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七十九全下詐唬
聽到方曉翎宣布全下,徐泳獻怔愣了好幾秒鍾才“啊?”一聲反應過來。發牌員告訴他,方曉翎全下的數量是32萬多點,徐泳獻需要跟注25.5萬左右到一個33萬左右的彩池。如果他跟注並且輸了,他的籌碼就不到10萬,成為牌桌上的短板。如果贏了,他就可以淘汰籌碼第二的人,並對剩下的對手建立絕對的籌碼優勢。假如他蓋牌,他還可以剩下35萬籌碼,和彭斯差不多,而方曉翎將成為新的領先者。
徐泳獻故意多詢問了發牌員一次方曉翎下注的數量,又請他幫自己清點自己的籌碼,顯然他是在拖延時間。然後捧著頭悶悶不樂的思索,這場比賽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苦惱。方曉翎這次全下還給他一樣的處境:跟注的彩池比例不錯,蓋牌也還有退路。可以跟注的理由很充足:錢圈隻有一個人,這需要牌手玩的激進些,不可以過於規避運氣低落。這手牌如果不是對方運氣極好,他贏的概率很大。他還記得這個女孩,之前她很不情願的在翻牌前蓋掉了用來詐唬的牌,此刻有可能因為賭氣而全下。
但蓋牌可能更加理智,假如對手不是在詐唬,他的底牌岌岌可危。徐泳獻明白,雙方都很容易看穿這個牌麵,對方應該可以合理的推測出他的底牌。她有這個水平可以分析出自己很難蓋掉這手牌。這是一個3bet過的彩池,她如果真的有一張6,或者機警的慢打AA,那麽在有利的位置跟注到最後,才用全下來套取最大的盈利,這是最合理的打法。
這真是個很難下抉擇的決定,徐泳獻左右衡量,還是拿不定主意。200人的比賽打到決賽桌不容易,他一直掌控著所有同桌的對手,不想因為一個草率的選擇斷送掉。徐泳獻望著方曉翎,看到她一直灼灼逼人的盯著自己,神態中沒有任何擔心他跟注的意味在內。
蓋牌的話,自己的籌碼量還在前三位,而這個女孩領先還未占絕對的優勢,還有機會追上去,隻要自己能想辦法清空一個對手。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和這個女孩進入單挑的話,徐泳獻有信心擊敗這個對手!她的水平雖然不錯,可技術上還不夠成熟。想到這裏,徐泳獻不再猶豫,將底牌扔還給發牌員。好吧,她確實很有可能在詐唬,但如果她的牌比他強,那麽這個打法也完全沒有問題,徐泳獻終究不想冒這個險。
徐泳獻蓋牌,方曉翎似乎還有點悻悻然,好像她並不滿足於隻贏這麽多。牌桌上的其他選手也有點不樂意,這種級別的比賽,牌桌邊緣不會有攝像頭,不會記錄每個選手的底牌,韓國人和這個女孩以及大家都不會知道雙方的底牌到底是什麽了。但這時產生了點小意外,方曉翎用拇指和中指將底牌旋轉著甩向發牌員。兩張牌飛行的曲線有點高,正好撞到發牌員的手臂,有一張牌被牌麵向上擊落在牌桌上。
看到這張J,徐泳獻痛苦的抿著嘴,好像剛剛吞咽下一塊七成不熟的帶血牛扒。他站起來往外走了幾步,深深的呼著氣。顯然方曉翎的底牌不可能是J6,他蓋掉了必定可以贏的底牌。發牌員向方曉翎示意抱歉,方曉翎微笑攤手表示毫不在意。
