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九二十人桌
“Ryan居然起死回生，之前還真有點小看他了。”埃裏克對方曉翎說：“他年紀雖然輕，打現場錦標賽的經驗可也相當豐富。剛才我查了一下，原來他去年拿過一個公開賽的亞軍。他不像大多數90後牌手那麽瘋狂，反而在詐唬的表現上很有綿裏藏針的感覺。要小心他的陰招，他有機會淘汰你的時候可不會管什麽見鬼的約定。Newhouse的籌碼不斷減少，但他還是打得很穩健，不輕易全下，也許他有熬進錢圈的想法。”
“他說過自己非常抗拒成為第十名，但我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程度。”方曉翎說。
“這樣說的人通常都口不對心。”輪到貝克的分析：“第二桌上另外三名對手想必你不熟悉。你看那個暗黃色頭發，身穿斑點襯衫的，他叫MichielBrummelhuis，是個荷蘭人。你別看他麵無表情的捂著臉呆坐著，他平時是個喜愛運動的人。我認識他，他的愛好是曲棍球和網球，他在打牌時很有衝勁，但不太擅長抓詐唬。那個碩大的光頭，要是他胡子再多些，眼角多一道疤，樣子就很像基茨了。他叫AmirLevahot，是以色列人。他技術很好，在曆屆wsop比賽中進入錢圈次數不少。缺點是略偏被動，但他讀牌很準，不容易被詐唬。他正在盯著你們每一名對手，觀察你們在做什麽，他善於察言觀色。還有那個穿灰色T恤的加拿大人，MarcMcLaughlin，他的妻子還是女朋友正在替他做頭部按摩。他的打法靈活多變，我曾在Day1的時候和他相遇，到現在還不能很好的歸納他的類型。”
“這已經是一種歸納了，謝謝你們。我看到他們都精神不足的樣子，尤其是那個Jay，居然趴在牌桌上像是睡著了。他還說自己是開夜店的，嗬嗬。”方曉翎故作輕鬆，但這個時候的心顯然是提起來的。
“夜店老板都是在白天睡覺，而他已經連續打了7天的牌，我看最累的是他。這是你的優勢，曉翎，不是每個人都能飲到我的秘製提神茶葉的。”陳強尼的目光中居然不無羨慕之意，也許他在回憶當他年輕時，那批第一代的德州撲克牌手，沒能趕上wsop綻放光華的他們望向自己時的目光。
“我的優勢是你們，強大的教練團。”方曉翎逐一向大家擊掌，下一階段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臨行前方曉翎想起了什麽，問鄧肯：“你的賭注有沒有賣出去一部分。”
“決賽桌前我不賣，那怕是給Johnny。”
“你太冒險了，賣掉一半，將本錢拿回來多好。”
“你怕我冒險，你就別輸，還差兩個人而已。進入決賽桌，有人開出合適的價錢，我就賣。”鄧肯聳聳肩，滿不在乎。
“我可不管你，我會該怎麽打就怎麽打。”方曉翎瞪了鄧肯一眼，心想輸死你活該。
鄧肯笑了：“所以我才放心，這樣你一定可以進決賽桌的。”
盲注是20萬/40萬/5萬。按鈕在6個人麵前轉了兩圈，沒有一把能看到翻牌。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在蔓延：別人快點全下，別人快點跟注，比賽快點結束。David全下了兩次，隻有400多萬的他沒得到跟注者。其中一把JC在BB上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在大家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蓋了牌。這一桌倒也不是很急，旁邊那桌隻剩下5個人，盲注轉得更快，何況籌碼最少的Newhouse在那邊。Newhouse用200多萬全下時引起了轟動，可惜他的T8s居然贏了KJo。
