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祥委屈都快溢出來了:“盯著了,每天都提醒,我們自己也盯著給做。就怕像上次那個偷吃的人一樣,萬一出點什麽事情,我們都說不清。”

有了上次的事情,誰不怕出現這種事啊。

張司九揉了揉眉心。

如果是這樣,那的確就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了。

那就是命。

張司九歎一口氣:“等家屬來了,再好好勸勸吧。”

出現這種情況,誰也不想。

但一旦出現了,就沒有辦法了。

沒等多久,康老丈的家人們都過來了。

其實他們也是暫時借住在醫院那一批人。

因此反而離得挺近,就過來很快。

人人臉上都有哀痛之色。

康老丈大兒子看見張司九的時候,神色也很複雜。

張司九率先開了口:“我們剛才研究了一下,覺得康老丈應該是死於術後並發症——手術風險告知書上寫過的,叫血栓症。”

尤其是大型手術,最容易出現這種並發症。

康老丈小兒子急了:“你這麽說,那這件事情是不是就和你沒關係了?你們這個,提前把所有情況都寫上,那肯定就是為了糊弄我們,等出了事兒,你們就說是早就告訴我們的,我們自己要冒險的!”

張司九唯有沉默。

康老丈的大兒子卻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弟弟:“別胡說八道!張小娘子是個好人,爹自己都知道這些的,張小娘子的確講過。選擇是自己做的,怎麽能怪人家張小娘子!”

他威嚴的目光掃過其他所有親屬:“爹如果今日還在,絕不會怪張小娘子,也不會怪第一醫院。他會說這是命。而且,張小娘子他們給我們地方住,給爹看病治療也收得便宜。”

“她是個好人。你們不許刁難她!”

康老丈大兒子在家裏顯然是說得上話的人,他這麽一說之後,其他人就算還有情緒,但也都閉上了嘴巴。

張司九歎一口氣:“這件事情,還是怪我們醫術不夠精進。如果……”

康老丈大兒子深深朝著張司九一拜:“張小娘子醫術如何,我不敢多評論,可張小娘子的人品,我信得過。這件事情,絕不是張小娘子的錯。”

但畢竟是自己父親死了,康老丈大兒子還是忍不住哽咽:“我爹總說,活多久,那是老天爺說了算。今日,大概就是閻王爺不肯多給時間了。”

張司九勸慰了幾句。

然後就提道:“還是要盡快處理後事。現在天氣炎熱,又到處都是水災——”

康老丈大兒子連連點頭:“我們明白,一會兒我就上街去買棺材。”

他抹了抹眼淚,轉頭吩咐人給康老丈擦身子換衣裳,自己則是帶著人去買棺材。

張司九認真道了謝。

康老丈大兒子連忙擺手:“張小娘子莫要如此,您跟我們道謝,我們臊得慌。該我們跟您說謝謝才對。”

若沒有張司九,他們一家人也還不知在哪裏受苦受罪呢。

就是他爹,也沒有最後這麽幾天享福的時候。

這一次的醫鬧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但張司九來不及休息,就又被喊去了產房——有個孕婦忽然破水要生產了。關鍵是,她還是第三胎。產程很快。

一番兵荒馬亂之後,張司九迎來了這幾天生產的一百零八個孩子。

是個小女孩。

肉嘟嘟的,力氣特別大,張司九給處理臍帶的時候,被拽住了衣裳。

張司九拽回來,她就哇的大哭出聲。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連產婦也笑:“這麽大力氣哭,將來肯定是個能幹的娃。”

張司九回了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楊元鼎都還沒睡醒。

也不知道到底幾天幾夜沒睡過,這會兒竟然睡成了這樣。

張司九又好笑,又心疼,但也不敢讓他繼續這麽睡,直接就把人強行開機喊醒,讓他去洗個澡,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舒舒服服繼續睡。

不然,不僅容易生病,而且還容易睡得脖子落枕什麽的。

楊元鼎迅速洗了個戰鬥澡,頭發都顧不上擦,還是張司九強打著精神跟喜梅一起給他擦的。

她們擦頭發,他就端著麵碗,吃熱熱的雞湯麵。

這是徐氏特地給準備的。

用徐氏的話說,楊元鼎這幾天一通忙活,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是必須好好補一補的。

結果,吃完了,等著喜梅給楊元鼎梳頭的時候,楊元鼎的人反而徹底精神了。

他和張司九說起了這次受災的情況:“這次情況挺嚴重的。不少鄉下的屋子都不能住人了,等徹底晾幹了,才能看怎麽修補。還有不少房屋倒塌的。漏雨都不算什麽。最主要是,水深的地方,都淹進屋子了。”

“還有稻穀,也都受災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農民們都說,今年收成肯定上不來。甚至很可能得顆粒無收。”

張司九不懂農事。

但張家是農家出身,她知道對於農民來說,上半年顆粒無收,就意味著熬不過青黃不接的時候,更不要說熬到過年了。

張司九沉默半晌,也隻能問一句:“那朝廷有辦法嗎?有那種速成的植物嗎?”

土豆紅薯什麽的。

楊元鼎搖頭:“朝廷應該會有辦法,隻是注定今年日子要艱難一點。”

張司九深深歎息:“如果有速成的可以當飯吃的東西就好了。”

楊元鼎輕聲道:“應該快了,我的船明年年初,可能會回來。”

張司九頓時想起了薯條薯餅烤紅薯:“你是說——”

“嗯。”楊元鼎沒有多說,隻是說起現在的情況:“如果要補種,估計是要種豆子這種。我一會兒就要回去弄點簡單好操作的工具出來,幫忙追時間。”

張司九頷首:“去吧。醫院這邊不用擔心,一切正常,我和齊敬盯著呢。”

楊元鼎卻看向張司九:“我擔心的是你。”

張司九笑了:“沒事,我連醫院大門都不出。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然後她摸出個香囊:“洪水過後,最容易生瘟疫,我弄了點藥粉,你一定要隨身攜帶。如果出現發熱咳嗽的人增多,一定注意戴口罩防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