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痛

“鈴兒!”

就在房遺愛掙紮著想要躲開的時候,一個溫軟的軀體撲在了房遺愛的身上。

看著燈光掩映下,金鈴兒那張解脫而又滿足的淺淡笑臉,還有眸子裏不再掩藏的溫柔愛戀,讓房遺愛的心疼的糾結在了一起。

想也不想,房遺愛伸手抓住了本該刺入自己胸膛,此刻去刺進了金鈴兒後心的利劍,拚命的想要阻止長劍刺進金鈴兒的體內。

忘記了手上被劍刃劃傷的痛,忘記了胸口被崔逾凡踹的窩心腳,忘記了崔逾凡的存在,也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房遺愛眼裏隻有金鈴兒替自己擋劍的震驚、憤怒和不敢置信,一隻手握著金鈴兒後背的利劍,一隻手攬著金鈴兒小心的伏在自己身上,不讓她跌在雪地上,唯恐觸及她的傷口。

看著房遺愛顫抖的雙唇,金鈴兒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抬手撫摸著房遺愛的厚實而又溫暖的雙唇,費力的說道,“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呆在你的懷裏了,好暖和。”

“你若願意,我讓你呆一輩子。先別說話了,求你。”房遺愛淚眼朦朧的看著金鈴兒,不停地擦拭著金鈴兒說話時嘴角流出的鮮血,聲音顫抖的說道。

“嗬嗬,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可能。”金鈴兒粲然一笑,柔聲說道,目光定定的看著房遺愛的漆黑的眼睛,看著房遺愛為自己著急心疼的樣子,心下一片滿足。

“昨天的一劍,可疼?”金鈴兒撫摸著房遺愛的臉龐,似要將房遺愛的樣子全都刻畫在心裏,柔柔的問道,氣息開始漸漸變弱。

“心,痛。”房遺愛看著金鈴兒,並未隱瞞她自己昨日說完對不起之後的感受。

金鈴兒滿足的笑了,笑容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美麗。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就這樣被他殺掉,為何還這樣傻?”雖然明白金鈴兒心裏的感受,房遺愛蠕動了一下嘴唇,還是語帶責怪的問了出來。不等金鈴兒回答,眼角已經滑落了一滴眼淚。

溫柔的擦掉房遺愛眼角的淚滴,知道這淚是為自己流的,允吸著手指上的淚滴,金鈴兒心下要說沒有遺憾不可能,不過更多的卻是滿足與欣喜,不管多少,最起碼房遺愛的心裏有她的位置,這,就夠了。

“生不能同衾,隻有這樣,你才能念我一輩子,我很貪心是不是?”金鈴兒笑著說道。

“傻瓜,你個傻瓜,傻瓜……”房遺愛閉上了眼睛,將金鈴兒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胸前,喃喃的說道。

見金鈴兒突兀的撲進了房遺愛的懷裏,崔逾凡根本就來不及收回刺出的利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尖沒入金鈴兒的後心。

一時間,不敢置信,心痛,心酸,苦澀,憤恨,痛苦難過等等,重重情緒一股腦的全都湧向了崔逾凡的心頭。

怔怔的看著房遺愛握著劍刃的手,不停有鮮血流出,順著劍刃流向金鈴兒後背上的傷口,然後兩人的鮮血混在一起,染紅了金鈴兒背上的衣衫。

崔逾凡理智的知道,此刻,若是自己手上再加把勁兒,以自己軟劍的長度,完全可以給房遺愛和金鈴兒來個對穿,將兩人全都串在軟劍之上。

可是,看著伏在房遺愛身上的金鈴兒,崔逾凡的手不停的顫抖,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勁兒。

目光痛苦而又複雜的看著金鈴兒溫柔的撫摸著房遺愛,崔逾凡心下的嫉恨幾乎脹裂了胸膛,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鬆開,又重新握好,似在掙紮著要不要刺進去?要不要拔出來?還是,就這樣放著?

刺進去,房遺愛和金鈴兒死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麽,崔逾凡很是抵製房遺愛和金鈴兒一起死在一劍之下。

拔出來,金鈴兒就會立刻死去,崔逾凡心下又舍不得。

心下無數的痛恨與失落,夾雜著無盡的不甘,全都匯成了“為什麽”三個字,在崔逾凡的心間腦海不停的盤旋。

掙紮了幾番之後,崔逾凡還是鬆開手裏的劍柄,彎下腰身,粗魯的掰開了房遺愛放在金鈴兒背上的雙手,將金鈴兒拉了起來,扶著金鈴兒的雙肩,不停的搖晃著金鈴兒,不停的追問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聲聲撕心,聲聲裂肺,聲聲痛苦,聲聲不甘,聲聲寂寥,聲聲惹人心疼!

