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呂芮的疑心
李晴略略用了些晚飯後,便由王芸兒、木荔陪伴著回寢室。李晴含笑打望了王芸兒一番,鼻子裏哼出一聲,回身問楊昊:“這是尊夫人嗎?”王芸兒搶先一步道明身份。李晴跟孟博昌也有過交往,連忙扶起王芸兒,說道:“博昌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可憐了你們孤兒寡母。”又問王芸兒:“為何不回家鄉?沒了夫婿,難道父母也沒了?”王芸兒答道:“父母年邁多病,我不願再讓他們為我操心。”
李晴點了點頭,乜斜著眼似笑非笑看著楊昊,良久才哼出一聲。她轉身對王芸兒道:“孩子還太小,你回去吧,這兒有藍羽和木荔足夠了。明日若得空我去看你們。”王芸兒抬眼看了眼楊昊,這才垂首退出。走不多遠,楊昊追了過來,與她並肩而行,歉意地笑道:“害的你白跑了一趟。”王芸兒抿嘴一笑,搖頭說道:“我跑一趟倒沒什麽,不過觸怒了公主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看你還是讓弟妹她們來更合適,讓我來於禮不合。”
楊昊歎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她這趟來豐安,知道的人不超過十個。我不能跟她們說這些。”王芸兒聽了這話默默地低下了頭,行過一條布滿花叢的小徑,盡頭是一座半月型小石橋,橋那頭是就是王芸兒居住的竹林精舍。
兩個人同時立住腳,王芸兒道:“天晚了,你回去自己當心些。”楊昊笑道:“你放心吧,我眼睛亮著呢。”然後他就站在橋頭目送王芸兒登上石橋,往竹林精舍走去。跟在楊昊身後的是張曉、伍章兩個,二人機靈、能幹,拳腳功夫都不錯,就是有一點讓楊昊不滿意:兩人都話多。楊昊目送王芸兒回竹林精舍這會兒工夫,兩個人就興高采烈地聊上了。
張曉道:“你看見沒有,就是三位夫人,大人也沒這麽送過。我要是她就不端那架子啦。”
伍章道:“你懂什麽?這叫欲擒故縱。這架子該端的時候還是要端著滴。”
張曉道:“以前端端架子也就算了,如此可不一樣了,公主殿下可都到豐安來了。這架子再端下去,隻怕……就竹籃打水一場空嘍。”
伍章道:“愚夫之見!娶公主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縱然是貌若天仙,那也娶不得,娶不得呀。”
張曉嘿地一聲冷笑:“你說娶不得就娶不得嗎?我要是有這機緣,我就娶位公主回家,一個女人而已,有那麽難伺候嗎?”
伍章也冷笑一聲:“女人好伺候?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哪個是好伺候的?自己挨了多少次罵都忘了嗎?”
聽到這話,張曉無奈地歎了一聲:“這是什麽世道啊,寒門子弟難道就永無出頭之日嗎?”伍章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並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楊昊就在他身後。張曉會意,一言不發地轉過身來。楊昊竟然就站在離他兩丈遠的地方,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無疑他都聽見了。張曉頭皮直發炸,不知這句將為自己帶來什麽。
楊昊咳嗽了一聲,笑問張曉:“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後凡立有軍功皆賞給官職,有了官職就算不得寒門了,你發如此感慨,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嘛。”張曉慌忙辯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實在是現在太平無事,無仗可打嘛。”
楊昊道:“你們記住嘍,留園,這裏,這裏就是戰場。守衛好這裏,我就為你們記功。”張曉因為緊張一時沒能明白楊昊的話是什麽意思。伍章聽出來了,大聲吼出來:“人在園在,屬下等絕不辜負將軍的期望。”楊昊滿意地點了點頭,張曉這時也明白過來,但是已經沒有了說話表忠心的機會。
左公館有追風、匿甲、斬旗三把殺人的利刃,內寺坊則有紅、黑兩副堅盾。紅盾由原來的緋衣哨改編而來,糅合了大明宮裏金刀衛、龍騎衛的特點,衛士們步戰馬戰皆是一流,紅盾人數近百人,主要負責駐地外層的警戒;黑盾人數隻有紅盾的一半,身穿便衣,負責重要人物的貼身警衛。張朗、李衛、張曉、伍章等人既充當衛士又充當侍從雜役,並不在紅黑兩盾之列。
楊昊四處巡視了一遍防衛部署,內寺坊的精銳大半在此,指揮使朱七率紅盾負責外部警衛,掌印木荔則隨身保護李晴的安全。楊昊對結果很滿意,隻是在臨走的時候,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於是他把張朗叫來,取下調兵玉符道:“持此符去烈火營,令隋鳶將軍率一哨人馬屯留園北門外,沒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入園。”