“噢,韓國人真可悲,連我都真以為曉翎姐姐有了四條。”閑著沒事的電子屏幕上終於打出了決賽桌的投影,貝克和艾薇這時可以坐著看直播了。
“要是我,就不會蓋牌,在這種場合下蓋掉QQ+,我覺得是不可思議的。誰知道呢,也許這韓國人的決定才是對的,那麽曉翎的詐唬就變得很高明。可曉翎真的分辨得清我和韓國人兩種牌手之間的區別嗎,不管怎麽說,這個詐唬真的太冒險。如果我是曉翎,我會在河牌跟注,縱使對方明顯的給予我太合適的彩池比例。”貝克喃喃自語,他搖搖頭苦笑著:“難道是我的思維已經跟不上潮流了?”現場已經沒有其他觀眾,兩父女可以暢所欲言。
艾薇看著父親,安慰著說:“也許,這個韓國人根本打不過一對J,他隻是AT而已。”
“不,不不。剛才他那表情不會是假的,他一定蓋掉了原本可以贏的牌。不過他恢複得很快,你看他又麵無表情的坐回原位了。這次意外真不好,接下來他會針對著曉翎的。”
“好一個詐唬。”歐文湊近方曉翎低聲耳語。
“什麽?詐唬?不,我認為一對J可以贏。”方曉翎一本正經的說,但眼角明顯蘊藏著笑意。
“噢,來吧,別這樣。”歐文嗬嗬笑說:“你幹得好,我也對這個韓國人沒有好感。”
籌碼增長到第一,方曉翎心情大好。兩把牌之後她位於BU,前麵所有人蓋牌,她拿到【梅花Q,紅心J】下注13500,歐文在SB跟注,BB蓋牌。
兩人的彩池有40000,翻牌是:【方塊A,黑桃Q,方塊8】,歐文望一眼方曉翎,反主動下注22500。
在決賽桌上,歐文還沒和方曉翎展開過戰鬥。她剛剛成為籌碼最多的人,而在這種危險的牌麵上反主動下注,這實在很不同尋常。他就這麽巧拿著一對8?懷著這樣的疑惑,方曉翎跟注。在她將籌碼投入彩池時,歐文又望了她一眼。方曉翎眼角的餘光瞄到,他好像用手指擦了一下堅挺的鼻子。
彩池有95000,轉牌是【梅花J】,方曉翎成了兩對,而歐文繼續下注35000。方曉翎不覺得這個兩對幫助了自己,她知道歐文之前還剩下20多萬。轉牌的下注雖然少,但彩池的膨脹正好適合他在河牌全下。如果歐文對著16萬多的彩池全下15萬左右,這將是一個難題。可手持兩對也很難蓋牌,方曉翎仍然跟注。她略略轉臉,剛好看到歐文將他的衣領豎了起來,不由得心念一動。
彩池有165000,河牌是【黑桃5】,看來是一張安全牌。雖然兩對並不小,可方曉翎希望歐文願意就此攤牌。但如果他的牌比她大,那沒有理由不全下。看來歐文也這麽想,他抽噎了英俊的鼻子兩下,決然一揮手:“OK,我全下!”
發牌員告訴方曉翎她需要跟注14萬多一點。方曉翎緊皺眉頭,籌碼領先者的位置還沒坐熱,就受到這樣的挑戰。換做是自己,要是從一開始就詐唬,那麽到了這樣的河牌也隻能全下繼續之前的故事:他有一對8,或者別的什麽,總之絕不會比她的兩對小。她的籌碼遠比他要多,歐文拿著最好的牌來不斷下注到全下才是正確的打法,而詐唬則非常冒險。但自己剛才也不正是在看似不可能的情況下詐唬嗎?
滴噠,不知不覺間,手上的魔方被轉成九個黃色麵向上,方曉翎的思維從牌麵上轉移開來。剛才,歐文擦了一下鼻子,然後豎起了衣領。對了,他豎起了衣領!
