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亮很後悔。

要不是他臨陣退縮,現在統籌葉縣一切的將是他。

他也是夠笨的。

能讓鄒鳳熾這種巨富參與的事,那必然是日進鬥金。

況且鹽太重要了。

掌控了鹽,可遠不是財源滾滾那麽簡單。

老程家終究是因他而錯過了一份天大的機緣。

阿耶若是知道了,估計都不想認他這個兒子了……

別說他,在離開葉縣時,眾紈絝也是替他感到惋惜。

“處亮,當時主動請纓的可是你,你要是再膽大一點點,這麽好的活就是你的了!”

“這是潑天富貴啊,難道你宿命如此?”

“一毛不拔的宿命?”

“慎言,萬一葉縣之鹽沒你們想的那麽多呢?”

……

程處亮哭喪著臉,策馬跑到杜荷身旁道:“大哥,都已經這般了,你索性都說了吧,哪怕說是來自夢中也行。葉縣之鹽到底有多少?”

杜荷扭頭看向他,啼笑皆非道:“活著不好嗎?”

程處亮怔了一下,還是很執拗:“大哥,你說!不然我要產生心魔,跨不過這道坎了!”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其實也不多,可能……大概……也許夠整個大唐的百姓吃幾十萬年的吧。”

“……”

程處亮雙眼快速失焦,緊接著身體一歪,眼看著就要栽於馬下。

幸好李貞英反應夠快,猛地用銀槍挑了他一下。

程處亮趴在馬背上,哭又哭不出來,偏偏還很心塞。

最終抽著鼻子看向眾紈絝道:“你們笑吧,笑死我得了,我已經不想活了!”

如果換作以往,房遺愛、長孫渙等人肯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但現在他們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他們也聽到了。

夠整個大唐吃幾十萬年的!

這特娘的……

今後葉縣勢必會成為大唐鹽都啊!

難怪大哥會聚集那麽多災民!

這是既借錢賑災,又賑災賺錢呀!

他們還一直為半年之內還清那四萬多貫而感到憂慮呢。

現在看來,真是庸人自擾之。

這麽多的鹽,賺個四萬多貫根本不在話下。

還隻需張大素一個人去做就行了。

他們終是低估了大哥布局和賺錢的能力。

李貞英死死地盯著杜荷道:“幾十萬年?從你先前的種種舉動來看,你的目光確實一直都在葉縣,你是怎麽知道那地方藏有那麽多鹽的?”

杜荷微微一笑:“周公告訴我的。”

“說實話!”

“佛曰,不可說。”

“你!”

“好了,不能再提此事了,不然處亮真要有心魔了。處亮,其實我這還有一個更好的活!”

聽到這話,焉了吧唧的程處亮再次滿血複活了。

他急忙勒馬道:“大哥,您說!這次我若是再臨陣退縮,我……我就不活了!”

杜荷搖頭道:“男子漢大丈夫,尋死覓活的像什麽話?你答應我一件事即可。”

“別說一件,一百件都行。”

“那就一百件吧。咱們此行是去曲阜,去孔府,‘打倒孔家店’,你為先鋒如何?”

“打……倒孔家店!”

程處亮身體一歪,直接栽下馬。

因為李貞英也被驚到了,沒再用銀槍挑他。

程處亮精神恍惚地站起身後,望向杜荷道:“大哥,你還是給我一刀吧!”

雖然他也不喜文人和文臣,但打倒孔家店這種說法也太驚世駭俗了。

這是要將先聖和儒家都給端了啊!

別說他,就是阿耶來了,也不敢去做。

這已經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而是自尋死路,還要遺臭萬年。

就那些文臣,估計會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寫得十惡不赦。

“看,你不敢!”

杜荷無奈道:“那你帶五百人去琅琊王氏,把一個叫玉兒的丫鬟帶到曲阜吧,這是你要為我做的一百件事中的第一件,簡單吧?”

去琅琊王氏帶人……

一點兒也不簡單!

不過這比打倒孔家店容易太多了!

程處亮尬笑著點了點頭:“我一定把人帶回來。”

“若是有人阻攔,你當如何?”

“衝過去!”

“莽夫所為。”

“還請大哥指點。”

“打倒琅琊王氏。”

“???”

程處亮的嘴角抽了又抽,隻覺自己剛出大坑,又入小坑,怎麽跳都跳不出來了。

房遺愛將畫扇一展道:“你又瓜慫了?琅琊王氏差點害死大哥,他們也隻是讓一個奴仆頂罪,你覺得大哥會放過他們?”

“別怕,你就按照大哥所言,誰敢攔你,你就拆了他們的家,縱使把那王宏吊起來打也無不可。”

杜荷當即指著房遺愛道:“你也去,有你跟著,我放心。”

好為人師的房遺愛忽然很想自扇一巴掌。

這個時候多什麽嘴啊!

這些世族大家哪是那麽好鬥的!

況且他的母親就是來自山東士族……

見他頓時消停了,程處亮笑道:“房遺愛,你不會瓜慫了吧?你雖誕率無學,但頗有武力,難道就不想在這些世族大家麵前展露一二?”

房遺愛緩緩地攥起拳頭道:“休要激我,我隨你同去便是!”

說著,他和程咬金一起帶著五百人離開。

杜荷此番一共帶了上千人,他們皆是來自太行義師。

當然,在山東士族的眼裏,肯定是賊寇。

讓賊寇去幹點正事,很正常吧?

“杜荷,你去曲阜,難道真要將先聖給踩在腳下?”

繼續趕路期間,李貞英一直放心不下,頻頻詢問。

杜荷笑道:“我都一再說了,不會,你咋就是不信呢?要不你把手伸過來,摸摸看?”

“去你的!”

李貞英剜了他一眼道:“你的心都是黑的,還用摸?”

“但胸是白的。”

“你……無恥!”

策馬離他遠點後,李貞英還是很忐忑。

玩歸玩,鬧歸鬧。

敢把孔府給捅上天,真會要命的!

不緊不慢地經過河南道數州之後,他們進入兗州,來到泗水一帶。

曲阜近在眼前。

杜荷催促道:“快馬加鞭,今晚咱們要住在孔府。孔大人不在,他的子孫應該不至於小器得不讓咱們入府吧?”

事實證明,他們就是這麽小器。

他們抵達孔府時,孔穎達的三個兒子攔在了門口。

長子孔誌元冷聲道:“孔府天下人皆可來,唯獨你杜荷不得入!”

杜荷道:“可我隱隱聽到先聖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能大過先聖?”

說到這,他將手一擺,立即有人強行開出一條道。

孔誌元怒吼道:“亂臣賊子,你的眼裏還有王法嗎?”

“你可以去報官。”

“你……你意欲何為!”

聽說他們要來孔府,孔誌元早就報官了。

那些官員嘴上說得倒是好聽,但現在一個人影也不見。

既然靠不住外人,那隻能靠自己。

倘若杜荷敢對孔廟動刀,他定會帶著全府上下以命相護。

杜荷先在孔府內逛了一圈,隨後又去了孔廟、孔林,發現跟他預想中的差不多。

現在的孔府就是孔氏的住宅區,又以孔穎達的府邸為主,遠不是後世的孔府。

孔林也沒種幾棵樹。

而魯國曾建太廟奉祀周公,時至今日,廟早就毀了。

這搞事情的機會不就來了嘛。

他看向如影隨形,高度警惕的孔誌元道:“別緊張,我準備籌款重修孔廟、孔府和孔林,再重建周公廟,你看如何?”

孔誌元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會這麽做?

必是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