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形式是相對於單一形式而言的。單一形式就是按照慣常的流程,寫完後檢查,檢查後修改,修改後送審,送審沒過關再修改,一般由起草者獨立完成。在此過程中,如果能多種形式並用,多種方法兼施,無疑有助於提高修改質量,特別對修改那種分量較重、問題較多、難度較大的稿子有好處。
(一)讀改法——嘴與眼的合作
讀改法本是文稿校對方法的一種。其實修改中也可以用讀稿的方法來發現問題,糾正不足。
也許有的同誌會說:我用眼睛多看幾遍不就找出問題來了嗎?幹嗎非要用嘴巴去讀?豈不是多此一舉、浪費時間?
其實不然,先看看古人是怎麽做怎麽說的。古人作詩作文,總是反複吟唱,仔細品味,邊吟邊改,一直改到順口為止。杜甫有句名言“新詩改罷自長吟”,就是大聲吟誦,在吟誦中發現問題。他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等反映民生疾苦、抒發家國情懷的名篇,不僅吟給自己聽,還吟給街坊鄰裏聽,經過反複地吟、反複地改,最後才定稿的。“吟”的過程就是“品”的過程,對自己的作品進行鑒賞和檢驗的過程,“品”出意境,“品”出性情,也“品”出瑕疵,故成為古人詩詞創作的一種重要方式、一道重要工序。清代何紹基在其《與汪菊士論詩》中也談到“讀”的重要作用,“理不足讀不下去,氣不盛讀不下去,情不真讀不下去,詞不雅讀不下去,起處無用意讀不下去,篇終混茫讀不下去”,說明吟讀有利於發現作品存在的問題。到了現當代,很多文章大家也十分注重這一點。老舍先生就說過:“文章寫完之後可以念給別人聽一聽。念一念,那些不恰當的詞句、不順口的地方,就顯露出來了,就可以修改。文章叫人念著舒服不拗口,要花很多心思和工夫。”他這樣說也這樣做,他的語言運用堪稱典範,故被譽為當代語言大師。著名教育家葉聖陶先生說得更具體明白“修改稿子不僅要‘看’,還要‘念’,就是把全篇稿子放在口頭上讀讀看。一路念下去,疏漏的地方自然會發現。下一句跟上一句不接氣啊,後一段跟前一段連得不緊密啊,詞跟詞的照應不對頭啊,句子的成分多點或少點啊,諸如此類的毛病都可以發現……而這些正是修改的辦法。”看得出,這都是寶貴的經驗之談,沒有切身體驗是說不出這些道理的。
從我們的修改實踐來看也是這樣的。用眼檢查和用嘴檢查,效果是不一樣的。比如檢查字詞錯漏,我們常常遇到這種情況:稿子看過一遍,發現了錯漏,改過來了;再看第二遍,又發現有錯漏,又改過來了;第三遍再看,還是發現有錯漏,於是再改;覺得沒有任何錯漏了,拿給別人一看,真是見鬼,居然還有個別明顯的錯漏!那些討厭的錯別字、多餘的字、漏掉的字,不知是用什麽法兒躲過我們眼睛的!而讀稿就不一樣了,那是嘴、眼並用,每一字每一詞每一句都要接受嘴巴的檢驗,哪個地方有錯漏都會在嘴巴上有感覺、有反應,它想躲也躲不掉。
讀稿,還可以通過語感發現語言表達上的不足。語感即閱讀文字所獲得的感覺和印象。無論哪種文稿的語言,都講究自然、連貫、通順、流暢,這是起碼的、基本的要求。而在起草階段,很難全部做到,完稿後光靠眼睛檢查,也未必能發現所有問題,通過讀稿的語感則可“明察秋毫”。除了能準確發現句子拗口、銜接不緊、語法不通等方麵的問題,還能感覺出音節是否勻稱協調、朗朗上口,句子是否錯落有致、優美和諧,語意是否清朗明快、通俗易懂,從而對存在的不足進行修正,就可使語言表達更具美感,讓人讀起來、聽起來覺得舒服。
