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逸眼神瞬間冷下來, “非法闖入裏院,哨兵,擊斃。”

時香薇瞪大雙眼,看著哨兵的手指微動, 嚇得失聲尖叫, 丟掉手上的盆跑開,“我走!我走了!別開槍!”

“別別別, 別開槍!”時香薇母親從人群中顫抖著走出來, 擺著雙手,“她就是受到刺激了, 腦子不清醒, 千萬別開槍!”

“時香薇!”

遠處又走來一群人,為首的短發婦女麵帶怒色,旁邊還跟著麵色蒼白的朱鵬運。

當事人來了,眾人知道有好戲看了, 幫忙勸下哨兵。

短發婦女剛走到時香薇跟前,抬手就甩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你還有臉往我兒子身上潑髒水!”

時香薇母親跑過去護住女兒,“你憑什麽打人!你兒子做了惡心人的事,你還動手打我女兒!”

“你女兒該打!”朱家母親卷起袖子, “從結婚那天起,你女兒就算計著我們家, 我們家給你們家擦了多少屁股, 擺平多少髒事你們心裏清楚得很,知道感激嗎?有過一點感激的行為嗎?她除了敗家往外跑, 連件衣裳都沒給我兒子洗過, 生了孩子成天不管, 我兒子上戰場,她除了把孩子餓的直翻白眼,就是扒拉著存折上的錢給你們娘家送過去,你女兒做事不惡心?惡心的事你當我看不出來嗎!”

時香薇母親自知心虛,避開氣勢如虹的親家母,沒有吭聲。

她沒有吭聲,朱家母親並未就此繞了她,指著母女倆罵道:“鵬雲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躺醫院裏半個月了,你們就沒出現過,誰家媳婦像你這樣當的,我請了人家紅姝來幫忙看著,擦個手到你眼裏就變成搞上了!那你原來在文工團,得搞了多少人!”

“你不要血口噴人狡辯!”時香薇捂著臉回道:“那是擦手嗎?那還朱鵬運拉著李紅姝的手腕不放,就差抱上了,那熟悉的樣子,笑的樣子,背地裏都不知道抱過多少回了!好!你要說沒有,我現在就離婚,我看離了婚以後,他會不會和李紅姝在一起!”

“我呸!還怕了你離婚了!”朱家母親一臉橫肉,“我早盼著你們離了,不知道是誰扒著我兒子不放,離,現在就去離,不過我告訴你,離了以後,我兒子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你管不著!”

穆冰瑩無語,這朱家母親看著挺橫,看來也沒聰明到哪裏去,這不就是變相得告訴大家,朱鵬運和李紅姝是有那方麵意思,將話柄送到時香薇手裏了。

毫不意外,時香薇笑了,“心虛了,你們心虛了是吧,哈!哈哈!離婚可以,但離婚之前我得告到軍區監察那裏去,讓軍區調查清楚你兒子跟李紅姝之間的醜事!”

朱家母親:“你去,我們清白得很。”

時香薇轉頭看了一眼顧長逸和穆冰瑩,“去就去,我現在就去!”

眼看人跑了,朱家母親頓時橫眉怒目追上去,朱鵬運被大家看得抬不起頭,跟著一群人追上去。

“大院這些天是真熱鬧。”

“我看這事假不了,看朱家婆子那樣,就知道有情況。”

“時家大姑娘是不行,成天在娘家住著,丈夫受了那麽重的傷,她都不去醫院照顧。”

“原來不是和童玥一樣想著顧家老大麽,難不成還沒斷心思?”

“噓——”

人走了之後,周圍人都在議論,偷看著穆冰瑩。

菜站王站長走到穆冰瑩旁邊小聲問:“小穆同誌,那什麽李,真是你堂姐妹?”

