爺,給您說中了,光我們老鄉就有幾百號人,加上一些誌同道合的外地兄弟們,有千把人,他們都是散戶,無幫無派的窮兄弟們。”

龍崇九聽的不由一皺眉,搖搖頭道:“人多沒用,兵貴精而不在多,想幹大事就得有鐵兄弟,那些反覆無常,見風轉舵的一個都不能要,具體挑誰你們看著辦,不過先決條件是敢打敢拚的,重義氣的,聽明白了嗎?現在人多了我們也養不起,一個是地盤太小,一個是我們沒基礎,先找五十幾號兄弟足矣,等我們地盤擴展開再壯大也不遲。”

曹小四和黑狗此時已經興奮的滿臉通紅了,他們從沒想過自已有一天能領著人呼嘯上海灘。此時一想到那種風光和氣派,不由熱血沸騰起來。

“九爺,您放心,我曹小四曾在精武門練了幾天拳,所以不少兄弟們都願意和我一起混,他們都有個兩三下子,說拚命都不含乎,就是我們沒個撐腰的人呀。”

“以後你就有了,嘿嘿,這第一批人你們一定要挑好,絕對都要硬漢子,有稀泥軟蛋我拿你們試問,如果一炮震不響,別人會看出我們漏氣的,丟命也不能給我丟臉。”

“九爺,有您這句話我們兄弟就拚一回,在道上混的,也沒準備有個好收場,死了也無悔。”

“好了,這事就到這吧,黑狗你負責招攬些人,這兩天就行動,小四子你得先給我辦另外一件事,有個朋友在華德路監獄關著,我把你弄進去,你給我和他聯糸,具體怎麽做,我會安排黑狗探視你時告訴你的,千萬要小心,這事可大可小,不能出了問題。”

“九爺你放心吧,華德路監獄裏關著我不少兄弟們呢,我進去辦事絕對好辦。”

“嘿嘿,那我就找對人了。”隨後龍崇九就將劉江的姓名和形象告訴了他,並告訴他如何取得劉江的信任,好讓他與自已合演這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