“我並不是很擔心，因為第11名應該輪到他們。”Newhouse指向FeatureTable那邊。
看來真的是這樣，和剛才一樣，卡洛斯在SB上全下800萬。方曉翎現在還有1700萬，她這次拿到的是【黑桃6紅心6】。對子比剛才的大，可形勢比剛才嚴峻。這次卡洛斯有20個盲注，M值如果按九人桌計算，提升到約為8左右。這次的跟注比剛才更邊緣了，如果是一對8還差不多。
方曉翎朝幾名對手掃過去，除了卡洛斯之外，他們都將“跟注他”寫在額頭上。離決賽桌越近，將比賽生命延續到三個月後的心情也會越焦切，主辦方決定將決賽桌拖延的時候考慮過這一點嗎？
“我跟注。”想起去年Baumann在最短籌碼時放棄了一對6，而她最後的結局是第十名，方曉翎作出了決定。
又一次她和卡洛斯的對決，大家的歡呼聲比上次還激烈。這是1600萬的彩池，誰能得到它就能獲得進入決賽桌的安全資本。SecondaryTable上正在進行的牌局，大家不自覺的凍結了行動，都想看看這次能不能消除走向一張牌桌的最後一個障礙。Newhouse等人向這邊張望雙方都是些什麽牌。
“你的牌比上次好嗎？”卡洛斯問方曉翎。
“是的，不過仍然是小對子。”方曉翎翻出66。
“好消息，我的勝率這次比你大。”方曉翎嚇一跳，然後看到卡洛斯的底牌是【黑桃Q黑桃J】。這個牌對上66，勝率確實比50%要高了0.5個百分點。
“我是不是有點過於心急？”與其說方曉翎征求鄧肯的意見，還不如說她這是不太滿意這亮牌的結果。
“這是個好的跟注，別擔心，Johnny說你一定會贏的。”鄧肯說。
“是的，卡洛斯可惜了，難得在這個時代還有機會再進決賽桌。”陳強尼望向卡洛斯的目光中充滿著惋惜和唏噓，他正在和家人一起迎接這次挑戰。卡洛斯都算得上是陳強尼的晚輩了，他奪冠的年份比陳強尼晚了十幾年。可他在目前的幸存者中，卻作為一位老而彌堅的代表人物存在。卡洛斯捍衛著上一代牌手的最後一道防線，而他有一半的機會將要被目前最年輕的牌手淘汰！
發牌員左邊擺放著卡洛斯的【黑桃Q黑桃J】，右邊是方曉翎的【黑桃6紅心6】，令人窒息的公共牌發出：【紅心4方塊9紅心A】。沒有任何卡洛斯的補牌出現，他的親友團們一陣黯然，倒是卡洛斯還在鎮定的安撫著他妻子。出於對卡洛斯的尊重，陳強尼和鄧肯示意自己這邊不要叫得太大聲。但其他旁觀者的轟動聲中還是歡喜多於憂慮，眼看前十名即將要誕生了！
轉牌：毫無關係的【方塊2】。卡洛斯那邊全體肅立，不再有什麽一驚一乍的反應了。方曉翎深深吸了口氣，這時身邊有人及時伸過來一隻手，她順手緊緊握住。隻差一張牌，2500萬籌碼就到手了！
河牌：【黑桃2】，卡洛斯被淘汰！方曉翎將擁有2500萬進入最後一桌的決戰，她離決賽桌已經不能再接近了！方曉翎在那一瞬間激動到極點，忘情之下連同那隻手一起捂住自己胸口，感受那劇烈心跳之後的狂喜。眨眨眼一再確認屏幕上那五張公共牌確實沒幫助到卡洛斯，她贏了！方曉翎低下頭萬般慶幸的呼出剛才那口氣，雙手緊握著的那隻手卻被第三個人用力抽離了出去。
“你在幹什麽啊？”林嘉蘭老實不客氣的斥責沃克，剛才方曉翎握著的竟然是他的手。
“我看到曉翎很緊張，想支持她一下。”沃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鄧肯朝林嘉蘭揮揮手，示意不要再糾結。
方曉翎臉上一紅，她剛才真沒注意到那是誰的手。好在這一點小尷尬很快被滿心歡喜所驅散，而現場的熱烈氣氛也令其他人沒注意到這小小的糾紛。全場響起如雷的掌聲，一方麵向卡洛斯致敬，更多的是慶祝自己支持的牌手進入前十名。SecondaryTable的牌手們紛紛收拾籌碼走向最後一桌，而他們的親友們也得一起往FeatureTable的觀眾席上擠過去。一時間這圍繞著最後一桌的轉播廳人頭湧湧，喧鬧非常。
