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義身子後仰,抬腳踹在老宮女的手腕上,匕首飛了出去。
老宮女想跑。
張建趁機快步上前,抓住了她背在身後的行囊。
嘩啦!
白花花的銀子落在地上。
行囊裏裝著的竟然不是衣物,竟全都是銀子!
老宮女失了智,見到銀子掉了,也不跑了,朝著張建衝了過來。
此時盧子義已經調整好身形,又是一腳踹在老宮女的肚子上。
老宮女痛呼一聲,捂著肚子倒地。
不等老宮女起身,盧子義一腳踏在她的胸口,逼問道,“你是誰,出宮做什麽?”
老宮女見跑不掉,手掌裏抓了什麽,塞到嘴裏。
張建連忙去捏她的臉,“幫忙,她要服毒自殺!”
盧子義邦邦兩拳,砸在老宮女腹部。
老宮女劇烈的咳嗽,口鼻噴血,嘴唇發黑,吐出半粒毒藥。
她竟然將毒藥咬碎吞服的。
眼看著老宮女活不成了,張建急中生智,故意炸她,“是皇後讓你逃出宮的?”
老宮女瞪著眼睛,嘴巴裏吐著黑血,“你……怎麽知道?”
說完,眼睛還沒合上,腦袋一歪,沒氣了。
張建也是賭。
最近發生的大事兒隻有這一件。
隻能說碰巧一起出宮了。
張建臉色陰沉,“萬有說殺小娥共有兩名宮女,逃走一人,看來她是殺小娥的宮女之一。”
張建與盧子義將散落的銀子收拾好,由張建背著。
粗略算起來,老宮女此次出逃,帶了上百兩銀子,還有十幾貫銅錢。
換算成前世的錢,至少十多萬。
宮中宮女的俸祿一年是二十四兩,除去吃穿用度,上下打點,這些銀子恐怕是老宮女攢了半生的積蓄。
拿著,沉甸甸的。
盧子義說道,“陛下,讓我來吧。”
張建擺手,“我來就好,別忘了你我此時的身份。”
盧子義不再堅持。
兩人從胡同中出來,陳總管與采購太監已經走遠了。
人走遠,餘威還在,地上躺著一人生死不知,路邊的攤位倒的倒,收的收。
百姓們人人都怒視著陳總管離開的方向,但無一人敢出聲。
誰敢反抗,地上躺著的那人就是例子。
盧子義問道,“我們去哪?”
張建說,“先出城,去老驢坡。”
盧子義沉默兩秒,“陛……我們現在有錢了,要不要租一輛馬車,買寫吃食路上吃。”
出城到老驢坡有半日路程。
張建說道,“行,我去租。”
張建來到剛剛被陳總管撞翻的饅頭攤,幫忙撿起地上的白麵饅頭。
吹了吹饅頭上的灰,他問道,“饅頭髒了,一文錢一個,賣嗎?”
老板哭喪著臉,“你要就拿去。”
張建撿了十幾個饅頭,又到旁邊的攤位上買了半罐鹹菜,加起來才花了三十文錢。
宮中花錢都是銀子起步。
對比之下,何其奢靡?
租馬車需要到城中的車行,張建初來乍到,不熟悉。
好在盧子義對皇城熟悉的很,帶著張建兜兜轉轉,穿過幾個胡同後,找到了一家老店。
押金八兩銀子,一日一兩銀子,租了一匹老馬,和一個隻有頂棚勉強能遮風擋雨的馬車。
張建不會駕車,坐在棚裏。
盧子義揚起鞭子輕輕的抽了馬屁股一下,馬車晃晃悠悠的朝著皇城北門駛去。
路上,張建好奇的問,“你是在長安城長大的嗎?”
盧子義背對著張建,看不清表情,沉悶的回了句,“嗯。”
似乎是覺得失禮,又補充一句,“陛下,臣自小在長安長大。”
張建感受到他的情緒不高,沒有再問。
馬車從北門使出,經過盤查和詢問,付出了一點碎銀子後,順利出城。
與城內的白石路不同,城外全是土路,護城河周圍囤積著許多難民。
他們沒有路引,又沒有銀子,進不去城,隻能席地而睡。
因為排泄物的關係,整條護城河都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行進不到百米,就有三夥人上前討要吃食。
其中一人還是半大的孩子。
看著小姑娘清澈的目光張建於心不忍,分給她一個饅頭。
幾個難民見狀,像是狼看到了獵物,迅速圍攏過來。
張建用鞭子狠狠的抽在幾個難民靠過來的身上,“滾開,都滾遠點!”
小女孩趁此機會,趕緊把饅頭全都塞到嘴裏,噎的直翻白眼。
見饅頭沒了,難民才不甘心的散開。
盧子義無奈的說,“陛下,您會害了她的。”
“別看這些過的慘,哪個真的餓死了?”
“遇到貴人就討要,遇到普通百姓,他們就是土匪。”
“剛剛如果小女孩動作慢點,或者這些人的心再狠點,會挖開她的肚子把饅頭找出來。”
“人餓極了,比豺狼虎豹還要可怕。”
“真正心善的人,早就死在路上了,能活下來的,沒一個好東西。”
這句話雖說有些武斷。
但就在二人離開後,張建看到一個商賈被難民圍住,幾個男人被扒了衣服,不出一盞茶的功夫,車上的東西就哄搶一空。
張建忽然意識到,盧子義說的是對的。
至少一部分是對的。
這就是他治理之下的大燕國。
大廈將傾,民不聊生。
民不是民,官不是官。
張建問道,“為什麽宮裏不派人圍剿?”
盧子義自嘲的笑了笑,“當年方將軍帶兵圍剿,這些難民逃到山林裏,等方將軍回朝,他們又回來。勞軍就要花錢,這一來一回的軍費,誰來承擔?”
說到這裏,盧子義意識到自己有些情緒失控,連忙閉嘴,請罪道,“臣口不擇言,請陛下治罪。”
張建擺擺手,覺得盧子義說的在理,“沒事,你繼續說,我現在不是皇帝,你也不是臣子。”
這些東西,是他在宮城中看不到的。
也是上一世,史書中不曾記載的。
真正的,吃人的社會。
這一路上,張建聽盧子義講述了不少有關民與官的故事。
民官的矛盾,已經上升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官官相護,欺淩百姓,貪汙受賄,強征商稅。
更有甚者,欺男霸女,招搖過市。
正午時,兩人終於抵達老驢坡。
老驢坡說是坡,其實是一座矮山。
老驢坡地勢平緩,一條河自西向東緩緩流過,養育了兩岸的草地。
河道上已經鋪好浮橋,浮橋對麵駐紮一頂頂帳篷,此時正是生火造飯的時辰,營地裏冒著炊煙,空氣中彌漫著玉米的香味。
現在的主食還是雜糧。
稻米隻有江南地域的人才能吃上。
即便是宮裏,稻米也是官員特供,三品以下的官員非節日吃不上稻米。
兩人剛接近浮橋,兩名哨兵從樹上跳下來,“幹什麽的,前方軍營重地,閑人勿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