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這幾個劫匪並不比捏死幾隻螞蟻更難, 甚至是偽裝成普通人混入人質中的敵人也不過多浪費了秋山奏幾個不耐煩的眼神。

就在他將最後一個劫匪的槍.支奪走,一手按住他的腦袋,挾著風聲壓在地板上時, 藍牙耳機裏傳出柯南的聲音。

聲音來自吸煙室。

是柯南在和毛利蘭說話。

小偵探推斷出所謂的傳染病其實並不存在, 病人身上表現出的症狀隻是油漆顏色。這一切都是紅暹羅貓陰謀的一部分。

微不可查的,秋山奏鬆了口氣。

眾人見危機解除,也都鬆懈下來,互相擁抱安慰。

為了讓他們徹底寬心,將頭頂徘徊的傳染病烏雲一並清除,秋山奏將柯南的推論也告知了他們。

對這個剛剛救了他們的男人說的話, 眾人都沒有提出質疑。

隻有鈴木園子盯了他一會兒,“黑澤先生……頭發變長了誒。”

秋山奏勾起一縷頭發看了眼,為了維持哥哥神秘的形象,忍下笑意,“嗯,覺得這樣更好看。”

鈴木園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既然壓根沒有什麽傳染病,我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蘭!”

關係真好啊, 秋山奏看著雀躍的鈴木園子心想。

秋山奏照著地圖找到了少年酒所在的房間。

這裏遠離了窗明幾淨的飛船核心區, 又回到了那片鐵皮與黑暗凝成的冰冷中。

小綠點縮在房間一角, 秋山奏都能想象出對方觀察自己身體時那種百無聊賴的模樣。

秋山奏笑了下, 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如果這樣做的話,他和琴酒十有八九會徹底決裂——這明明正是他想要的, 臨到此時卻生出許多不舍。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現在的一切都是虛假,他要從虛假中醒來。

秋山奏退後幾步, 隱藏進黑暗中。

抱歉了, 哥哥。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

……

琴酒盤腿坐在地板上。這大概是一間儲藏室, 裏麵堆著幾個紙箱子,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有點冷,大概是光著腳的緣故。

琴酒看了看自己的手腳,還是不太喜歡這副縮水版的身體。

皮膚上並沒有像他在吸煙室看到的那兩個病人一樣出現紅疹——約莫是沒有問題。

不過也許他可以裝作有問題,借此讓笨蛋弟弟離自己遠點。

……但是弟弟也隻是太寂寞了。

琴酒並不知道一個好哥哥應該是什麽樣的,但大概不是自己這樣。

從他擁有記憶起,身邊就跟著那個討厭又粘人的小不點兒。

那時候他沒有鏡子,並不知道兩人長相一模一樣,隻是時常會聽人說:“哦,雙生子。”

雙生子。

後來他理解了這個詞的意義。

一個從胚胎時期就開始跟他爭奪生命力的家夥。

他喜歡抱住他的手臂,腦袋枕在肩膀上,軟軟地叫:“哥哥。”

他們最初住的破屋子窗戶破了一塊,從那裏漏進來的月光又白又亮。甚至叫人皮膚發燙。

再後來,琴酒知道他們兩個都是病人。

他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

在組織的治療下,他不再像少年時那麽畏懼陽光。然而不知道是否是身體回到少時所帶來的錯覺,他現在反倒覺得身體總在發燙。

組織的治療並不是沒有代價的。琴酒知道自己的時間不過是從未來借來的——但他並不在乎。

是活到明天還是死在今天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弟弟不一樣。

雖然他越長大越叫人討厭,但琴酒還是覺得他得活著。

他一直在尋找讓弟弟不用付出代價也能活下去的辦法,現在這個辦法被弟弟自己找到了。

基因置換實驗。

不過是要他死。

銀發少年垂下眼眸,儲物間裏沒有窗戶,因而也沒有光。

真的會殺死我嗎?

他按著地板站起來,好涼。

真的在計劃著殺死我嗎?

他扭開門把手走出儲物室。走了幾步,頓住,“出來。”

裝扮成他的模樣的弟弟從暗處現身,“啊啦,被小陣發現了呢。”

雖然語氣親昵姿態如常,但琴酒注意到弟弟並沒有靠近他。他在刻意保持距離。

那雙綠眼睛審視性地將他從頭掃到尾,眼裏的冷靜和唇角溫柔的笑仿佛是割裂的兩個極端:“小陣,你……應該沒事吧?”

琴酒忽然覺得胸口悶,就像是看著叛徒從眼皮底下跑了似的。

他對組織其實並沒有多麽忠心,然而對背叛卻確實深惡痛絕。

“我沒事。”他冷冷地說:“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做個檢查。”

弟弟看了他一會兒,仍然保持著距離,隻是臉上柔柔一笑:“哥哥,我們之間就不用再假裝了。你知道了吧,實驗的事情。”

“哥哥,你不要害怕。實驗過程一點都不痛的。”

“你也不會死去,隻是會和我融合在一起。我們會合而為一,一生都不再分開。”

喉嚨裏發出幾聲低笑,銀發青年朝少年走去。

相似的麵容遙望在黑色的鐵河兩端,仿佛穿越了時間彼此靠近。

“哥哥,你以為我在害怕你身上會有傳染病嗎?”青年用含笑的嗓音說:“怎麽會?我永遠不會害怕哥哥。我隻是怕我忍不住——”

他停在少年麵前,垂眸,“忍不住要和哥哥合而為一了。”

琴酒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從他皮膚上劃過,激起一層細密的戰栗。

“哥哥,世界創造我們,創造出如此相似的我們。我們生來就屬於彼此。”

“不要怕。”

——不要怕。

琴酒感覺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漫上口鼻,繼而世界陷入一團昏暗。

秋山奏接住昏倒的少年酒,那輕軟的身子像一朵蝴蝶似的落進懷裏,激**起的風吹開了他的鬢發。

他低咳了一聲,咽下湧向喉頭的血。

【變形術】的副作用已經開始出現,他感覺到靈魂裏熟悉的痛感和灼燒感。

此刻躺在他懷裏的稚嫩鮮活的少年,他隻在夢中見過的少年,從此看一眼,少一眼。

秋山奏歎了口氣,對懷裏的人笑了笑,無奈地說:“這大概就是騙人的代價吧。”

哥哥,我遲早會還你自由。如同我們兒時走在河邊,大雁在蒼穹下展開雙翼。

秋山奏把琴酒重新變回了一隻貓。借此輕鬆地將他帶下飛船。

犯人們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秋山奏抱著他的貓悠閑地看著警察們忙來忙去。

臨走的時候小偵探叫住了他。

“黑澤先生,你之前說的合作……”

怎麽沒有下文了啊!

“噓——”銀發青年揉了揉懷裏熟睡的銀漸層的腦袋,“別吵醒我的貓。”

他的眸光微微一動,“別擔心,柯南。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就算會有不舍,一切也終將結束。”

他笑了下,看著柯南,眼睛忽然輕輕做了個可愛的wink。

“一個不可以告訴別人的小秘密——我想家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