特別是對於講話稿的修改,讀稿無異於“預演彩排”,有利於發現瑕疵,事先糾正。領導講話都是直接麵對聽眾,都要力求讓人聽得進、喜歡聽,當然要講究語言藝術,如果是那種帶動員性、激勵性、抒情性的語言,還應具有一定的節奏感、氣勢感,這樣才能產生打動人、鼓舞人的效果。因此,采用讀改法,就是對語言藝術的直接檢驗,如果存在那種佶屈聱牙的言辭,那種彎彎繞繞、拖泥帶水的長句、歐式句,那種前言不搭後語的表述,那種鬆散無力缺乏節奏感的語言,就會乖乖地暴露出來,通過修改完善,領導的“表演”就會更完美更精彩。我們發現,有些領導每逢將在重要場合發表講話,都會先把稿子念上一兩遍,這不僅僅是為了熟悉稿子,其實也是為了發現問題,使之完善。這也說明,讀改法不失為搞好修改的可行方法。
(二)抄改法——在謄抄中升華
抄改法就是邊謄抄邊修改,這也是很多文章大家修改詩文的方法之一。陸遊詩雲“自翦矮牋謄斷稿,不嫌墨淺字傾欹”,可見這位大詩人是經常謄改自己作品的。當代不少作家也是這樣,如大名鼎鼎的賈平凹先生在其新作《暫坐》後記中說:以往的書稿都是寫兩遍,而這部書稿寫了四遍。無論寫多少遍,當然是以原稿為基礎,從這個角度說也就是邊抄邊改。
和對於讀改法一樣,有些同誌可能也不以為然:哪裏有問題就在哪裏改就是了,幹嗎非得重抄一遍?
這種看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為如今大家都使用電腦了,直接在電腦上修改,添加、刪除、複製、粘貼、檢索關鍵詞,快捷而又方便。但我從自己當年的寫作實踐中體會到,邊抄邊改也未嚐不是一種好的修改方法。那時候我們用的是筆,因為初稿上的字跡通常比較潦草,加上有時候改來改去改成了亂七八糟、難以辨認的“花臉稿”,為了讓打字員或領導同誌看得清,隻好謄抄一遍。抄就抄吧,反正不需要再動腦筋,大不了花點時間,權當練字吧。但是奇怪,謄抄的過程中又會發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比如錯別字啦、病句啦、用詞不當啦、標點符號使用不當啦,有時候還會發現比這更大更明顯的問題,比如層次不分明啦、語言不精練不生動啦、開頭結尾不精彩啦,甚至覺得連原本自以為很鮮明的觀點、很精彩的語句都還需要推敲、完善。這樣一來,謄稿的過程實際上變成了再次修改的過程,動靜大的話,差不多等於重寫一遍,原稿幾乎“全軍覆沒”。好不容易改完了,如果字跡太潦草的話,免不得又要謄抄一遍,於是又會發現某些問題,又得修改。就是在這抄抄改改、改改抄抄的過程中,毛病越來越少,稿子越來越成熟。
這種現象說明什麽呢?我想有這樣幾方麵:
一個方麵是,同讀改法一樣,抄改法也是一字一字、一詞一詞、一句一句地“過堂”,從主題到材料,從結構到語言,存在任何問題都容易被發現,而不至於遺漏。
另一方麵是,如果不是抄改,而是覺得哪兒有問題就改哪兒,也就是“點對點”地改,改好就完事,一般來說也是可以的。但對於某些改動較多的大稿子,當我們回頭進行全篇檢查時,又會發現:改動的地方和沒有改動的地方又發生了新的衝突,或者重複,或者脫節,或者語言風格不一致。采用抄改法,就等於從頭到尾重新“理”了一遍,這些問題就可以避免。