“我跟注。”方曉翎一作出了決定,歐文就噓了口氣癱軟下來。
“喔,難怪說K9這種牌不能玩。”歐文自嘲的笑著,翻開來的是方塊K、9,一個失敗的同花聽牌。他站起來和方曉翎握手:“我想,我也許能打走一張Q,KQ,QT這樣的。”
“如果我隻有一張Q,那我確實會蓋牌,GoodJob!”方曉翎心想,其實一張Q足夠我跟注了。之後如果有機會,再將歐文不經意的馬腳告訴他。
歐文走到艾薇麵前歎氣笑說:“哎,辜負了你的祝福,我沒能拿到亞軍。”
“可你輸給了姐姐而不是別人,這很好,坐吧。”艾薇指指身邊的座位,歐文很樂意坐下。貝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兩句,三個人很愉快的討論起剛才的牌局來。
方曉翎領先得更多了,正當她遐想著即將可以摸到入場卷的時候,第三名的彭斯卻不行了。他拿著KK仍然在不利的位置跟注徐泳獻進彩池,並且連續三輪在沒有A的牌麵上跟注到最後全下。徐泳獻一翻牌,彭斯不由得幹瞪眼,對手在河牌擊中了小兩對。一成不變的打法令彭斯被淘汰,而徐泳獻的籌碼量一下子就追了上來。牌桌上還有五名選手,另外三人和方曉翎與徐泳獻的籌碼量相差甚遠。他們兩人好像形成了默契,彼此間幾乎不再交手。盲注繼續升級著,在被淹沒之前,他們不得不主動全下。徐泳獻淘汰了兩個,方曉翎清空了最後一個,然後就是兩個人爭奪冠軍了。
兩個人對決,需要坐到牌桌的兩邊麵對麵交鋒。發牌員善解人意的對兩位牌手說:“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籌碼,你們不打算站起來走走?”
方曉翎衝發牌員感激的笑了笑,伸著懶腰走到艾薇他們麵前。艾薇問她累不累,方曉翎手扶著後頸回答:“沒事,我覺得充滿鬥誌。”
“經曆了這麽長時間的戰鬥,你才到了一半的旅程,隻有冠軍的比賽就是那麽殘酷。我看這個韓國人的韌性很好,我估計你們還要較量很長時間。”貝克看著時鍾,已經過了午夜。
“沒關係,那我就跟他磨下去,反正我平時做作業寫論文,熬夜是家常便飯。”成功的詐唬了一次,又抓了一次詐唬,方曉翎顯得信心滿滿。
兩人的籌碼很快就整理好了,方曉翎的數量比徐泳獻略多一點。方曉翎和艾薇拍拍手,轉身向牌桌走去,這時貝克在背後叫住了她。
“曉翎,我想,等會最好還是不要輕易詐唬,特別是全下。同時,不要認為對方會全下來詐唬你。”
方曉翎略覺愕然,然後隨口應道:“哦,好的。”
位於橢圓形的牌桌麵對麵坐下,方曉翎和徐泳獻互相打量這最後的對手。剛才韓國人沒站起來活動,看不出賭場裏有他的朋友。他隻是用一貫冷漠的眼光看著方曉翎走出去,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貝克的說話,在看著方曉翎走回來。似乎他不放過任何觀察對手的機會,包括她的動作舉止,精神狀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專業牌手素質,至於這樣嗎?鄧肯可不是這樣子的,方曉翎的思緒不覺回到上一次在拉斯維加斯賭場的決賽。當時她還幾乎什麽都不懂,輸給鄧肯不奇怪,這次雖然對手可能還是比她強,她的信心可大得多了。
盲注是12000,兩個人平均有100萬,對於單挑來說,還有很多空間可以行動。貝克說得沒錯,徐泳獻似乎有心和方曉翎打持久戰。從他的行動來看,韓國人很小心的挑著好牌才下注,一般就跟注進彩池,甚至在小盲注直接蓋牌。他完全改變了之前的鬆凶打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沒什麽貨色在手。進了翻牌之後,持續下注,過牌加注等常規的試探性手段都維持在很低的水平。方曉翎故意和他一直過牌到最後,發覺他翻牌有個低對子都沒下注。
