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奏敢發誓兩人走進拉麵店的時候, 服務生絕對盯著他們看了很久,一直到兩人在喧鬧的店裏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才猶豫著遞來菜單。

或許諸伏景光也意識到自己這種打扮反倒讓他變得引人注目了, 他把墨鏡和口罩取下來,但是兜帽依然罩在腦袋上。帽子下的湛藍眼睛沾了太多雪氣,像一座終年彌漫霧氣的雪山, 望一眼便要跌進去。

雨子奏想起波本, 他也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赤井秀一,勉強也能算上, 那雙綠眼睛確實很有特點。

所以他們做臥底的是對眼睛也有什麽特殊要求嗎?

“你要吃點什麽?”諸伏景光將菜單推到雨子奏麵前, 這動作驚醒了她,雨子奏這才發現她盯著對方的眼睛看太久了。

這樣很不禮貌。

“抱歉,看到你的眼睛想到了一些事。”

“想到了什麽?”諸伏景光像是隨口問道, 他招呼著服務生,讓他先上兩杯熱乎乎的大麥茶,“你的手太涼了, 喝點茶暖一暖。”

雨子奏的手裏被略顯強硬地塞進一杯茶,她抱在手裏。對普通人來說正合適的溫度, 對她來說就有些熱了。

“你哥哥。”雨子奏得意地發現諸伏景光的目光因為這句話從菜單上抬起來, 重新落到了她身上。

“我哥哥?你認識他?”

雨子奏故意賣了會兒關子,可諸伏景光這個人好像根本沒有脾氣這種東西, 一點兒也不著急。

嘖, 在這方麵倒是跟他哥不相上下。

“因為一些巧合見過他。你們兩個人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唔……除了虹膜的顏色。不過你們兄弟的性格好像差別還挺大,你哥哥文縐縐的,還……”雨子奏思考著該如何措辭, “弱不禁風?”

“咳咳——”諸伏景光差點被大麥茶嗆到, “弱不禁風?”

他哥哥?諸伏高明?

黑發女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嗯,他人很好,但是好像太溫柔了——這一點你們兩個倒是一樣。不過同樣是警察,高明先生就太讓人擔心了,好像一根手指就能戳倒他。”她還拿出一根手指比劃了下。

諸伏景光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給對方的茶杯裏添了點水。

哥哥在外人的印象裏是這樣的嗎?

雨子奏說著,忽然頓住,“你是不是很久都沒有見過你哥哥了?”

仔細算一算,諸伏景光複活了幾個月,此刻依然在公眾場合遮掩容貌,就說明他的身份依然沒有暴露。

或者說,除了在知情人那裏,諸伏景光這個人此時應該依然是死亡的。而公安警察的風格,是不會讓他哥哥知道這個消息的。

諸伏景光的沉默證實了雨子奏的猜測。

兩人的拉麵這個時候被端上來,熱氣騰騰的香味兒熏軟了略顯凝重的空氣。

“對不起。”為表歉意,雨子奏把碗裏的鳴人卷挪到諸伏景光碗裏,後者一下子變得哭笑不得,低頭笑了聲,“謝謝。”

他輕歎了口氣,湛藍眼眸微微閃爍,“果然還是孩子啊。”

雨子奏皺了皺鼻子。

雖然年齡是自己親手拉的,不過她怎麽這麽不愛聽這種話呢。如果把幾個馬甲的年齡都疊加上,她起碼也是百旬老人了。

雨子奏在吃拉麵的間歇說:“如果你想見他的話,應該早點去見。明天和意外,誰知道哪個會先來。”

諸伏景光剛張了張嘴,雨子奏又說道:“擔心組織的話沒有必要。”她頓了頓,“因為我在這裏。”

到了這種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遷就組織的必要。所以秋山奏也不會再放任它奪走任何一個無辜者的生命。

兩人之間沉默了很久,四周圍繞著的,是穿透玻璃窗的漫天雪光、熱氣騰騰的拉麵香,以及此起彼伏的喧囂吵嚷。

“雨子,”諸伏景光第一次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他把鳴人卷放回她碗裏,“你還小,你可以更任性一些……至少在我麵前,你可以更無理取鬧一點。”