卡洛斯保持著風度，逐一向幸運的十人眾握手告別。JC顯得頗為不舍，卡洛斯走後，他和以色列人Amir就成為年紀最大的兩位選手了。來到方曉翎麵前，卡洛斯看到了陳強尼，他按照禮節先祝賀方曉翎：“恭喜你，女孩，我度過了愉快的一天，而且也盡力了，沒什麽遺憾，希望接下來你也沒有。”
“你很值得我尊重，沒有運氣我便贏不了。”方曉翎說。
“這話不怎麽由衷，嗬嗬。”卡洛斯可以和陳強尼打招呼了：“Johnny，你真了不起。收了個男徒弟拿了史上最高的獎金，收個女徒弟眼看就要創造曆史了。”
“我也很希望是這樣，可惜別具慧眼的是鄧肯。他才教了曉翎一年，這段時間最拉風的新聞人物就是他了。”陳強尼笑著說。
“一百萬元買來的狂熱效應，鄧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以為你瘋了。但現在看來，你獲得了豐厚的回報，看來這個年代的玩法已經不適合我了。”卡洛斯的笑容有些落寞。鄧肯邀請他留下來看比賽，他搖搖頭：“要是方能進入決賽，到時我一定來看，請為我留一個座位。現在，我必須陪伴我的家人。何況，這裏也沒有位置了。”
確實，十名選手的親友們，加上其他看熱鬧的觀眾，最終桌的周圍已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卡洛斯的親友們剛退場，他們的位置就被其他人一擁而上搶占光。雖然不至於發生什麽爭執，可也很是擾攘了一會。被淘汰者的凋零氣氛，不僅僅表現在牌桌上。
“我不想離開這裏。”方曉翎對鄧肯說。
“你就在這裏啊，好好打，別因為沃克的事情影響到你。馬上我們就可以回去慶祝狂歡了，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鄧肯雙手按住方曉翎雙肩。
“我能不能就站在這裏和你一起看比賽，隻輸盲注的話，我一定可以進決賽桌。”
“你一定要去，尋找你的獵物，消滅他。不要忘記，一大群人在餐桌旁等待著你，我們會用最親切的笑容作為你的獎品。”
方曉翎拉著鄧肯的衣領將他上半身拉下來，弄濕他的嘴唇：“你才是我的獎品。”
方曉翎仍然是最後一個回到座位上的人，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的就座引起了一片歡呼聲。最後一名女選手依然存活，而且還排名第三，形勢相當不錯。她是現場最多人支持的牌手，決賽桌已經缺席女牌手太久了。
“我們之中始終有一個人要失望的，不是麽。”坐在方曉翎下家的正是Newhouse。
“我想，失望的是一大批人。”方曉翎往觀眾席上瞥了一眼。
“相信我，除了我自己之外，我最不希望見到離開的人是你。”Newhouse放下墨鏡，遮住他那憂鬱的眼圈，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有人說，十人桌比決賽桌更加殘酷，這話有一定的道理。決賽桌上隻有一名勝利者，誰都想成為冠軍，但萬一失敗了，還有另外七個人陪著你失敗。而十人桌上，卻隻有一名失敗者！除了籌碼最少的人，其他選手都時刻陷身於保守還是激進的地獄漩渦之中。
所以，大家都不懷好意的盯著Newhouse，隻剩下300多萬籌碼的最短板。Newhouse倒也爽快，十人桌第一把牌就拿著A6o全下。籌碼第二位的Loosli不負眾望，以Q4o跟注。翻牌有A，也有4，最終Newhouse再一次笑到最後，雖然仍未能擺脫末班車的位置。
“現在你要偷我的盲注就比較難一些了。”Newhouse和Ryan擊掌慶祝，看來他們是朋友，進而對方曉翎說。
