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華看完李來順遞給他的報表，不覺有些吃驚：“多年的外欠款加起來有3200多萬，這可不是個小數字。”

何少華早就聽說公司銷售部在管理上存在漏洞，過去許多新產品上市前，公司就把舊貨分攤給經銷商代銷，代銷的結果是貨賣完了，款卻收不回來，一拖再拖，年年有舊貨，年年有拖欠，這樣下來，就拖欠了這麽多。何少華覺得這不是個辦法，如果長期下去，光這筆款拖不垮公司，也會拖垮人心。他問李來順：“過去沒有清欠過嗎？”

“過去也清欠過，但力度不夠，有人反映說，個別銷售人員還從中得了好處，就睜一眼閉一眼，甚至有人還說這是一筆死賬，公司消除掉算了。其他部門知道後，都在相互攀比，說他們撈好處，我們這麽辛苦地工作還有什麽意思？”

何少華沉思良久才說：“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如果繼續讓這些銷售人員清欠，恐怕有一定難度，主要是他們與那些經銷商的關係滲入了經濟利益，如果專門成立一個清欠小組，注入獎勵機製，可能會有好效果。”

“過去為什麽沒這樣做？”

“生產和銷售由徐建國主管，徐建國不同意，吳長安也拿他沒辦法，因為吳長安也有把柄落在徐建國手裏，在這一點上他們倆算相互妥協了，才形成這樣的遺留問題。”

他們正說間，徐建國也來了。徐建國一進門，就有點陰陽怪氣地說：“喲，你們倆在商量工作？我來的是不是時候？”

何少華客氣地說：“坐坐坐，我正好準備找你哩，來得正好。”

徐建國嗬嗬一笑：“是嗎？那我正好來巧了。”這個階段，徐建國算是對何少華有所領教，他幾次暗使手腳，非但沒有逼垮何少華，反而讓他才能得到了超常發揮，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也使他暗自對何少華多了一分敬佩。倒是吳長安的東山再起讓他感到不適，更讓他感到後悔不已，他不應該為了給何少華使絆子而間接幫了吳長安的忙。現在，當一切發展到這個地步後，徐建國不得不調整自己的策略，他應該先借何少華之手擊垮吳長安，這才是正道。從雍凡的下架他就意識到偉業有內鬼，他懷疑是王英做了手腳，曾派人暗暗跟蹤過，發現王英與吳長安有過密切接觸。他想建議何少華追究王英的責任，把這個害群之馬開除。沒想到他的建議還沒來得及說，何少華就有事與他商量，他隻好先聽何少華有什麽事要說。

何少華打了一聲嗬嗬：“正好，我們三個人湊到一起了，就議一議吧。最近我到各部門了解了一下，覺得偉業在管理上有許多漏洞，比如一些部門之間推諉扯皮，工作效率不高，資金回收率低，拖欠款現象比較嚴重，我們在加強管理上還得做做文章。尤其是一些部門經理，占著茅坑不屙屎，管理一片混亂，工作得過且過，毫無創新意識，我看這些人不想幹就應該換下去，讓有水平有能力的人上來。在人事方麵，我們過去的慣例就是領導欽點，班子上會通過，然後下文任命。我覺得這個也得改一改，我們是公司，是生產經營部門，不是黨政部門，不一定非要按那一套規程行事，我們可以先拿銷售部、生產部、公關部這三個部門的總監崗位搞試點，進行公平競爭，民主評議，班子決策，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庸者下、能者上，否則，搞不好還是老一套，你用你的人，他用他的人，你方唱罷他登場，還是把真正有能力有水平的人關在了門外，從根本上沒有改變圈子用人的結構。另外，我們的一些產品已經老化，市場銷售一直低迷，這個行業更新換代比較快，如果我們不適時進行產品結構調整和更新換代，就跟不上市場的發展。你們二位是偉業的副總，又是偉業的功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徐建國“唔”了一聲：“應該的，應該加強管理，過去都是吳長安管理不善，才導致了工作上的許多弊端，至於競爭上崗的事，我覺得還是慎重為好，要不先拿公關部做試點，多了怕會影響到中層幹部的穩定性。產品更新換代嘛，我覺得還得量力而行，我們現在剛剛推出新產品雍凡，又遭受了如此大的挫折，剛剛緩過勁兒來，起碼得集聚些力量才能推出其他的，否則，沒有資金做後盾，反而欲速則不達。現在研發部正在研製另一個新產品，就是因為資金短缺，才不能順利進行。”

何少華就是想把生產部的羅得全和銷售部李少光拿掉，這兩個人不光是徐建國的死黨，更重要的是工作能力和責任心不強。他知道他要拿下，徐建國必然會阻撓，果不其然。於是他嗬嗬一笑，避重就輕地說：“資金嘛，我們可以想辦法。不是外麵還欠我們3000多萬貨款嗎？我們就成立一個專門的清欠小組，盡力追回來，資金問題不是可以緩解一下嗎？徐總、李總，你們看怎樣？”

李來順自然心領神會，馬上搶先說：“我覺得可以，該收的還是得收回來，隻要清欠這筆資金，我們就可以逐步地進行更新換代。”

徐建國一聽李來順積極表態了，心裏罵了一句這個變色龍，嘴上卻說：“也可以，就怕有些賬時間長了，積重難返，不好清欠了。”

李來順又說：“至於中層幹部競爭上崗，我覺得也可行。沒有競爭就沒有活力，這樣做即使他競爭上崗了，也得隨時提醒自己好好幹，否則就有可能被他人代替。有個企業家說，如果你愛你的下屬，就考核他，要求他。高要求，高目標，高標準，逼他成長。我看要搞就三個部門一起搞，這樣會更有聲勢。”

