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養奸?
這種做法聞所未聞啊!
杜構感覺二弟分明就在眼前,卻又好似在另一片天地。
二弟在朝堂之上將自己荒誕不經歸因於文臣和儒生之事,他已經聽說了。
就是再投胎轉世八百回,他也做不出這種事……
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必須得說,二弟運籌帷幄的能力太強了。
上朝後不斷將自己置於死地,甚至還幫言官把自己往死裏參,隨後以空談誤國來指責文臣,還妙語連珠,直接反殺。
也就是文臣太多,那張嘴又委實嚇人。
不然若是讓說書先生將今早朝堂之事說出去,肯定比他們說的任何書都要精彩!
他還沒有來得及細問,真有公公來宣二弟入宮。
杜荷帶著信和贓物來到武德殿道:“陛下,臣來給您送肉了。”
李世民早已屏退了左右,搖頭道:“你在早朝所為,朕與皇後說到現在,剛喝口茶,你又來?說吧,什麽肉?”
“民脂民膏!”
“……”
李世民頓時沒有心情喝茶了,走到竹簍前掀開麻布,看到全是金銀珠寶,聲如冰錐道:“這是誰送給你的?”
杜荷將信遞給他道:“陛下一看便知。”
“這個許敬宗好大的狗膽!朝堂之上剛彈劾封德彝首鼠兩端,陰險狡詐,下了朝就立即送了這麽多金銀珠寶攀附你,道貌岸然如此,怎修國史!”
言語間,李世民已把茶盞摔得粉碎。
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接連遇到這種事。
他都有種滿朝文武皆是一丘之貉的錯覺了……
杜荷則是聽得想笑。
讓許敬宗修國史,很有可能是李世民做過的最搞笑的事。
別人修史是務求詳盡和真實。
他全憑個人喜好肆意刪編。
曆史上被人揭發後,朝廷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完成修正。
“來人呢,把許敬宗……”
“陛下且慢!”
眼見李世民要除佞了,杜荷適時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古往今來,臣隻聽聞有冤殺的忠臣,卻從未聽聞有殺盡的奸臣!”
李世民沒太聽懂:“此話何意?莫非是讓朕裝聾作啞,繼續重用他?”
“沒錯。”
“杜荷,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此子總是這麽語不驚人死不休,反其道而為之。
這等奸臣,若是不嚴加懲處,他還當什麽明君?
“陛下,您以魏公為鏡,可以知得失,那麽以奸佞為鏡,也可以知得失,還能知更多。他所為,就是一麵照妖鏡,能助您看透官場百態,整頓吏治。”
杜荷上前一步,繼續慫恿道:“治國先治吏,治吏先養奸,這是臣的想法,雖然聽著太過荒唐,但有臣布局,陛下坐鎮,這奸臣也能物盡其用不是?”
在新舊唐史中,許敬宗均列《奸臣傳》榜首。
他是個奸佞毋庸置疑。
不過也不是一無是處。
其文采斐然,而且學識淵博,可當文臣中的一枚楔子。
利用得當,將會收獲甚豐。
“治國先治吏,治吏先養奸……”
若是以前,聽到這種荒誕之語,李世民即使不杖責,也會讓人掌嘴。
但杜荷近來帶來太多驚喜了,尤其是今日早朝之上,他力戰百官,遊刃有餘。
治大國如烹小鮮。
隻要調料恰到好處,火候掌握得當,無論烹的是什麽魚,都能做出一道美味來。
何必太過拘泥呢?
李世民長舒一口氣道:“此事就交由你去做,朕倒是要看看你能養出一個怎樣的奸佞來!”
杜荷立即撇清道:“臣乃鐵骨錚錚一忠臣,又怎懂養奸之事?全靠放養,放養!不過陛下,臣這算是奉旨養奸嗎?”
“休要胡言!這是你自己別出心裁,想要……”
“奉旨養奸!然後陛下還答應了!陛下,您放心,臣又不是褚遂良,不會把這些屁事往《起居注》裏寫,毀了您的一世英名的。”
差點忘了!
他是起居郎……
李世民登時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也有大喊罪過的衝動。
他負著手讓自己恢複如初道:“你那改革科舉的想法,牽一發而動全身,待朕和眾臣商議並好好琢磨後,再與你聊。你打算何時將諸公次子聚在一起,賺錢還債?”
杜荷想了想道:“明日。”
李世民點頭道:“朕稍後會派人去給諸公傳口諭,切記,半年之內還清巨債,不然軍法處置!”
今日早朝之上發生的一切,算是讓他徹底看明白了。
朝野需要一股山洪衝刷。
不然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大唐就是能夠走上鼎盛,也會耗時頗長。
隻是這股山洪要被他掌控。
如果任由其肆虐,恐怕遺患無窮。
而將杜荷留在朝中並套上枷鎖,無疑是良策。
杜荷又豈會看不出來?
他再一次暗戳戳地道:“陛下,水無常勢,治國也是沒有定式,不如您直接加入我們吧?既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能吃喝玩樂,遊戲人間……”
“杜荷!”
李世民似笑非笑道:“你若再敢邀朕,朕便讓裴明禮入朝為官。”
“……”
尼瑪,這皇帝太損了。
看出裴明禮對他至關重要,索性以釜底抽薪作為威脅了。
果然,帝心如淵。
像這樣的有為帝王就沒有不腹黑的。
隻是,他忽略了一點。
現在的醉夢樓栓頭豬都能日進鬥金好嗎?
而且讓裴明禮當個大唐的“紅頂商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杜荷笑了笑道:“陛下,臣也早就覺得裴明禮當個掌櫃太屈才了,懇請您予以重用,造福大唐。”
李世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反倒打了退堂鼓:“罷了,朕擔心沒了他相助,你們根本還不清那巨債。”
“不至於,不至於。”
“休要自負!今日早朝,你也提及四十州水患之事,朕近來日夜憂慮,你可有良策?”
杜荷想了半天,將手一拍道:“有了!”
李世民對他可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急忙道:“快說說,若是可用,朕必重賞。”
“臣能先問陛下準備賞什麽嗎?不如就這一竹簍的金銀珠寶如何?”
“???”
好家夥!
敢情繞了一大圈,他還要將贓物帶回去,於法無礙地私吞?
他才是奸佞啊!
李世民馬背上得天下,看著很威武,又是絡腮胡,給人感覺還是很彪悍的。
但此時此刻,卻是擠著川字眉,像極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
他想發火,又想隱忍。
最終還是點頭道:“可!”
杜荷連忙道:“那就有勞陛下讓人給送到杜府了,良策已經有了,而且必成!”
李世民猛地攥起拳頭道:“你倒是快說啊!”
“陛下問臣有何良策,便是良策。”
“何……何意?你敢戲耍於朕?”
“還請陛下拭目以待,說出來就不靈了。”
這個兔崽子!
李世民一把撐在案幾上,真想一腳踹死他。
他麾下臣子不計其數。
怎就出了這麽一個?
早晚會被他給活活氣死。
也許,該讓公主磨磨他了。
“你若做不到,朕宰了你!”
甩了句狠話後,他將手一指道:“立刻給朕滾去鳳陽閣,樂嫣不知為你流了多少眼淚,你也該去給她一個說法了。退婚之事,不準再提。”
杜荷苦笑道:“敢問陛下,臣要怎麽做?”
李世民笑罵道:“混賬,你不是情聖嗎?還用朕教?你在醉夢樓那種地方還能禽獸不如,朕是一個字都不信,今後當恪守己身,不得縱欲婬亂!”
得!
不信是吧?
那咱今個兒要當禽獸了……
鳳陽閣裏那麽多公主,有一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