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著我的腰牌去冰井務衙司的巷子口等著，把昆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張都監，快去！德勝軍弟兄的身家性命全係在你身上，一切小心！”

送走了侯長發，高全對德勝軍的兵卒說道：“我這就去昆山要糧，拜托弟兄們把招子放亮點，各個關卡給我盯緊了，別讓人渾水摸魚。我最遲明日午時就回來，在此之前大家克服一下，漕糧千萬不能動！”

夥夫頭子張三說道：“大人放心去，我搜羅了一下咱們的家底，再頂兩頓沒問題！”

高全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拜托了！”

德勝軍是步卒，馬匹不多，最後還是去碼頭征用了一些騾馬，高全這才帶人向昆山城趕去。

黃魚垛距離昆山不過十來裏地，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

轉運衙司門口，他早上派來催糧的陸吾幾人被攔在大門外，見到他就像見到了親娘：“大人，你可算來了，這幫孫子攔著不讓我們進門，見不到杜大人和王大人，也沒人給我們派糧食！”

高全示意自己人稍安勿躁，他向門口的衛兵拱手道：“我是德勝軍的指揮使高全，有要事求見杜轉運使和王發運使，還請通傳一聲！”

“你等著，我這就去向大人稟報！”

衛兵進去了約莫一刻鍾，杜仲和王強才滿麵春風地迎出來：“高指揮使，什麽風把您吹回來了？公事繁忙，怠慢了！”

陸吾等人皆是怒形於色，感情他們在這裏耗了大半日，轉運衙司的大老爺們根本就不知道！

“稍安勿躁！”高全安撫住陸吾，向杜、王二人拱手笑道：“這不是德勝軍斷糧了嘛，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高某特地來向兩位大人求助，早些將朝廷撥付的軍糧給兄弟帶回去，也好安撫住那群糙漢！你二位是知道的，兄弟手下的可都是些混不吝，肚子要是餓狠了，頭腦一昏做出些什麽事來，我可壓不住！”

這些時日高全一直是一副笑模樣，此時終於不願再與昆山衙司的人耗下去。

“原來是軍糧啊，指揮使怎麽不早說。李一程，你去看看，德勝軍的軍糧到了沒有？到了立刻給德勝軍的弟兄們送去！”

他笑向高全道：“高指揮使，裏麵請！”

高全帶著人大搖大擺地向衙門裏走去：“杜大人說笑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德勝軍的糧食不過是暫且寄在轉運司名下，如今營中存糧已盡，我專程帶人來將我軍中的糧食帶回去，就不勞杜大人的手下操心了！”

王強笑道：“論理是如此，高指揮使有所不知，朝廷撥付給德勝軍的糧食隻夠半月之需，如今第一批糧食早就吃完了，多出來的都是我昆山父老省出來的，感謝德勝軍遠道而來替大家夥剿滅賊匪，還我昆山安寧。至於後續的糧食，我們兩運衙司都沒接到上峰的命令，不知道這些糧食該從哪裏挪借？要不，高指揮使還是行文去兵部問一問！”

高全冷笑道：“這些門道老高不懂，我隻知道當兵吃糧，要抓賊首先要吃飽肚子才有力氣！不管是挪借也好，還是該我德勝軍的也罷，今日二位大人必須給我糧食，不然我就不走了！”

“高指揮使這是說的什麽話？朝廷沒有把糧食撥下來，我上哪裏去給你弄糧食？你也看見了，今年糧食緊張，就是我昆山父老都有許多填不飽肚子，我總不能奪了他們吊命的糧食給你吧！至於漕糧，我可沒膽子動，誰有膽子誰動去，反正我是沒那膽子！”

說話的時候，杜、王二人並沒有把高全往裏讓，三人就站在轉運衙司的門口扯皮。衙門口慢慢地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昆山的百姓。

“高大人，你說你們抓賊要吃飯，這都二十幾天了你們抓到賊人沒有？”

“吹牛吧！天天就知道設卡為難我們這些底層的老百姓，抓賊？賊毛都沒見到一根！如今還賴在這裏不走，誰知道安得什麽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德勝軍的人都抬不起頭來，原本理直氣壯的勁頭也沒有了。

“離開昆山，滾出黃魚垛！昆山不歡迎廢物！”

“想升官發財，去別處，昆山窮得揭不開鍋了，求求你發發善心，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不知誰起了個頭，昆山人亂糟糟地吵囔著要將德勝軍轟出昆山，有人躲在後麵向高全他們扔爛菜梆子、臭魚爛蝦，還有臭氣熏天的破鞋爛襪！

陸吾剛剛將佩刀抽出一半，立刻就有人往他刀上撞：“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有了一個帶頭，周圍的百姓都不要命地往德勝軍卒的刀口上撞，活像那刀是紙糊的，他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命。

嚇得陸吾趕緊將刀回鞘。

從天而降的各種垃圾如雨點一般落到高全身上，讓他的臉陣紅陣白。

他曾經用幾句話逼死了七歲的王石頭，又數次煽惑臨安百姓製造動亂，在他的授意下，潛伏在臨安的金國細作差點用一個“禍國妖姬”的罪名逼死年僅十四歲的李七娘，如今，他終於嚐到了被不明真相的百姓圍攻的滋味，也算是報應不爽！

百姓圍過來的時候，杜仲和王強立刻悄悄退到一旁看戲，見高全等人被逼得狼狽不堪，王強開心道：“淩梓安這狗東西，關鍵時刻還能頂點用！”

淩梓安常去尋喬振宇下棋，打聽到不少高全的事跡，杜、王、潘三人無計可施之際，淩梓安靈機一動，給他們出了這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主意，一試之下，竟然令高全等人毫無招架之力！

杜仲捋了捋頜下的短須：“這下他總該離開黃魚垛了吧，我不信他還能設卡盤查！”

百姓的謾罵還在繼續，饒是德勝軍的人都是臨安城裏市井無賴，也覺得麵皮似火燒，根本招架不住！

陸吾忍不住去拉高全的衣袖：“大人，要不我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高全也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今日一退，氣勢一衰，別說抓賊，就是德勝軍的吃飯都成問題！

難道德勝軍要在昆山铩羽而歸？第一次出師就隻能灰溜溜地滾回臨安城？

不甘心啊！

他仰麵無聲地慘笑，低頭深吸口氣，手指用力地指著杜仲和王強：“昆山最大的賊就是你們，杜大人、王大人！是你們化身為賊，監守自盜，官匪一家，這才是昆山的偷糧賊來無影、去無蹤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