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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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胡老,從東廂房出來之後,房遺愛就見崔逾凡和金鈴兒兩人旁邊,孫芸娘坐在輪椅上,捂著嘴,傷心的流著淚。

錦麒和錦麟兩個孩子,也跪在金鈴兒和崔逾凡身邊,搖晃著金鈴兒的衣衫,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寒夜的冷風,颯颯的吹過,刮在臉上,宛若刀割。

心痛身疲的房遺愛,卻是半點感覺都沒有,立在東廂房門口,靜靜的看著院子裏的一切人和物。

和金鈴兒相識以來的一幕幕,不停的在房遺愛的腦海裏回放著。

如果莊子上那夜,自己將金鈴兒留下;如果涼州那天,自己將金鈴兒留下;如果利州那日,自己伸手將金鈴兒攔住,如果利州那夜,自己沒有疲累到不記事的程度的話,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嗬嗬,房遺愛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冬夜的寒風,比自己初來大唐離家出走那夜的風還要冷!吸進去的空氣,仍舊刺得肺疼!

看著兩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孩子,房遺愛甩甩頭,將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給甩掉,蹲在兩個孩子的身邊,說道,“麒兒,麟兒,娘親隻是太累,睡著了而已,不要吵醒娘親,好不好?”

錦麒懷疑的看著房遺愛,哭聲雖止,卻仍舊哽噎。

“幹爹,你,你說的是,是真的?”錦麟可憐汪汪的仰首看著房遺愛,抽噎著問道,眼裏帶著希翼的光芒。

“幹爹可曾騙過你?”房遺愛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盡量平靜的說道。

“可是,娘流了好多的血?”錦麟懷疑的說道。

錦麒抿著嘴,沒有說話,用眼神無聲的指控著房遺愛在說謊。

巧妙的讓兩個孩子鬆開了金鈴兒衣襟,房遺愛一手一個,抱起錦麒和錦麟,費力的起身。

見房遺愛要抱走自己兩人,錦麒和錦麟兩個不滿的掙紮了一下,晃得房遺愛腳下一個趔趄。

可能是害怕房遺愛摔倒後,再像金鈴兒一樣睡過去,嚇得錦麒和錦麟兩個,再也不敢動彈,摟著房遺愛的脖子,安分了下來,將腦袋埋在了房遺愛的頸窩,低聲的抽噎。

“娘,先回屋吧,外頭冷。”房遺愛穩住身形,扭頭對哭泣的孫芸娘說道,聲音裏有著疲憊和心痛。

孫芸娘身子一震,抬頭看向房遺愛,透過蒙蒙的淚光,孫芸娘看到了房遺愛的臉上的疲累,眼裏的無奈和哀傷,擔心的提醒道,“元兒,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你……”

聽到孫芸娘稱呼自己久違的名字,房遺愛心下默默的湧起一股暖意,知道孫芸娘是擔心自己一時想不開。

“娘放心,我答應過鈴兒,要好好的照顧孩子。”房遺愛說道,“娘,先進屋吧,天太冷。”等孫芸娘點頭後,房遺愛才轉身抱著孩子進了西廂房。

看著房遺愛挺直的脊背,身影卻滿是無奈和傷心,孫芸娘張了張嘴,想要提醒房遺愛,不要再叫自己娘,還是仍舊改稱幹娘的話,始終沒能出口。

金鈴兒以這種方式離開,隻怕房遺愛的心裏比自己更加的難過。

孫芸娘歎口氣,無聲的流著淚,伸手撫摸著金鈴兒難得放鬆的滿足容顏,眼裏有著憐惜,有些心痛,更有著無盡的埋怨和責怪。

這孩子,為什麽把自己的心藏的那麽的深,她當初若是在利州的時候告訴自己,跟著自己一起進京的話,自己無論如何,也會想著法兒的將她和房遺愛湊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什麽都不說,還偏偏整個旁人來一起扯謊!?

雖然崔逾凡對金鈴兒一向溫柔體貼,可是金鈴兒的接受卻有些僵硬和刻意,這些孫芸娘都是看在眼裏的。

隻是,礙於不是親生,孫芸娘有些話隻能隱晦的說,不能直白的問,在幾次三番之後,金鈴兒沒有任何的反應,孫芸娘也隻有歎氣的份兒。

礙於高陽公主對房遺愛也是上心的緊,有些話,孫芸娘也就這隻能咽進了肚子裏,糾結的看著幾個人的交往。

卻不想,崔逾凡竟然還有這種讓人驚詫到難以接受的身份!生生的斷送了金鈴兒!