再一個方麵,謄抄的過程實際上也是對所寫事物再認識、再深化、再完善的過程,因而也是認識水平進一步提高的過程。改稿中我們常常會有這樣的心理:對稿子雖然說不上很滿意,但覺得認真改過了,已經盡力了,再改也好不到哪兒去了,就這樣交差吧!還有一種心理是,知道某些關鍵性問題雖然寫到了,但隻是挨到點邊,不準確、不深刻,沒有抓住根本和要害,想改過來,一時又找不到更好的說法,心想差不多就行了吧,何必非要和自己過不去呢?而采用抄改法,邊抄邊思考,有時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是因為:第一,抄改是在原稿基礎上的全麵加工、提高,在抄改狀態下,思想更為集中,思考也更為深入、連貫,使難題順“勢”而解;第二,人對事物的認識是不斷變化的,抄改總會有新的發現,有時還會出現思路、角度和表達方法的調整,或許就在不經意的調整中,突然峰回路轉,問題自然而然得到解決;第三,抄改本身就意味著追求高質量,尤其對於那些特別較真、特別追求完美的起草者來說,他往往會有一種自我否定、“喜新厭舊”的心理,當他覺得有更好的事物可以取代原有的事物時,就會窮追不舍,在反複的思考中獲得靈感,最終如願以償。
抄改,的確會把自己搞得很苦很累,但苦中有樂,與“點對點”式的修改相比,效果要好得多。當然,並不是所有的稿子都要運用抄改法,得看具體情況而定。
前麵說到,電腦時代已經很少采用,或者不需要采用邊抄邊改這種“土方法”了。但是,為使存在的問題不被熒屏上工整漂亮的字跡所掩蓋,為使你的稿子更完美更出色,不妨試試?
(三)議改法——展開思維碰撞
議改法,是指稿子經起草或初步修改之後、送交領導審閱之前,由有關人員共同討論,查找問題,溝通意見,商討辦法,然後由起草者執筆修改。這裏所指“有關人員”,一般為秘書班子,必要時可邀請相關職能部門的文秘人員參加。如果稿子是由幾個人分工起草而成,統稿前或統稿完成後,也可采用這一方法。
不言而喻,議改法的意義和作用,就是在小範圍內掀起“頭腦風暴”、展開“思維碰撞”,集中大家的智慧,把稿子改好。我們知道,任何單個起草者的知識、經驗、能力總是有限的,哪怕個人自我感覺再好,他人一起來看、來議,旁觀者清,不見得感覺都好,問題和不足就會暴露出來,修改的辦法就會多起來,修改質量也會高起來。
並不是所有的稿子都需要采用議改法,隻有那些涉及麵較廣、綜合性和政策性較強、寫作難度較大的文稿,如黨代會工作報告和政府工作報告、重要決策部署性文件、布置全麵工作的講話稿、經濟社會發展規劃和重要製度規章等,才適用這一方法。同時,議改法所針對的是稿子中的主要問題,比如:主題、觀點是否準確、鮮明、經得起推敲?內容是否全麵、實在,不存在遺漏?思路、目標、政策舉措是否切合實際、科學可行,不偏離領導意圖和實踐需求?關鍵性的表述、重要提法是否準確、規範,不出現偏頗和謬誤?所有這些方麵,在議稿時或多或少都會碰到,也或多或少能發現問題並提出解決的辦法,特別對碰到的某些複雜疑難問題,大家來開動腦筋出主意,往往能找到突破口。此外,由於這類文稿都帶有綜合性、全局性,而如今綜合部門的文秘人員分工較細,每人側重負責一個方麵的材料,有的還分設農業、工交、財貿金融、文教衛生等專門的科(處),把大家召集起來議稿,就能照顧到材料的全麵性、協調性,避免和減少顧此失彼等問題。
語言文字方麵存在的不足,當然也是議稿時會碰到的,包括結構不嚴謹、措辭不當、語法不通、語言不精練等,大家一起來找毛病,就可以被發現並得到糾正。
采用議改法,一般是先把稿子分發給相關人員,讓他們先準備意見,然後集中討論。這時候起草者就應該認真聽、認真記,還要認真理解、消化,合理的意見予以采納,不合理的意見作為參考。同時要特別注意兩點:一是對大家雖然沒有提及而自己在起草或修改時感到把握不準且沒有得到解決的問題,要主動提出,向大家討教;二是要既“聽”且“悟”,善於從大家的發言中,特別是包含著豐富寫作經驗和實踐經驗的意見中,汲取他人所長。這樣,聽取意見的過程,也就會成為“充電蓄能”的過程。作為參與議稿者,當然也要本著對文稿質量負責的態度,做到暢所欲言,敢於發表不同意見。