他這是在幹嘛?由於過於謹慎,徐泳獻的籌碼在一點點減少。既然對方在退縮,方曉翎開始加大下注的頻率。拿到一個對子固然要下注,什麽都沒有也下注,不斷的蠶食對方,總會逼到他孤注一擲的。在一把牌裏麵,方曉翎在小盲注有利位置用不同花色的J5在翻牌前下注,翻牌後持續下注。被跟注之後,轉牌依然什麽都沒擊中,方曉翎二次下注,但徐泳獻仍然跟注。
河牌發下來,方曉翎還是沒擊中對子,徐泳獻很快的過牌。看著牌麵上,有A,有Q,還有10,彩池的規模已經相當豐厚,是兩個人單挑以來最大的。方曉翎覺得徐泳獻最多隻有一張10,由於自己的一再緊逼,他才跟注了兩輪。一翻牌自己肯定輸,輸了之後對方的籌碼比自己多,並且形象會完全被破壞,之前頂著壓力硬著頭皮的激進就會完全白費。要不然,我可以……
“我全下。”方曉翎覺得這時候非詐唬下去不可,自己有一張A是很合理的,這和剛才的情景很相像。如果自己的推斷沒錯,徐泳獻會蓋掉一張10。如果詐唬失敗呢?自己還能剩下一點籌碼的,大概還能有二三十萬吧。
徐泳獻望向自己的眼光中分明帶著惱怒,方曉翎知道自己沒看錯。韓國人蓋牌,他居然還翻出一張10給她看,並少有的說話了:“OK,我相信你。”
他真是失態,方曉翎心中竊喜,現在她的籌碼已經接近徐泳獻三倍,而對方看來接近忍耐的極限了。接下來最好有一把好牌,隻要再有一把好牌下注,比賽看來就可以結束了。
沒想到這把牌很快就來了,由於徐泳獻在小盲注跟注,方曉翎可以用【梅花9,方塊4】進入彩池,翻牌是【紅心4,方塊7,梅花J】。
一個底對也值得下注,徐泳獻跟注,他應該開始不再信任自己激進的行動,即使隻是拿著兩張高牌也有可能跟注的。
正當方曉翎考慮轉牌要控製彩池的時候,夢幻般的轉牌來了:【黑桃4】。一個底對變成了明三條,真是天助我也,方曉翎繼續下注,並且下了一整個彩池。這是沒加注過的牌局,必須快速加大籌碼,要是徐泳獻有一張J,那就完美了。
徐泳獻凝視了牌麵很久,才跟注。難道他隻有一張7嗎?河牌是【黑桃6】,方曉翎並不擔心徐泳獻會擊中這個卡順,她隻是擔心他不再跟注,隻是下了三分之一彩池。這把牌再贏,韓國人剩下的籌碼就很少了,幾乎不再具有威脅力。
雙手按在桌麵上,徐泳獻猛然挺直了腰,用兩隻大拇指頂著籌碼堆的下方,將所有籌碼推出去:“我全下。”
什麽?方曉翎瞪大了眼睛,他真的有個J?看他的籌碼平平穩穩的推出彩池,顯示他的全下有恃無恐。可她沒辦法不跟注的,由於之前被壓迫太久了,一張J也足夠他充滿信心了吧。
方曉翎跟注,然後看到了徐泳獻翻出來的梅花10、4,對方也是三條4,並且邊牌剛剛好比她大!方曉翎的心猛然下沉,並且感到一陣刺痛。這手牌自己真的沒打錯,可她的運氣也實在太差了!方曉翎狠狠的將自己的底牌牌麵向上扔出彩池給徐泳獻看,雖然她可以隱藏它們的。看到這樣的冤家牌,徐泳獻隻是“哦”了一聲,不再有任何表示。
形勢一把牌就逆轉了,徐泳獻的籌碼變得比方曉翎多。不但如此,在接下來的幾手牌,雖然方曉翎盡力讓自己精神集中,重新再來,可她明顯的感到了疲倦。畢竟已經連續接近十個小時不斷的觀察、計算、分析和判斷,再加上心情興奮和低落的急速交替。在順利的時候還不覺得,一遭到大的打擊,整個身體恍如失去了支撐,被疲勞迅速的占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