對於害得自己夫妻著罪分離,害得自己不能再站立,害得陸家配上了四條人命,害得房遺愛幾次三番遇險的狡狐崔逾凡,孫芸娘是在提不起半分的同情。

門外馬蹄聲響起的時候,房遺愛害怕兩個孩子再哭下去,會哭壞身子,那樣的事情,肯定是金鈴兒所不願見到的,於是趁兩個孩子不防備的時候,直接將錦麒和錦麟兩個敲暈了過去,脫掉兩人寒氣十足的外套,在暖炕上安置好,這才出的西廂房的門。

“芸娘?”馮鐵匠看著院子裏的情形,院子裏隻有孫芸娘和金鈴兒崔逾凡三個,胡老和房遺愛,以及兩個孩子都不見了蹤影,馮鐵匠心下擔憂,來到孫芸娘身邊,輕聲叫道。

看清金鈴兒和崔逾凡兩人的情形之後,馮鐵匠鬆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替金鈴兒難過,伸過手,溫柔的將孫芸娘攬進了自己的懷裏,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馮鐵匠身後跟來的是今夜負責值守的李君羨。

李君羨帶人進來之後,看到這種情形,無聲的擺手,示意跟來的手下,四處查看一下。

房遺愛出來西廂房的門,一看立在院子裏的李君羨,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頭,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馮鐵匠會去了這麽久,現在才回來。

以李君羨的性子,斷不會輕易擅離職守,自是讓人報備過之後,才會帶人出來,否則宮門那裏出事,他擔待不起。

雖然有些不喜李君羨認真過頭的樣子,可是他的做法,房遺愛卻挑不出半點的錯處,隻能將一口惡氣生生的憋了下去。

若是今晚宮門值守的人換了旁人的話,絕對會變通的一邊往上報備,一邊分出一部分來跟馮鐵匠快快的過來,以防事情有變,那麽,也許,也許金鈴兒就不會死了!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完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定局,無法倒帶。

僵硬的朝李君羨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房遺愛來到金鈴兒和崔逾凡身邊,蹲下身來,費力的掰開崔逾凡扣死的雙手,將金鈴兒冰冷的屍體攬進懷裏,伸手拔掉了金鈴兒後背一直插著的軟劍。

抱起金鈴兒的屍體,準備抬步的時候,房遺愛臉上出現了茫然。

西廂房,是金鈴兒這幾年帶著錦麒錦麟兩個一直住著的房間,現在,錦麒和錦麟兩個在裏頭休息,再將金鈴兒的屍體抱進去收拾,肯定不合適。

而東廂房,現在安置著昏睡過去的胡老,也不可能用來給金鈴兒收拾。

至於正房,那是孫芸娘的房間,房遺愛更不可能將金鈴兒的屍體抱進去。

而且,按照唐人的習俗,老人在堂的話,年輕人去世之後,根本不能進正堂停靈,更不要說收拾屍體了。

至於下人住的房間,房遺愛連想都沒想過。

“元兒,將鈴兒抱進正房吧,娘不忌諱這個。”看出房遺愛的茫然,孫芸娘柔聲說道,用眼神征詢著馮鐵匠的意見。

馮鐵匠有些奇怪孫芸娘的對房遺愛的稱呼,怎麽又變成了兒時的那個,卻還是在妻子懇求的目光中,朝房遺愛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不介意。

他們不介意,並不表示房遺愛會不放在心上。

房遺愛搖了搖頭,回過神來,說道,“爹,你把麒兒和麟兒兩個,裹著被子抱進東廂房吧,胡爺爺也安置在那裏。”

一聽胡老沒事,馮鐵匠心下的石頭算是放了下來,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也好。”

將手裏的劍交給孫芸娘,示意孫芸娘回屋裏去,馮鐵匠這才大步流星的走向西廂房,輕手輕腳的打開房們,為了不驚醒孩子,馮鐵匠隻能是一趟抱一個。

李君羨有些尷尬的看著房遺愛和馮鐵匠、孫芸娘三人,一時找不到張口詢問的合適時機,隻能帶著視察回來的手下,幹巴巴的看著滿是悲傷的房遺愛三人。

就在馮鐵匠將兩個孩子相繼在東廂房安置好,出來後,房遺愛這才抬步,抱著金鈴兒朝西廂房走去。

不等房遺愛推門進去,門外傳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有人不待馬匹立穩,就飛快的衝進了小院。

看到院子裏的情形,來人一怔,掃了一圈,隻看到房遺愛頭也不回的抱人進去的背影。

李君羨看清來人之後,鬆了口氣,朝來人見禮,道,“趙統領。”

“怎麽回事?胡老人那?房遺愛可曾有傷?狡狐人哪?……”趙毅眉頭一皺,一堆問題,接二連三的問了出來。

李君羨猜測趙毅問的胡老可能就是房遺愛口中的胡爺爺,便指了指東廂房說道,“胡老可能在東廂房,房遺愛沒事,別的不知道。”

趙毅不滿的看了眼李君羨,轉而詢問的望向,正要被馮鐵匠推進正房的孫芸娘。

“他就是你們想要的狡狐。”孫芸娘指了指跪坐在地上的崔逾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