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師行穿著便服,背著一個大包袱,笑容滿臉地走進正廳。

“有勞太守了。”李攸給他添了杯茶,“新采的碧螺春,請。”

“哈哈,多謝校尉。”

用過茶後,沈師行解開包袱,露出裏麵的物什——兩個小禮盒,其中一個裝著一株人參,另一個則裝著一遝,共計五百貫的交子。

“太守,一點小傷而已,你太破費了。”李攸並不伸手去接。

“哈哈,校尉,昨日是沈某保護不周,這是一點小心意,還請校尉笑納。”

“我兄弟的傷,並不重,藥錢最多五貫。”李攸道,“太守如果覺得過意不去,不如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哦?校尉請講。”沈師行忙道。

“昨天夜裏,陶遼與沈太守,共飲了一杯酒,不知太守能否告訴李某,這陶遼來京口,所為何事?”李攸笑道。

沈師行麵色雖不變,但左眼皮明顯一跳,片刻後才道:“他想請我,逮捕他的弟弟,陶遠。”

“為何?”李攸一愣,因為沈師行的回答,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他說他的弟弟,盜走了家中的玉印,而這枚玉印,可以讓三條船的貨物,不受任何盤查地穿行於我大魏境內。”沈師行道,“昨日襲擊校尉的凶手,是個常年練刀的胡人,有軍士認出來,他是在三天前進城的,名字叫慕容安。”

“慕容安?”李攸蹙眉,“燕虜的大姓啊。”

“是,他的過所表明,他是燕虜使團中的隨從。”

“太守的意思是,陶遠將一枚玉印,賣給了慕容安?”

“很有可能。”沈師行道,“可是,我們在慕容安身上,卻並未發現,任何財帛。李校尉,你對此,可有頭緒?”

“哎,李某是武人,如何懂查案?”李攸舉起那張五貫麵值的交子,“沈太守,多謝。”

“校尉,昨天,實在抱歉,抱歉啊。”沈師行會意,邊賠笑邊告退。

李攸親自將沈師行送到軍營外,而後才轉身往回走,此時,秋蘭已經在客廳中等他了。

“奴婢將沈太守的話,全部記下來了,請校尉過目。”秋蘭將幾張藤紙,在案幾上一字排開。她的字,是清新秀麗的,與李攸那手鐵畫銀鉤,剛好是兩個極端。

“秋蘭,能說說,昨天夜裏,我和張牛離開之後,到你再次找到我們之前,你都聽到了些什麽,看見了些什麽嗎?”李攸問。

秋蘭眉頭一擰,嘟了一會嘴才道:“校尉離開後,奴婢便在後門處站著,大概過了半刻,就聽到一聲慘叫,接著便是駙馬和張牛的聲音。奴婢急忙趕過去,就看見陶遠倒在血泊中,他身邊有兩個人,一個是管家,另一個,現在想來,自那一麵之後,便再沒有看見過了。”

“慢著。”李攸打斷道,“那你記得,這個人的模樣嗎?”

“高個,衣著發色與我們一致。”小丫頭的眸子轉了好幾圈,而後就搖了搖頭,“當時,天暗,奴婢又急著尋找校尉,所以記不清了。”

“有兩種可能,一,這個人便是陶遼找來,殺陶遠的。二,這個人是慕容安的同伴。他們殺人後,選擇分開逃跑,結果慕容安被我們殺了,他,卻躲在馬車之間,最終混進了人群之中。”

“校尉所言極是。”秋蘭道。

李攸白了她一眼,轉身出門去將動作畸形的羅慶從校場上拽了下來。

“我的好大哥啊,你可終於想起弟弟來了。大哥要是再晚來一刻,弟弟就散架了。”羅慶哭喪著道。

“這京口,可有鬼市?”李攸問。

“鬼市?”羅慶腦袋往前一探,“大哥,這種地方,可不興去啊,殺人奪貨的事,可是一點不少。”

“這麽說,就是有了?”

“哈哈,大哥,今天天氣不錯,弟弟就先去練拳了啊!”羅慶說著,就欲溜走。

李攸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拖了回來:“帶路。”

“大哥,京口的鬼市,是真的險。那些人,狠起來,可不管你是駙馬啊!”

“放心,秋蘭最擅長一個打十個。”李攸拍著羅慶的胸脯道。

“哈?”小丫頭登時石化。

“大哥,三思啊!”羅慶哭爹喊娘道。

“校尉……”秋蘭也怯生生地開口道。

“怎麽了?”

“能不能,緩兩……三天?”秋蘭豎起三根青蔥,“奴婢這三天,不太舒服……”

李攸會心一笑,又拍了拍羅慶的胸口:“到鬼市放出風聲,說陶遠的玉印,我準備出售,看一看,三天後,誰會聯係我們。”

“明白,弟弟這就去。”羅慶點頭哈腰道,然後就飛也似的跑了。

“秋蘭,跟上去看看。”

“諾!”

——

周有田等人當真是戰陣嫻熟,學習能力也特別強,短短三天,就已經熟練掌握了鴛鴦陣。李攸便趁勢提出,進行比試。

“劉兄看上去,對這鴛鴦陣,沒什麽信心啊。”李攸道。

“這鴛鴦陣才五個軍士,可就有兩支狼筅,兩支長槍,一麵盾,一把刀。對後勤的要求,太高了。”劉定遠道,“還有這狼筅,攜帶極為不便。一旦被後排的軍士遺棄,前排的軍士,將無路可退啊。”

“劉兄說的最後一點,攸以為,一在軍餉是否充足,二在指揮是否有方。”李攸道,“但前麵的幾點,對鴛鴦陣所能帶來的巨大收益麵前,不值一提。”

劉定遠明顯臉色一變,顯然是認為李攸這個連毛都沒長全的小子,在信口開河。

“有田,可以開始了。”李攸下令道。

“諾!”周有田高聲應了,然後舉起紅色的令旗,用力一揮,校場中的兩隊軍士見了,立刻向對方發起攻擊。

魏軍步卒的一般配置是,一個伍中,有兩名刀盾手,三名長槍手。其中隻有伍長有披甲護體。

因此除了伍長外,其他人唯一的防護,就是那兩麵方盾。而這兩麵方盾,各自也隻有兩尺餘長,一尺餘寬,剛好能遮擋人的脖頸以下,髖關節往上的部位。

而乍看上去,這種常規配置對全隊士兵的防護,是要比鴛鴦陣還要好的,因為鴛鴦陣中,每個伍隻配備了一麵長寬相當的方盾!其餘人,可都是無遮無掩。

這就是為什麽,劉定遠一直不看好這鴛鴦陣的原因。當然,他馬上就會對李攸這個毛頭小子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