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梅這種行為,讓張司九對楊元鼎有了一種深深地負罪感——你叫人來照顧我,可我卻挖了你的牆角……太不道德了。

但是不得不說,這種助力,張司九是真的很心動的。

這樣的罪惡感也沒維持太久,因為張司九很快就被喊走了。

康老丈他不行了。

剛才康老丈醒了,要方便,剛方便完,本來還樂嗬嗬說著早上要吃什麽,但沒想到的是,下一刻康老丈就倒了下去,隨後直接人事不知。

現在值班的,是許文祥,他過去一摸脈,就感覺不太好。

康老丈的脈搏非常微弱,直接就變成了瀕死的脈象!

許文祥不敢耽誤,連忙讓人來喊齊敬和張司九。

張司九一聽康老丈的情況,連忙過去。

可等她過去,康老丈的心跳,已經停了。

連呼吸都沒了。

許文祥正在心肺複蘇。

可顯然並沒有用。

一刻鍾多後,康老丈依舊沒有緩過來,反而搶救的極限時間到了。

康老丈就這麽走了。

張司九隻能宣布康老丈的死亡。

康老丈的小兒子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剛才還好好地——怎麽可能會這麽沒了?”

張司九唯有沉默。

忽然死亡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是具體是什麽,誰也說不好。

康老丈看著張司九和許文祥,急了:“你們說話啊!這怎麽在醫院裏,人還突然沒了?你們不是大夫嗎?不是東京城裏最好的大夫嗎?”

許文祥試圖安撫康老丈:“你別著急,這件事情我們也很想知道。從你喊我過來,我真是一點沒敢耽誤——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我們也不想啊。”

“這事兒不出個理來,我絕不接受!”康老丈的兒子怒道:“我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隻知道,這是在醫院!為什麽人都在醫院了,還會沒了!剛才還好好地跟我說話呢!”

張司九點點頭:“我們肯定會查清楚,你等我們研究研究,現在先不吵,你去喊你家裏其他人來。”

事情已經發生了,吵鬧是沒有意義的。

隻有先查清楚是為什麽,才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張司九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康老丈恢複情況這麽好,卻忽然死亡?

也許是張司九的誠懇打動了對方,也許是想起了當時給康老丈做手術時候的情況,所以,最終康老丈的小兒子還是壓下了怒氣和傷心,點了點頭,去喊家裏其他人了。

張司九則是問許文祥上一次查房是什麽情況。

許文祥抹了抹臉,有些無奈:“上一次查房時候真是好好地。脈象上,麵像上,問診上,都沒有任何問題,他也沒有說自己有任何的不舒服。”

他真的也挺委屈的:“我立刻就過來了,可他情況惡化太快了。”

“那發病過程中呢?”張司九知道許文祥現在心情,所以也安撫他:“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家屬畢竟是失去了自己的父親,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情緒激動也在所難免,你別往心裏去。”

許文祥忍不住問:“那難道他就可以衝我們喊,怪我們了?那意思,就跟是我們害死了人似的!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那我們成什麽樣了——就是用來撒氣的嗎?”

對於這種說法,張司九也有些無奈:“文祥,不要這樣想。不是讓你心甘情願做出氣筒,但你如果把這個事情往心裏計較,就是跟自己過不去。要知道,這種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不管對錯是怎麽樣,計較就是和自己較勁。除了讓自己不痛快,沒有任何用處。”

“咱們是為了治病救人,並不是為了他們感激我們才做這些。”

所以,不管有沒有人感激,有沒有鮮花和掌聲,都不影響任何事情。

至於那些謾罵,就應該當他們是空氣,不予理會,不要因為這些,動搖自己向前的步伐。

許文祥聽完了,頹然的坐下了,抱著頭想了想,又問張司九:“九娘,你是怎麽做到,年紀輕輕就能如此豁達的?”

張司九失笑:誰說我年紀小的?我都活了快兩輩子了。

最後,張司九歎了一口氣:“這不是豁達,這是對人性的妥協。也是順應自然,直麵自己慘淡的人生。要知道,從做大夫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有這些情況發生的。”

許文祥喃喃:“這麽下去,我總覺得我就跟寺廟裏那些慈祥的老方丈一個樣子了。”

張司九:……你直接說看破紅塵就得了唄。

開解完了許文祥,重新回到了正題上,許文祥被問了好多細節之後,終於回想起一個細節。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衣裳,激動道:“他雖然什麽話都沒說過,但是他的衣裳上,這裏,有被抓過的褶皺!說明他當時肯定是這裏非常難受!”

張司九看那個位置,就皺了眉:那是心髒的位置。

所以,突發心髒停跳,並不是因為別的問題,而是因為……心髒本身出了問題?

張司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心梗。

而且是急性心梗。

造成心梗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是如果是在醫院突發心梗……

隻有一個可能性是最大的。

這種事情,也是住院醫們最擔心,被老師叮囑最多的事情。

那就是:血栓。

住院的病人,都有一個特性。

那就是臥床多,活動少。

而總是臥床的病人,是很容易出現血栓的。尤其是下肢的靜脈血栓,是非常常見的。

這樣的血栓,一旦脫落,掉在哪裏哪裏就出問題。

在肺部,直接肺栓塞。

在腦部,直接腦梗。

在心髒,那就是心梗。

張司九深吸一口氣,問許文祥:“這些天,康老丈是不是活動很少?幾乎都是臥床?”

許文祥點點頭,有些無奈:“腿都斷了,也沒辦法下床啊。而且,他年紀大,更不敢讓他單腿下來站著或者走動了。用拐杖都不敢。”

張司九神色凝重:“可我手術完,叮囑過他們家裏人,也叮囑過你們,要讓家屬給病人按摩腿,還要金可能多活動,哪怕是在**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