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霄這邊,回來後便一直在涼亭等待,袁天罡而今還在宮內,倒不是他想留在宮中,而是李旦的身體需要調養,今天可能是被李雲霄的那些話弄得壓抑了,犯了病。

望著星空良久,李雲霄微微側過頭,聽到有人過來。

“帝師!我回來了!哎呀,您這地方真是太高了啊。”

安祿山拎著兩壇酒在院外大喊。

“進來吧,門沒鎖。”

“好嘞!”

安祿山打開門走進來,看了眼在涼亭獨坐的李雲霄後,笑著臉走了過去。

李雲霄借著涼亭燈光打量了一眼安祿山:“你的腦袋被打了?”

“沒事兒沒事兒,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雲霄嗅了嗅安祿山身上的酒氣,還有一絲別樣的味道。

“摔了一跤...我問你,那楊玉瑤究竟是讓你去取蜜酒,還是去喝蜜酒,而這蜜酒的滋味...如何啊?”

安祿山哈哈一笑:“不瞞帝師,確實是去了之後,貪了兩杯。”

李雲霄淡言道:“看樣子,還是楊玉瑤‘親自’陪你喝的吧?”

“呃...這個...”

不等安祿山再說什麽,李雲霄站起身,背負雙手來到安祿山麵前。

“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留在身邊麽?”

“是看小的有點小才能?”

見李雲霄不說話,安祿山繼續道:“是看小的值得培養?”

“恕小的直言,莫不是因為想要與陛下對著幹,所以留下了小的當一個爭奪的棋子?”

李雲霄搖了搖頭:“都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啊?”

李雲霄低眉看向安祿山:“因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不穩的因素...”

安祿山一怔:“帝師,您這個不穩是說小的不穩嗎?還是說,小的什麽地方得罪了帝師?”

“懇求帝師明示!”

噗通!

安祿山直接跪在了地上。

李雲霄緩步繞到安祿山側麵,望著長安淡言道:“我早就聽說過你。”

“你生於突厥,其父是突厥人,母為中原人,你從小極為聰明,精於打仗,布陣。”

“你父母對你並不好,而你覺得在突厥不如在中原,所以你小小年紀便逃離了突厥。”

“而後的幾年,你學習了西域,吐蕃,中原等地的語言,因為有些才能,而後被張守珪收為義子。”

“沒過多久,因為沒有戰爭了,你始終不得被提拔,便轉到了大唐邊境,涼將軍帳下。”

說到這兒,李雲霄將安祿山拉了起來。

“你有小聰明,但懂隱忍,知道太上皇不久就要過大壽,所以起兵挑起事端,為的就是用你這副憨厚的模樣,配上你那些討喜的語言讓自己獲得重用,我說的,對麽?”

轟隆!

安祿山聽完這些話,腦海猶如雷鳴炸響。

他甚至已經有些懵了,就那麽怔怔的望著李雲霄。

李雲霄說的絲毫不差,他就是這個心思!而他這個計劃,已經計劃了將近十年!

憑什麽他一個精通各國語言的人要委屈在一個小小的地方。

他覺得以自己的才能,絕對可以勝任高官,哪怕是戰死沙場,也算是留名於世了!

因此他多方打聽才做出了這個計劃,知道皇帝這幾年喜歡聽好話,這也是他最拿手的,所以才拚了命的找機會過來。

可這些事情應該隻有他自己知道才對,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帝師是如何得知的?

“帝師,那契丹確實是辱罵了...”

李雲霄打斷了安祿山的話:“他們罵我很正常,因為他們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而你,隻需要說對,或不對就好。”

安祿山深深歎了口氣:“小的慚愧!帝師所言...句句屬實!”

“看。”李雲霄指著安祿山淡言道:“這就是你的聰明之處,你知道無法隱瞞的時候,便會實話實說,以爭取我的原諒。”

“你這一路也算是挺坎坷,從小不受待見,心中有報國之心卻隻能用花言巧語在他人麵前扮醜以求重用。”

“帝師,事到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小的心中有話不吐不快!”

“說來聽聽。”

“小的確實精通攀附之語,可若不爬到高處,小的又要如何報國啊?”

“那你想沒想過,天下人若都跟你一樣,必須要站在高處,站在別人的麵前享受榮耀才覺得算是報國,那我大唐的官位,豈不是比百姓的數量還多?”

“況且,誰說站在陰影裏的人,就不能名留青史,就不算英雄呢?”

安祿山深深歎了口氣,低下了頭:“小的說不過您,您就給個痛快吧!”

李雲霄緩緩將手伸進懷裏,這個動作讓安祿山閉上了眼睛,雙拳緊握在一起。

一時間,不甘,惱怒,絕望,膽怯,多種情緒在他的腦海流轉。

“接著。”

“嗯?”

安祿山聽到話,有些疑惑的睜開了眼睛。

隻見李雲霄從懷裏拿出一枚令牌扔了過去。

伸手接住後,安祿山開始仔細打量。

【霄樓·安祿山】

“這...帝師,您這是...”

“這是霄樓老板的令牌,這令牌的特權有很多,其一,在長安購買我名下的物品,可以便宜一些。”

“其二,見七品以下官員無需下跪,其三,這象征著,你從今以後,便是我李雲霄的人,你不去找別人麻煩的時候,別人不會輕易找你麻煩。”

李雲霄從一旁樹上掐下一枝,而後就那麽放在油燈上,等火焰炙烤的差不多了,才拿了出來,放在了安祿山麵前。

安祿山感覺有些莫名,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隨著李雲霄把燒焦的樹皮劃開,露出裏麵的嫩色,安祿山恍然大悟...

李雲霄將手臂搭在安祿山肩膀上:

“自太宗走後我就堅信人一定會改變,也可以被改變,無論是因為事,或是自控,都可以。”

“霄樓對於我意義非凡,它是我的,今後,也是你的,我不管你遇到過什麽遭遇,你以前是什麽沒人要的雜種或是棄兒。”

“但以後...你再也不是了。”

“帝師...”

安祿山微微揚起頭,看向注視著自己的李雲霄內心一顫。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暖流,貫穿全身,這些話,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聽過。

他這些年,得到最多的就是別人的嘲笑,欺辱,而今,他可以改過自新,重新換一種生活嗎?

安祿山雙手顫顫巍巍的接過令牌,一股酸楚的感覺猛然湧向心頭。

砰!

安祿山突然一頭磕在地上,大喊道:“帝師!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