(四)冷處理法——“冷”是為了“熱”
冷處理,本指機械材料淬火冷卻到常溫後,繼續在0℃以下的環境中冷卻,以使材料結構穩定、性能提高。後來引申到對某些事情、某種感情的處理,即發生之後,覺得不宜熱處理或者想處理而處理不下去時,先冷靜下來、擱置起來,找到合適的機會和方法再作處理。比如小夫妻為一件小事吵架,本來鬧得天翻地覆,差不多要摔碗砸家具,突然冷靜下來,過了一段時間,覺得彼此都有不是的地方,於是啥事沒有,恩愛如初。武漢最美“紅娘”熊玲是婚姻登記處的一位工作人員,她用“今天打印機壞了,辦不了離婚手續,明天再來吧”這樣類似的“謊言”進行冷處理,讓500多對因一時衝動而鬧離婚的夫妻重歸於好。又如,某領導為某項工作沒做好,本想捶桌子發火罵人,還是克製住了,過了一段時間,發現事出有因,不能全部怪部下沒努力,心中惱怒也就煙消雲散。瞧,冷處理的好處多著呢!
把冷處理方法引申到文稿修改中,意思是說,當我們覺得稿子質量有問題而一時找不出問題在哪裏,或者找到了問題而一時想不出解決辦法的時候,不妨先放一放、冷一冷,不去看它也不去想它,讓它躺在電腦裏或者公文包裏、抽屜裏涼快著吧,過些時候再來“收拾”你!
我這樣說是有依據的。且看清人唐彪在《讀書作文譜》中怎麽說:“古人雖雲文章多做,則疵病不待人指摘而自能知之,然當其甫做就時,疵病亦不能自見,惟過數月始能知之。若使當時即知,則亦不下筆矣。故當時確見,當改則改之,不然,且置之,俟遲數月,取出一觀,妍醜了然於心,改之自易,亦惟斯時改之始確耳”。老夫子這話說得有點拗口,直白點說就是,文章寫完後,往往當時發現不了問題,過段時間才能發現問題;如果當時發現了問題能改就改,一時改不下去就過幾個月再看,那時優點缺點一目了然,改起來就容易,也隻有這時才能改得準確改得好。後來又看到宋人唐子西的作文體會,說是文章寫好之後,不急於出手,“姑置之。明日取讀,則瑕疵百出,乃反複改正之。隔數日取閱,疵累又出,由改正之。如此數四,方敢示人。”這段話說的是同樣的意思,先擱置,發現問題,改;再擱置,又發現問題,再改;如此反複四次,稿子才定稿出手。
看來,冷處理法自古就有,而且是文章大家們的切身體悟,要不然不可能說得這麽真切、具體。聯想到我們的寫作實踐,好像真是這麽回事,感覺他們這些話也是衝著我們這些後人來說的。難道不是嗎?很多時候我們夜以繼日改稿子,本想趁熱打鐵一口氣改完,但常常為說不透某一層道理、找不到某一個新穎獨到的觀點、提煉不出某一段畫龍點睛式的語言而想得心裏發躁、腦袋發漲,苦求不得之時,隻好暫時作罷。到第二天再看,思路又活了,那些尋而不得的東西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修改起來又順當多了。也有很多時候,稿子改得差不多了,自我感覺還相當不錯,因為交稿時間未到,就先放著,但過幾天拿出來再看,又覺得某些地方需要再斟酌、再修改。就這樣,“冷”了又“熱”,“熱”了又“冷”,“冷”了再“熱”,自我滿意度也隨之不斷提高。當我們拿最後一稿與原始稿相比較時,的確能感悟到冷處理帶來的好處。如果不是這樣,一心急於“熱處理”,即使“熱”到1200℃,恐怕也改不出好稿子。
為什麽會這樣呢?冷處理法為何必要而且有效呢?想來是有其科學道理的。