穆冰瑩不想當眾把以前的事都說出來,也不想再去說李紅姝什麽不好,開了一個口,隻會讓人不停追問,說個沒完,最後還不知道被傳成什麽樣,“不是,我所有堂姐妹都姓穆。”

“原來不是你堂姐妹啊!”王站長一聽說不是,故意大聲道:“我就說嘛,聽說小穆娘家村子叫穆溪村,裏麵住著的都是同族人,都姓穆,那人姓李,怎麽可能跟小穆有關係,大家可得聽清楚了再傳話啊,不然顧團長可不是好惹的。”

眾人聽完,看了看生人勿近的顧長逸,沒人比他們這些看著顧長逸長大的人,更知道顧長逸有多不好惹了,頓時全都閉上了嘴。

穆冰瑩沒把時香薇亂扯的事放在心上,畢竟這事隻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怎麽回事,李紅姝早就不是穆溪村的人了。

顧長逸突然道:“朱鵬運臨時出了這事,大會又要熱鬧了。”

穆冰瑩看向他,“你是說,主力軍團長的位置?”

顧長逸好心情點了點頭,“朱鵬運本來就是主力軍副團長,這次上戰場表現突出,立下戰功,韓天哲一降職,他是最有希望接班的人,現在看樣子難了。”

“那誰會過去?”穆冰瑩好奇問:“不會調你過去吧?”

“我當時都沒接,現在怎麽可能會去接。”顧長逸笑出聲,往前麵看了一眼,“特戰營第一批篩選出來的人,這次要離島了。”

穆冰瑩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目標是傅家,微微怔住,“景蕭,年紀還很輕吧?”

“遲早的事。”顧長逸腳步突然一頓,低頭看著媳婦,“他年輕,我老了?”

“什麽啊。”穆冰瑩笑著推了推他,“你幹嘛跟人家比歲數,回家,陽陽估計醒了。”

顧長逸鼻子輕哼一聲,推開大院門,讓媳婦先走進去。

軍人離婚不容易,一般雙方單位領導會三五次勸說,但不知道當天李紅姝他們去了監察怎麽鬧的,當天晚上,高毅就趕來了軍區,找到趙政委一起批了朱鵬運的離婚報告。

第二天軍區表彰大會,並沒有看到朱鵬運的身影,也沒有聽到對他的表彰。

但一早上起來,就聽說朱家拿出時香薇父親受賄的準確證據,遞交軍區了,如果查實後是真的,時香薇父親就得坐牢,她們一家人都得跟著受牽連。

穆冰瑩卻沒心思管他們了,今天大會不但要頒發所有活著的戰士功勳,還要給犧牲的戰士頒發功勳章,穆暉父母被軍區請來了現場,她和特戰營的戰士們一起負責照顧家屬。

“冰瑩,穆炎還沒有好轉啊?”穆暉媽拉住穆冰瑩的手,一臉擔憂,“這孩子怎麽想不開……唉……”

穆冰瑩安撫道:“心理治療見效不會那麽快,需要一定的時間。”

穆暉爸擔心問:“那他會不會一直就這樣好不了了?也當不成兵了?”

“不會。”穆冰瑩麵上表現得很輕鬆,“穆炎什麽性子,五叔五嬸你們最了解了,誰好不了,他都不可能好不了,他是村裏最混賬賴皮的孩子了。”

“就是,叔,嬸子,你們不知道,穆炎當時連我們指導員都敢耍。”段嘉祥坐在穆暉爸旁邊,給他們講著當年和穆炎穆暉一起參加篩選的事,開始隻提了穆炎,後來小心翼翼提到了穆暉,發現他們聽得很高興,沒有傷感的樣子,才一直說下去。

看家屬們都喜歡聽,傅景蕭和特戰營其他戰士全都變著法子說搞笑的事,逗家屬們高興。

大會很快開始,軍首長們依次上台,慷慨激昂說著關於戰爭勝利的鼓勵與讚揚,引得戰士們連連鼓掌,接著便是請政治部的文藝工作者,上台朗讀最受人民歡迎的戰地故事,其中就有穆冰瑩寫的《戰地作者》。

沒人通知穆冰瑩這件事,聽到報幕她還一愣,等看到魏叔拿著報紙上台,才想起婆婆打過電話問她願不願意上台朗讀,她自然是不願意的,沒想到魏叔去讀了,不禁失笑。

等到振奮人心的戰地故事讀完,便到了頒發功勳章的時候,拿下963高地的特戰營,成了首個表彰英雄部隊。

傅老站在台上道:“特戰營的特戰戰士,在此次戰爭中,用果敢不退縮的精神,全域能戰的過硬作戰能力,告訴全軍戰士,他們對得起“特戰”這兩個字,他們無愧全軍刀尖的稱號!”

