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龍崇九想要的消息已順利的由探監的黑狗給帶了出來。

當天下午,一切已都安排了妥當,一場龍崇九導演的劇目開始了上演。

這期間,黑狗也從十六鋪的那些老鄉中挑出了五十多名漢子,一個個精神頭豐足,勢氣高昂,統統是青一色的短打扮,這讓龍崇九心裏突然有了組織幫會的想法。

史上曾記載杜月笙最先在上海成立了‘恒社’,然後是青幫‘大’字輩張仁奎成立了‘仁社’,而黃金榮為了和杜月笙搶地盤,拉人員也成立了‘榮社’。

如今就讓自已先成立一個‘龍社’好了,豈能讓他們專美於前呢。

“九爺,兄弟們想見見您,您看是不是抽個空兒……”黑狗一臉期待的神情。

龍崇九略一沉思,點了點頭,道:“今晚就去同芳裏的和記大浴池等我,順便讓兄弟們洗洗身上的晦氣,事先告訴他們,場麵別弄的亂哄哄的,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挑幾個主要能幹的兄弟們一起和我坐坐就行了,下午你再去一趟華德路,告訴小四可以行動了,他的任務也基本完成,讓他在劉先生身邊安排兩個靠的住的兄弟,幹的好我會把他們全弄出來的。”

“九爺仁義,放心,我一定把事辦好。”黑狗一臉興奮的離去。

送走了黑狗,龍崇九就拐彎進了外灘路邊上的一個茶肆裏,這兩天他感到了有人跑腿辦事就是省了不少事,估計下午就會有消息從監獄裏傳到陸連奎耳朵裏,自已得在天黑這前見一麵妙憶香,讓她做好準備,不能事到臨頭讓她措手不及呀。

這兩三天龍崇九一直在想,兄弟們都聚在一起,總得有個活動會所吧?平時也得有個呆處是不是?最好能能給上堂子撐腰,這樣就一舉兩得了,對了,小四的馬子翠翠不是在堂子裏嗎?

對,讓小四帶著人去搶場子,這樣就是一舉三得了,曹小四還不樂死啊。

但願頭一趟買賣別撞在鋼板上,杮子都撿軟的捏,自已也得挑個軟的,嘿嘿。

天色降下之後,龍崇九才離開了茶肆,出門叫了個黃包車便跨了進去,目標中央旅社。

夕陽餘輝仍在,龍崇九卻已見到了妙憶香,今天他總算見到了這位四姨太的派頭。

坐鎮在中央旅社的她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在三樓的辦公室裏這美人兒端坐在大辦桌後,一手叼著文明煙卷,一手翻看著帳本,旁邊還有一個點頭哈腰的帳房先生在匯報著什麽。

門內兩邊兩個彪雄大漢抱肘叉腿立在那裏,虎目中透出淩厲的芒光。

辦公室門外還有六七個這樣的大漢巡視著,他們腰裏都別著盒子炮,平時衣襟不掩,槍把子明晃晃的露在外麵,隻有在見了捕房的人才遮一遮。

至上次陸連奎宴請龍崇九這些中央旅社的護院都看見了,所以對他都有印象,所以這次他上來大家還是很客氣的,必竟人家是捕房裏的人,連主人都宴請人家,別不能小看這種人。

“喲,四太太,陸爺還沒回來嗎?”龍崇九主動而熱的向妙憶香打著招呼。

妙憶香沒想到這大膽的家夥會在這時出現,眼內迅速掠過一絲驚異,麵上卻笑盈盈的道:“這不是龍兄弟嗎?我們陸爺是大忙人啊,哪能這麽早就回來呢,你找他有事?”

“哦,隻是有點小事,既然陸爺還沒回來,我就回捕房看看去,說不準他還在那裏。”

“你就別跑腿了,有什麽事和我說吧,我給你稍個話就行了。”妙憶香坐在那裏,沒有站起來的意思,表現的象個尊貴的女皇,雍容絕美的臉蛋兒上透出精明和幹練。

尤其那隻捏著香煙的纖手極為好看,一個個煙圈從紅唇中噴出來,讓人看的心裏直癢癢。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今天下午在捕房裏聽兄弟說華德路監獄裏有個人犯鬧騰的挺厲害,說是陸爺的親戚,非要見他,我這不是來向他說一聲的嗎。”龍崇九邊說邊給她打了個眼色。