首先,從生理上講,人的大腦是會產生思維疲勞的,哪怕再聰明再厲害的“大手筆”也是這樣。寫作是一項高強度、高密度的腦力勞動,持續時間過長的話,腦細胞代謝所產生的自由基、乳酸等許多有害物質大量淤積,阻塞大腦營養流通,造成血氧含量降低,血液循環不暢,在腦部營養和能量極度消耗的同時,又阻礙了營養物質的有效吸收和消化,進而導致腦細胞活力受到抑製,思維活動出現疲勞、紊亂和遲鈍。所以,采用冷處理方法,讓繃得太緊的神經鬆弛下來,讓高速運轉的大腦休息會兒,吸收點兒營養,思維能力就能得到恢複,這時候再思考同樣的問題,就比較容易找到答案。
其次,從人的認知能力來講,它既有固定性,又有可變性、漸進性。在起草階段,如果不是感覺寫得很吃力、很勉強,起草者覺得他那樣寫是對的才會那樣寫,而且寫完之後,他的思維和認知水平還停留在寫稿的狀態之中,所以他會覺得稿子沒有毛病或者沒有大的毛病,也就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但“冷”下來之後,或者他的大腦經過休息恢複了“元氣”,或者他會從領導或讀者、聽眾的角度去審視稿子,或者他從別的什麽事物突然獲得了新發現、新啟示,這時他又會覺得稿子還是有不少毛病,甚至是大毛病。這樣,修改、修改、再修改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也意味著他的認知能力在不斷變化和提高。
再次,從寫作規律來講,“文不厭改”是必然,有張有弛是需要。任何文稿的形成都有一個由粗糙到精致、由生澀到成熟的過程,而在此過程中,不管起草者有沒有意識到,當他麵對修改難關而不得不暫時停下來、冷靜下來的時候,實際上已經用上了冷處理法。就像汽車跑長途,一路顛簸,人困車乏,於是進站加油,休息會兒,然後又精神抖擻、開足馬力朝前跑了。一旦難關被攻克,他嚐到了甜頭,當發現又一道難關或者更多難關而又一時難以攻克時,他就會以同樣的方法去麵對和處理,直到全部攻克為止。
但是這裏有個問題:冷處理,“冷”多久才好呢?前麵唐彪說“數月”,唐子西說“數日”,那可能是精雕細刻什麽經典詩文、傳世傑作吧。而我們修改文稿可容不得這麽文火燉肉慢慢來。很多稿子都是應急趕時的,領導催命似的催得緊,而且有時一個人手頭上同時對付幾篇稿子,差不多隻有吃飯睡覺才能“冷”那麽一會兒。當然也有可以多“冷”些時候的,比如起草大型工作報告、重要政策性法規性文件和規劃論證材料等,一般成稿的時間都比較長,鬆緊度可以自由調節,但“冷”得太久當然也不行。實際上,在有限的“冷”的空隙裏,我們不會也不可能真正“冷”下來,翻翻文件書報,看看網上文章,聽聽會議發言,走走基層單位,雖然腦子裏想的不一定是修改的事情,但那等於是“充電”,是為下一步的“熱”積蓄能量。
(五)求助法——拜能者為師
作文時求助於他人,看來也是自古有之。清代李沂在《秋星閣詩話》中說“詩能自改,尚矣。但恐不能自知其病,必資師友之助。妝必待明鏡者,妍媸不能自見也。”意思是說,自己的詩文自己能改好,當然最好,但往往自己看不出毛病,所以要請老師或朋友幫助。這就像人之化妝要用鏡子,臉上的塵垢汙跡自己是看不見的。巧妙的比喻,非常貼切而形象地說明了求助的道理。
的確有不少詩文因求助他人而點石成金,熠熠生輝。傳說五代著名詩僧齊己,某日晨起,見大雪紛飛、紅梅綻開,不禁詩興大發,吟成《早梅》一首,其中有“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之句。詩成,送詩友鄭穀求教,鄭穀看後說:“數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齊己不禁擊掌叫絕,是呀,皚皚白雪一點紅,那意境才叫美!於是拜鄭穀為“一字之師”。從此,“一字師”的美稱流傳至今。