穆冰瑩跟隨全軍戰士們一起熱烈鼓掌,看著顧長逸和曹醜牛一起站在台上,接過特戰營集體一等功的獎狀,想到當初推開小竹樓門看到的情景,情不自禁濕潤了眼眶。

她隻看到了戰後的那一幕,其他親身經曆過的特戰戰士們,早已淚流滿麵,手掌拍至發紅發燙。

集體一等功既是全營戰士們的榮譽,也是對營區首長的表彰認可,全營的人都很激動,曹醜牛站在台上都忍不住淚崩了,他自己依然冷著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喜怒的同時,也讓全軍戰士崇拜敬佩,更加向往特戰營,做夢都想成為特戰營的特戰戰士。

全營137個人,每個人都拿到了功勳章,其中段嘉祥拿到了二等功功勳章,傅景蕭和穆炎拿到了一等功勳章,其餘犧牲的戰士,並不是穆冰瑩以為的一等功,而是極其罕見的特等功。

看著烈屬們悲喜交加流著眼淚,穆冰瑩又跟著哭紅了眼睛。

這場殘酷慘烈的戰爭,隨著這場表彰大會,畫上了逗號,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

……

“一點好轉都沒有。”

穆冰瑩和顧長逸等人站在病房外,看著裏麵鬧騰的穆炎,“反而感覺更嚴重了?”

“過不去心理那一關,總是夢遊在高地那一戰之中。”葉豐歎氣,“實在不行,再把他送到南疆戰場上,用他心裏最不去的場景,刺激大腦。”

“高地是在敵軍的地盤,我們現在過去不是等同再次挑起戰爭?不切實際。”曹醜牛搖頭道:“如果是其他地方,那裏都是戰後的荒地了,又沒有人,要是不行的話,還得給他找幾個越軍來打不成?”

聽著特戰營的領導班子跟葉豐等心理醫生聊治療方法,穆冰瑩緊皺著眉頭,也在想有什麽刺激辦法。

戰後這麽久,有一些心理問題的戰士,經過治療都恢複成正常了,其他還在醫院的都是外傷,隻要經過一定的時間,就能恢複,就剩下穆炎,眼看有著大好前景,結果人一天比一天魔怔,讓人著急。

穆冰瑩煩躁歎了口氣,忽然一轉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沈梅。

對方也看到了他們,停住腳步,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沒有說其他話,往裏麵病房走。

穆冰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頭問葉豐:“童馨也還沒有好?”

葉豐搖頭,“童馨封閉心理,排斥外界治療,目前她父母每天都在開導她。”

“又是開導。”穆冰瑩拉住顧長逸,“慢治療不行,就來一劑猛藥,把童馨跟穆炎放到一起試試。”

顧長逸難得“啊”了一聲,啊完了之後,想到以前這倆一到一起就吵翻天的樣子,頓時覺得也不是不可行,“我去找童參謀長。”

十分鍾後,童馨和穆炎被帶到了同一間治療室。

還沒等大家屏息凝神,這倆一看到彼此,眼神奇跡般的有了對焦。

正當心理醫生掀起笑容時,童馨出聲了:“廢物!”

穆炎眼睛頓時一瞪,跟著出聲了:“你他媽才廢物!”

“該死的是你,廢物!”

“老子殺了起碼上百個越寇,你幹個半吊子救援腦子居然幹傻了,還有臉說我廢物!”

“你這麽能怎麽還讓穆暉護著你走,犧牲了穆暉的命,還犧牲了那麽多戰士!就為了保護你,廢物!”

“啊——”

穆炎受到刺激,雙眼發紅朝著童馨衝上去。

“啊———廢物!你居然咬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