諸伏景光發現他直到現在依然對麵前這個黑發……黑發少女一無所知。

她此刻正呆呆地望著他。

那張臉實在是漂亮,隻是吃飯的一會兒功夫,諸伏景光已注意到至少有三個男人兩個女人在時不時偷瞄她。

尤其是那雙眼睛——一般形容一雙眼漂亮,總愛說她閃亮似星星。她的眼睛是另一種美,是沒有任何月與星的,一片純粹的黑暗。

好似是寂靜的宇宙,隻容得下淺淺呼吸聲。

她都經曆過什麽?

為什麽小小年紀就在“影子”這樣的組織中?

她說的“影子”boss救過她的事又是什麽?

為什麽她好像走過很多泥濘……現在卻還是一腔赤誠,甚至願意為救陌生人而身陷險境?

雨子奏呆呆的是被諸伏景光的一番話打蒙了。

你可以更無理取鬧一點——沒聽過這種要求。

不過秋山奏這個人就是擅長得寸進尺。既然對方願意尊老愛幼,她自然也不會客氣。

早知道年紀小有這麽大的好處,她應該再把年齡報小一些。

做不了受人尊敬的百歲老人,就做個被愛護的……嗯……幼崽?

“那我要吃冰激淩!”雨子奏躍躍欲試。

諸伏景光馬上反駁:“不行。”

雨子奏敲敲桌子表達不滿:“你說了讓我任性一點的。”

諸伏景光溫柔一笑:“但我並沒有承諾一定會聽從。”

雨子奏:“……揍你哦。”

最終冰激淩沒吃上,隻吃上了披薩,但是是諸伏景光親手做的。

雨子奏任性起來實在是很難搞,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孩,怎麽會諸伏景光說不能吃什麽就真的不吃。見她執著地尋找冰激淩店,諸伏景光隻好簽下一係列不平等條約,來換取對方放棄冰激淩。

她手指冰涼的感覺依然殘留在他頸側,諸伏景光覺得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再隨著性子傷害身體。

他想起當年兩人一起逃跑時對方忽然昏倒的事,問道:“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黑發女人似乎是沒反應過來為什麽忽然問這個,怔了下,在路燈照耀的雪地上轉了一個圈,攤開手臂,“嗯,十幾年如一日地好。”

他們吃過拉麵後,一直玩到華燈初上。

諸伏景光失笑,逐漸熟悉後,他才發現和表麵上的驕矜冷豔不同,雨子實際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

她湊了過來,和他說著什麽。

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避開對方下意識靠近的身體,但依然能聞到女孩子身上傳來的淡淡花香——她很喜歡花香,無論洗發露、沐浴露還是身體乳,都是用的花香味。

他必須時不時提醒自己:雨子還是個未成年少女,諸伏景光,要對得起警察手冊上的櫻花紋章。

諸伏景光將雨子帶回了自己的公寓。在決定去那裏之前他也猶豫了很久。鑒於答應了雨子要給她做披薩,這時候無論是回酒店還是回別墅,都不方便。

反正兩人坦坦****,他對自己的自製力也有信心,於是便帶她回了公寓。

食材在公寓樓下的便利店就能買。

進了門,諸伏景光就去廚房忙活了,雨子奏東瞅瞅、西看看,一會兒就沒了興致。

這公寓太小了,和波本的差不多大。

她從廚房門口探出一顆腦袋,諸伏景光疑惑地看著她,“是無聊了嗎?馬上就好,待會兒就來陪你。”

為什麽感覺諸伏景光仿佛在跟他養的貓對話?

明明他才是貓眼吧!

雨子奏搖搖頭,“我想泡個澡,待會兒見。你不要著急,做得好吃一些。”

雨子奏很自來熟地給自己放好熱水。剛剛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唯有這個浴缸讓她特別喜歡。

因為它有按摩功能。

所以她在浴缸裏睡著也完全不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