本就氣息微弱的金鈴兒,被崔逾凡搖晃的更是頭暈腦脹,氣血流逝的更快。

看著崔逾凡淚流滿麵的痛苦樣子,再也不複往日的溫柔體貼和豐神俊朗。

金鈴兒眼裏有著憐憫,複雜而又無奈的說道,“我爹是金嶽川,你,應該知道的。”

崔逾凡怔住了,呆呆的看著金鈴兒。

房遺愛站起身來,攬過金鈴兒的身子,趁著崔逾凡發怔的時候,抬腳踹進了崔逾凡的心窩,將崔逾凡踹倒在地上。

“鈴兒。”房遺愛複雜的看了眼崔逾凡,擦掉金鈴兒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

“你以為你爹是我算計死的?!”崔逾凡吐了一口血,強站起身來,聲音有些拔高,痛苦的看向金鈴兒。

“是與不是,現在還有意義嗎?”金鈴兒複雜的看著崔逾凡,淡然的說道。

是啊,是與不是,現在說來根本就沒有意義了。

何況,當初的事情,也是他因為金嶽川虐待和軟禁於樂(即楊旭)一事,並未幫金嶽川詳細計劃,也明知危險而未出麵阻攔,所以,金嶽川的死,他崔逾凡不可能完全否認掉跟自己沒有一點兒關係。

若是知道自己會遇到金鈴兒,說什麽當初自己也不會讓金嶽川去冒險;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心會再初見的時候,就交給這個清冷倔強的女子,說什麽當初自己也會幫金嶽川好好的計劃。

隻是,天下沒有那麽多的若是。沒有讓自己可以反悔的餘地!

崔逾凡怔怔的看著慢慢軟到在房遺愛懷裏的金鈴兒,心下說不出的無言而又無奈。

想著下午自己回來的時候,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然後無言的朝自己點頭的金鈴兒,明白金鈴兒是答應了自己的示好,當時自己的心是那麽的滿足,錯覺的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今年這個年,也將是家人離開自已以後,最開心的年。

不曾想,幸福是這樣的短暫,僅僅持續了一個下午,自己,就再次失去了所有!

“我不喜歡郊外鮮豔的曼珠沙華。”金鈴兒不舍的看著房遺愛,軟軟的說道。

曼珠沙華,傳說中又稱為彼岸花,花千年葉千年,葉落而花始開,花落而葉方現,花葉永相繼,生生不相見。

雖然現實中的曼珠沙華不能存活千年,卻也像傳說中一樣,花開葉落,花敗葉生。

因為佛家的偈語,說曼珠沙華是彼岸花,也是陰間的接引花,所以不少富貴人家的人死後,墳前總要種上一些妖豔的曼珠沙華,喻意讓死者可以順利的去往陰間,不要滯留在不該再牽戀的人世。

“白薇可好?”房遺愛抱緊金鈴兒越來越沉重的身子,柔聲的詢問道。

“孟婆湯不好喝,來世,我可以等你嗎?”金鈴兒點了點頭,眷戀的看著房遺愛,費力的問道。

“好。”房遺愛牽強的扯起一個笑容,點頭答道。

見金鈴兒費力的扭頭朝屋裏看去,知道她牽掛兩個孩子,房遺愛說道,“我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你,都知道了。”金鈴兒有些暗淡的雙眼,聞言猛然一亮,看向房遺愛,說道,“我,無悔。”說完,金鈴兒放心的閉上了眼睛,徹底軟到在了房遺愛的懷裏。

抱著金鈴兒的屍體,跪坐在雪地上,房遺愛無言的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滑落。

果然,利州一夜不是夢,自己未成看清的人兒,真的就是金鈴兒。

雖然不明白當初金鈴兒為何會趁自己疲累的時候爬上自己的床,可是,去不能否認,錦麒和錦麟兩個孩子,房遺愛是疼進了心坎裏,骨子裏透著滿意。

崔逾凡走了過來,跪在地上,執起金鈴兒垂地的一隻手,看著金鈴兒滿足而又放心的容顏,臉上帶著笑容,從懷裏取出一個藥瓶遞給了房遺愛,不由分說的抱過金鈴兒的屍體,說道,“就這樣解脫,也好。”

說完,崔逾凡嘴裏吐出一口烏黑的血液,無力的彎下了一直挺直的頸椎。

房遺愛看著手裏的藥瓶,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胡老中的梅花鏢的解藥。

張了張嘴,房遺愛無聲的起身,來到幾欲昏迷的胡老麵前,將解藥給胡老服下,給胡老把了一下脈,確定胡老身上的毒正在慢慢的解去,心下鬆了一口氣。

看著外邊發生的一切,孫芸娘始終緊緊的摟著兩個嚇壞的孩子,無法開口勸慰什麽,隻能無言的愛撫,盡可能減少孩子心中的恐慌。

看了眼跪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緊緊抱著金鈴兒的崔逾凡,房遺愛歎息一聲,忍著身上和心裏的痛,先將半昏迷的胡老,抱進了溫暖的東廂房。

ps:金鈴兒還是死了,說實話,讓人有些難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