“我反而覺得更容易了。”方曉翎輕鬆的回答。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可以認為方曉翎更擔心Newhouse加注全下，也可以認為Newhouse有了退路容易蓋牌。
“事先說好，你要是和她全下，我得站在他那邊。”Ryan對Newhouse說：“我們之間有個約定，她輸了我也好不了。”
“沒關係，除了我這邊的自己人，每個人都會那麽做。何況我說過，我不想做女士殺手。”雖然Newhouse又度過一劫，可短暫的笑容過後，他還得繼續謀求孤注一擲的機會。幸運之神沒有拋棄他，過不了幾手牌，他再次全下翻倍成功。這一次Newhouse真的可以暫時鬆口氣了，他的籌碼量已經回到1300萬。他舉起墨鏡不無得色的望著大家，似乎是在宣布，牌桌上可以欺負的人消失了，選下一位吧。
沒有了射程內的獵物，大家的打法頓時規矩起來。加拿大人McLaughLin在UTG1加注到85萬，一直蓋牌到BU上的Ryan，他是唯一的跟注者。事後發現，David蓋掉了AJo，荷蘭人Brummelhuis甚至蓋掉了77，出於籌碼量的考慮。
兩人彩池有280萬，翻牌是【紅心Q梅花2方塊9】。McLaughLin持續下注110萬，Ryan跟注。彩池上升到500萬，轉牌是【紅心K】。McLaughLin再次下注170萬，Ryan竟然加注到380萬！
一般來說，在轉牌有這樣的危險張落下，Ryan的範圍是兩極化的。要麽他有set或擊中了順子，要麽他什麽都沒有。方曉翎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覺得這把牌雙方都有點貨色，卻不會覺得自己有絕對的優勢。這種情況下本來便宜攤牌就好，中成手牌轉成詐唬，尤其是並不確認自己落後時，通常不是個好主意。
但方曉翎認為Ryan有很大可能就是拿著中成手牌轉成詐唬。首先她排除Ryan什麽都沒有，在純空氣詐唬。雖然世事無絕對，最危險的打法可能也最安全。可這麽瘋狂的打法在十人桌上發生的概率不會超過1%。其次排除的是set和順子，Ryan不會想拿著這麽強的牌去嚇走對手。強聽牌也基本排除，從牌麵上看，轉牌形成強聽牌的機會不大。Ryan是看穿了McLaughLin的牌也不大，自己又沒信心攤牌獲勝，所以決然改成詐唬。
McLaughLin蓋牌，Ryan成功了，如果他確實是在詐唬。McLaughLin未必不能讀懂方曉翎能想到的策略，但他不可能用一張Q去驗證Ryan的底牌。Ryan收獲了這個相當豐厚的彩池，籌碼量上升到2300萬，直追方曉翎。方曉翎覺得自己想法沒錯，這個Ryan果然善於狡詐的詐唬。
不久之後，從比賽視頻上，方曉翎的想法得到了驗證，Ryan和McLaughLin的底牌湊巧都一樣：黑色的打得大膽而命中要害，這是個傑出的詐唬。不能認為McLaughLin打錯了牌，他輸在位置不利，同時還輸在手牌範圍的估算。McLaughLin翻牌前在UTG1起手加注，Ryan能確認轉牌的K對自己非常不利。McLaughLin的範圍裏麵有很大一部分超過了他的AQo，而Ryan知道如果他加注詐唬，能趕走AQ甚至AK、不大會有KQ和set，他唯一輸的是KK和QQ。反過來McLaughLin就無法確認Ryan是什麽牌，22和99都可以在BU上跟注。
在大家的步步為營的時候，隻要比平時鬆凶一點就能獲得巨大的利潤，畢竟中成手牌占了絕大多數的好牌比例。方曉翎想，自己也許應該和Ryan采取一樣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