楊昊回到內書房時已是亥時,人已經困的東倒西歪,正想洗個涼水澡處理一下下午積攢的公文就去睡覺,可是院中卻聽到房中傳來了呂芮和穆瞳的調笑聲。穆瞳剛剛給呂芮講了一個笑話,逗的呂芮哈哈大笑。穆瞳文采口才俱佳,談吐文雅,很有幽默,討女孩子歡心很有一套。平時他就喜歡跟內書房的女書辦和侍女們調笑,言語火辣辣的很有挑逗性,楊昊一直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但是今晚,他的怒氣卻突然升騰起來。
“咣!”楊昊幾乎是踹開的那半扇房門。
二人幾乎同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個人在會議桌的南側,一個在會議桌的北側,彼此之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大人,這是剛剛傳回的密報。”
穆瞳顯然知道楊昊撞開門的含義,他臉上沒有一絲的不安,顯得十分坦然。密報是左公館送來的,是金韜吟和二十一名花衣衛行蹤的報告,楊昊交代過穆瞳,接到這方麵的情報,要隨時向自己匯報,不得拖延。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何天這麽晚了他還在自己的書房裏。
呂芮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書房,倒是有些出乎楊昊的意料。在密報上簽批了自己的意見後,穆瞳便知趣地退了出去,臨走時還順手帶上了門。
“忙什麽呢,整天躲著不見人?”呂芮似乎漫不經心地問,迷離的目光勾著楊昊的眼,又追加了一句:“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可不許撒謊。”
“你都知道了些什麽?”楊昊不動聲色地問道,呂芮得意地笑了笑,一副盡在掌握的架勢。但這些瞞不過楊昊的眼,經過觀察楊昊可以肯定,呂芮對留園那邊的事產生了一些懷疑,但她並沒弄清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更不要說知道裏麵住的是什麽人了。
留園剛剛被沒收時,呂芮和晴兒、小魚曾去看過。當時的留園顯得有些破敗,因為丫鬟仆從被遣散,園子裏處處是樹葉、鳥糞。但是表麵的破敗、落魄卻掩蓋不了它內在的爍爍質華。呂芮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她很想搬到留園裏居住。留園內部大致分為三個區域,自己這邊也是三個人,一人住一個區,既保持相對的獨立,又不耽誤相互間的來往。
可惜呂芮的提議遭到了晴兒和小魚兩個人的反對。晴兒是嫌留園太大、太奢侈,因而不肯搬。小魚則是抱怨留園離防禦使署太遠,楊昊喜歡夜間批閱公文,這樣因為離的太遠,他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不回來就寢,而自己也無法再到內書房為他端茶倒水了。呂芮說服不了二人,搬遷留園的計劃就這樣夭折了。
雖然未能搬進去,呂芮的心裏卻始終未忘記那一片片的翠林修竹、池沼水榭,因此她對所有有關留園的消息都十分敏感。
楊昊已經有一陣子沒到她那兒去了,總是推說公務繁忙,呂芮讓廚房熬了一些小米粥,加了糖,送來給楊昊當宵夜。
沒想到楊昊沒在屋裏,呂芮就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在等他。這時穆瞳趕了回來,不久前他到左公館取情報了,原本他是應該將門鎖上的,一時粗疏大意竟給忘了,待看到呂芮站在楊昊的公案後翻看一份公文密件時,穆瞳嚇得魂飛魄散。
楊昊不止一次交代他內書房是重地,必須有人寸步不離,外人
包括晴兒三人
是絕對不能單獨呆在內書房裏的。若是讓楊昊知道自己出門忘了鎖,讓呂芮在那翻看公文密件,自己豈不是立刻大禍臨頭?
但呂芮是什麽人?穆瞳又怎麽敢得罪她?穆瞳腦子到底夠用,他趕忙向呂芮道謝道:“多謝夫人,大人最恨書房裏亂糟糟的,這馬上就要回來了,若是讓大人看見,我又要挨罵。虧的夫人出手相助,真是我的恩人呐。”
穆瞳一邊說,一邊忙著收拾公案上的公文、密件,呂芮自然不好意思不把手中的密件交出來。而她本人也被穆瞳“請”到了會議室奉茶。穆瞳心中甚是得意,嘴裏的俏皮話一趟趟地往外冒,笑話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抖。呂芮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言談之間呂芮問起楊昊在哪,穆瞳紅著臉笑道:“夫人莫問了,問了我也不敢說,這可是犯忌的事兒。”穆瞳說話的時候目光不停地往西南方向打量。憑著女人特有的直覺,呂芮立刻得出了結論:留園裏一定住進了一位貴賓,而且這個人一定是個女人。自己的夫君就是去見了這個女人。呂芮一直隱忍不發,跟穆瞳有說有笑,直到楊昊回來。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願意告訴我你去哪了嗎?”呂芮的麵色異常平靜。
“剛從留園回來,是為一件公事。”楊昊笑的有些不自然。
呂芮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真是為了公事?不是為了別的?”
“那你說我是為了什麽呢?”楊昊哈哈大笑,心裏卻在打鼓,他伸手去拉呂芮的手,卻被她冷漠地避開了。
“女人。”呂芮不客氣地答道,臉上頓時罩上了一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