我們修改文稿當然也會有“不能自知其病”的時候,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需要求助他人來指出毛病在哪兒。不僅剛剛入門上路的人是這樣,即使那些達到較高水平的人也是這樣,因為智者千慮也難保無一失,無非他的“病”比別人少些就是了。當然,稿子寫完後交領導審閱,交會議討論,也是讓別人來幫助找“病”,這裏的意思是說,在提交審閱或討論之前,通過他人指點,把稿子改得更好一些,毛病更少一些,以免更多的毛病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耽誤人家太多時間和精力,還讓人家覺得我們太沒水平。
其實,求助的好處大家都知道,關鍵是想不想求助。有的同誌自以為文字功底好,也經過了一定的曆練,什麽稿子都能對付得了,所以不願求助,甚至還有點自視甚高,瞧不起別人;有的同誌對自己的水平欠缺有自知之明,但自尊心太強,太愛麵子,覺得求人就是露短亮醜,所以不好意思求助;還有的同誌是當慣了“差不多先生”,反正我覺得這樣寫可以了,沒毛病了,要改你們領導去改吧,這樣當然更談不上主動求助。與此相反,也有不少同誌,包括達到相當水平的同誌,謙虛好學,不懂就問,善於求助,經常求助,所以不僅稿子改得好,寫作水平也於無聲之中快速提高。凡是出類拔萃的筆杆子,無一不是通過刻苦磨練、好學多問、善於取他人之長補己之短而成長起來的。
求助可以有多種對象。向寫作高手求助,他們火眼金睛,一目十行瀏覽一遍,就能看出問題在哪兒;向同事求助,他們未必都能精準“把脈”,但可以從自己的角度提供參考意見;向有實踐經驗的基層幹部求助,他當然不會跟你討論哪個詞語準不準確、哪個句子美不美,但可以從實踐的角度審視你寫的東西是否合乎實際、切實可行;向有關專家學者求助,他們會從厚厚的眼鏡片後麵射出兩道犀利的光,審視每一個論斷、觀點、關鍵性提法是否合乎邏輯、合乎政策法規,每一個概念、術語、專業名詞是否用得合乎規範。一句話,滿招損,謙受益,把姿態放低,謙虛好學,不懂就問,善於借腦長智、借梯上樓,這樣就能少走彎路,不僅把稿子改好,還能不斷有所長進。在《周易》六十四卦中,唯有謙卦六爻占斷均為吉利,可見中華民族先人對於謙虛這一美德何等讚賞推崇。
有人說,公文寫作也需要工匠精神,我很讚成這一說法。所謂工匠精神,就是對自己的產品精雕細琢、精益求精、追求卓越的精神,我們寫稿改稿,要使它成為領導滿意的合格“產品”,當然也離不開這種精神。但是,光有工匠精神還不夠,還得有工匠技術,有絕活、絕招,能看得出“產品”質量存在什麽問題,並運用自己嫻熟、高超的技藝把問題處理好。也就是說,要提高寫作質量,需要培養造就這樣一批出類拔萃的“大師傅”“工程師”“技術員”。當我們發現自己學藝不精、能力不足的時候,寫作中碰到難題而無法解決的時候,就要甘當“徒弟”,拜能者為師。
(六)借鑒法——模仿與超越
借鑒法其實也是一種求助法,隻不過它不是向人求助,而是向物求助。物為何物?即可資參考利用的優秀篇章,包括經典著作、文件、文章、言論等。當我們在修改中碰到難題過不去的時候,或者覺得質量平平、還需要再加工提高的時候,就可以通過研讀他人的文稿受到啟發,學到經驗,找到解決的辦法。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隻要你善於學習借鑒,全世界的事物都是你的觸及麵,全人類的優秀文化遺產都是你的參照物。這話的確很有道理。