“啊?有這事。”妙憶香突然站了起來,那個帳房不由退開兩步。

“你們都給我出去。”她借題發揮,這種事當然不想讓手下的人聽到了,帳房和兩個大漢全退了出去,她才瞪了一眼龍崇九,走近他壓低聲音道:“你搞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龍崇九低低道:“就說劉江是你一位遠房表哥,北平人氏,別的你就說也記不清了,陸連奎今晚回來肯定問你這事,你就這麽應付他,磨他把人救出來,就說你表哥是做生意的,家裏挺有錢,到時少不了他的好處就行了。”

“你都策劃好了?真給你害死了。”妙憶香隻感到心頭突突狂跳。

龍崇九朝她安慰的一笑道:“沒事,有我呢,就說是我傍晚來給送消息,他沒在就告訴你了。”說到這裏,他的聲音突然抬高道:“四太太,就這些情況,你轉呈陸爺就行了,我告辭了。”

妙憶香知他在演戲,也不得不配合,抬高聲音道:“龍兄弟,你不留下吃飯嗎?陸爺快回來了吧。”話落又低低的道:“這兩天你都沒來,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龍崇九翻了個白眼,做無辜投降狀,道:“想多了吧,比你漂亮的還沒有,沒你漂亮的我又不想玩,這日子還真不好過。”說著他再高聲道:“四太太客氣了,兄弟還有事,不打擾了。”

“那龍兄弟你常來走走啊,我們陸爺最是好客,今天的事謝謝你了。”妙憶香一邊應付一邊心裏美滋滋的,不管他說的是真還是假的,但無疑這話讓自已心裏很受用。

兩個人眉目傳情,妙憶香一直送他到門口才不舍的讓他離開。

門外果然一堆人,對為的龍崇九也客氣的問候著,就這麽龍崇九離開了中央旅社。

這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龍崇九長籲了一口氣,以後的事就看妙憶香的手段了,這個女人現在基本上已經和自已穿一條褲子了,背判自已的可能降至了最低點。

黑夜的開始是四馬路真正繁榮一麵現世的時刻,滿街都是拉客的野雞,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抬枝,龍崇九卻沒有被騷擾到,而他所過之處那些野雞都悄然的避開,看來她們照子挺亮。

不知何時龍崇九發現身後有個腳步跟的很緊,而且保持的距離相當好,自已慢他就慢,自已快他就快,這個傻家夥也敢做‘狗腿兒’,太嫩了點吧?

而前麵就是福建路的路口了,轉過去就同芳裏,和記大浴池的招牌已經在望了。

龍崇九在毫無征兆的狀態下來了個大轉身,跟蹤的人猝不及防,給嚇了一跳,不過算他機靈,假裝嚇了一跳,而且一付害怕的樣子就想從龍崇九身邊插過去。

龍崇九哪能讓他跑了,他實在想不通在上海有誰會跟蹤他?難道是妙憶香不放心自已?不可能,自已警告過她,不要輕信任何人,可是除她會是誰?陸連奎?張江?還是祈慧的人?

一個個熟悉的人在腦際閃過,他無法做出判斷,眼前不是有個活的嗎,就問他好了。

大手一伸將那人一把抓住,那人二十六七歲,中等身材,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板,在龍崇九的大手抓到他時還想反抗,從他反抗的動作中龍崇九察覺他還會兩下子。

但是在他這個擁有超等身手的人麵前實在太不夠看了。

那人格擋的手臂似撞在了鐵臂之上,臉色一變,肩頭就給龍崇九以鷹爪扣住,五指微收,冷哼一聲道:“兄弟我看你嫌命長了是吧?跟蹤巡捕?他媽的,說,奉誰的令?”

“你、你的手。”隨著五指收攏,青年漢子臉上汗珠滲出,牙關緊咬,硬是沒哼一聲。

“你骨頭還挺硬,信不信九爺我廢了你?說,誰派你來的?嗯?”龍崇九眼一瞪,手上加力。

那漢子腿開始顫抖,疼的他身子都站不直了,要不是給龍崇九提著估計這刻躺下了吧。但他卻一臉堅卓,而且擠絲笑道:“這位大哥,你、你一定搞錯了,這條路又、又不是你買下的。”

龍崇九緊盯著他的雙眼,從他眼內找到了一種視死如歸的不屈,好樣的,這絕對不是一個般普的混混,靈光忽現,他想到他的來路,隻有他們才有這種硬骨頭。

龍崇九微微一歎,五指鬆開,改為在他肩頭上拍了拍,左右掃了兩眼,才淡淡道:“兄弟你過關了,回去告訴她,既然信我就別做這種傻事,引起誤會的話很不好收場,我龍崇九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小人,你們要是不信我,我馬上放手。”言罷他揚長而去。

那青年漢子一手撫著肩頭卻怔怔說不出話來,望著他的背影眼裏卻露出了敬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