借鑒法其實人人都會用,天天都在用,關鍵在於怎麽個用法。如果僅從“借”的方麵來說,可借的東西很多很多,包括借“言”(精彩論述、格言警句)、借“意”(新思想、新觀點、新理念)、借“據”(理論依據、事實依據、政策法律依據)、借“法”(結構方法、表述方法)等。但我們不要忘了,“借”字後麵還有個“鑒”字。借鑒的意思,就是把別人寫的好東西當作鏡子,對照自己的不足,取長補短、增益自我。如果“借”而不“鑒”,機械照搬,那就不是真正的借鑒,也不可能把稿子改好。
借鑒可分為有形借鑒和無形借鑒。有形借鑒就是模仿。說到模仿,這還是曆來文章家所推崇的一種借鑒方法。古希臘先賢就曾提出“文學起源於模仿”的觀點。唐代著名詩僧皎然在其論著《詩式》中說“為詩有三偷,其上偷勢,其次偷意,最下者偷語。”這裏所說的“偷”,就是模仿。偷勢即模仿結構布局,偷意即模仿主題意旨,偷語即模仿妙語佳句。南宋理學大家朱熹也說過“古人作文作詩,多是模仿前人而作之,蓋學之既久,自然純熟”。茅盾先生說得更明白“模仿是創造的第一步,是學習的最初形式”。古往今來,很多名篇佳作都有模仿的痕跡。如杜甫模仿庾信的“永韜三尺劍,長卷一戎衣”,寫出“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王安石模仿蘇子卿的“隻言花是雪,不悟有香來”,寫出“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些句子雖出於模仿,但模仿中有創新、有超越,故成為千古名句。還有很多優秀的文學作品、學術著作、理論文章等,或多或少都運用過模仿之法。
公文修改中的模仿,可以說是一種常態,甚至是一種必然。這是因為,機關文稿大多有相對固定的格式,沒有格式也有一定的模式,遵從格式和模式,這本身就離不開模仿;機關文稿有著特定的語言體係和表述規範,特別是涉及政治性、原則性和政策法律的表述,必須“中規中矩”,這也離不開模仿;還有,起草者覺得自己寫的稿子存在某些不足,修改時學習參照他人的寫法,或者引用上級有關文件、領導講話中的某些提法、言論,實際上也是模仿。模仿可以有多種方法。比如結構方麵,覺得原稿的結構太舊、太散,可以模仿他人更好的結構;風格方麵,覺得原稿的語言風格太死板、太枯燥,可以模仿他人更好的風格;敘述角度方麵,覺得原稿的角度不準確,可以模仿他人更好的角度,等等。
與有形借鑒不同,無形借鑒是指思路、筆法、技巧等方麵的消化吸收,“活學活用”,即通過研讀他人的東西得到某種啟迪,進而觸類旁通,走出困局。具體情形是這樣的:當我們帶著某個難題“請教”相關優秀篇章時,有時會被某種奇妙的思路、某種獨特的表述方法或者某些精辟見解、精彩言辭所吸引和打動,繼而眼睛一亮,好像一線陽光突然射進昏暗混沌的大腦,聯想起了被忽略的某個思維角度、某種事物本質,找到了某種更有高度和深度的觀點、某種更準確更新穎的表述方法;又像被向導帶出了迷途,思維的路徑突然變得清晰而寬闊,那些苦苦尋求而未得的好觀點、好句子、好方法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任我們挑選使用。這種效果雖然源自借鑒,但它不著痕跡,是一種隱形的、活化了的借鑒。當然,無形借鑒還包括學習他人的先進思想理念、看問題和分析問題的科學方法、字裏行間所體現出來的豐富經驗和高超智慧,這就更需多下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