何少華心裏明白，李來順是在幫他，為了不給徐建國反駁的機會，他馬上說：“那好，這事說定了，到時候我拿出方案來，在董事會上正式宣布實施。剛才徐總不是說找我有事嗎？那你就說說。”

李來順起身道：“那你們說，我先走了。”

徐建國說：“坐坐坐，走什麽？我說的又不是個人私事，也是事關偉業的大事，你也可以發表一下意見嘛。”

李來順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就坐下來聽聽徐總的高見。”

徐建國說：“什麽高見？還不是舊話重提嘛。上次我在會上說過，雍凡的廣告語中為什麽偏偏多出那樣一句危害我們利益的話來，為什麽這件事剛剛暴露，中天集團的雍九就冒出來，這一切絕不是偶然。在我們偉業肯定有一個吳長安的內鬼，裏應外合才讓我們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損失。後來，我一直派人注視著我的懷疑對象王英，果然發現她與吳長安私下有接觸。我覺得我們必須立即把他這條內線切斷，把這個內鬼給揪出來，不然後麵沒準還會出什麽變故。”

何少華點了點頭，示意讓李來順說說，李來順清了一下嗓子：“這一點我與徐總的看法一致，我也覺得王英有些不對勁兒，她隻把責任推到許莉頭上，難道她就沒有責任了？我覺得必須追究她的連帶責任，決不能輕饒了她。至於說她是不是內鬼，我們現在隻是懷疑，就憑她與吳長安有過私下接觸，還不能定論。”

何少華說：“你們有這樣的懷疑，我也有。現在隻能追究她的連帶責任，至於別的，沒有真憑實據，我們還拿她沒辦法。我的意見是先放一放，不驚動她，也許對偉業另有他用。好了，今天就議到這裏吧。”

剛說到這裏，許多才拿著一份請柬敲門進來了：“正好三位老總都在，中天集團給我們送來一份請柬，他們的西岸花園明天開盤，請我們去參加他們的慶祝酒會。”

徐建國說：“我和來順就不去了，現在吳長安是中天集團副總，我們去了不方便，還是何董事長去吧。”

何少華笑了笑：“既然你們不想去，那我就去應個卯吧。”

徐建國和李來順出了門，來到走廊，相互看了一眼，徐建國才問：“他剛才說王英另有他用，是什麽意思？”

李來順也覺得何少華話中有話，經徐建國一問，他才說：“另有他用？也許……”然後搖了搖頭，“搞不明白。”

西岸花園是中天集團旗下的華勝房地產公司開發的，占地2萬多平方米，是一個集休閑、娛樂、購物於一體的大型住宅小區。雖說小區很有規模，但畢竟遠離市區，相對來講地價便宜，房價也偏低。

次日，何少華帶許多才和司機小王前來參加中天的開盤慶典。開出城區又走了四五公裏，才遠遠看到了西岸花園。

許多才介紹說“這一帶過去是荒灘，近幾年政府用地越來越緊張，隻好把這一帶拿出去搞開發，現在看去還很冷清，房價聽說才7000多，再過幾年要是能與城區連成一片就熱鬧了，到時房價肯定成倍上翻。”

何少華問：“聽說還有個東區經濟開發區，不是在這裏嗎？”

“開發區在城東，已經很具規模了，這一片偏北了，不過相隔不是太遠。”

“中天真有野心呀！聽說他們的董事長是個女的？”

“不光是個女的，還是個美女，很厲害。”正說著，車已到了小區門口。

小王停車後，立即過來給何少華打開車門說：“董事長請！”

何少華說：“以後不要這麽俗套了，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讓別人看到了不好，我自己也感到別扭。”

小王說：“是是是，記住了。”

何少華剛一轉身，就看從門口款款生情地走來一位女士，身著深藍色套裝，胸前帶著一束小花。

許多才悄悄說：“董事長，這位就是我剛才說的中天集團董事長丁潔。”

何少華輕輕應了一聲，隻見丁潔麵帶笑容，遠遠地伸過手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風度翩翩的帥哥就是偉業集團的董事長何少華先生了。”

“幸會！幸會！”何少華握住她的手輕輕搖著，“我早就聽說中天的董事長是個大美女，今日相見，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丁潔微微一笑：“是不是讓你感到很失望？”

何少華笑著說：“出乎意料不是失望，而是因為你比我想象得還要漂亮。”

“沒想到何董如此幽默。”丁潔如釋重負地微笑了一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何董，您請！”

“請！”何少華說著，一起與丁潔向門裏走去。

丁潔說：“待會兒剪彩儀式上，何董是不是講幾句？”

何少華馬上擺擺手：“不不不，今天是丁董唱主角，我可不能隨便登台。這樣吧，丁董，你先忙，我隨便看看，等有空了再聊。”

丁潔笑了笑，把何少華交給手下說：“你們帶何董到休息室休息一下，何董，失陪了，我還得去接待其他貴賓。”

何少華說：“不必客氣，你先忙你的。”

來到休息室，何少華還在想著丁潔，為什麽覺得她那麽麵熟，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他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也許，美好的東西往往就是這樣，因為美，才會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今日來的賓客很多，有商界人士，也有政界要人。何少華從人群中突然看到了他的老同學謝國民，遠遠相互打了個手勢。還有很多人，他已經不認識了。八年的時間，他變了，周圍的人也都變了，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剪彩儀式結束後，接下來是酒會，許多人不想參加，就告辭走了。何少華也打算向丁潔打招呼告退，丁潔卻說：“別人可以走，你何董不能走。我們兩家可有特殊交情，不好好喝幾杯能行嗎？”說著，拿過兩個酒杯，遞給何少華一個，“來，何董，為了我們的相識，也為了以後相互照應，幹杯！”她輕輕地一笑，與何少華的杯子碰了下，抿了一小口。

正說間，吳長安端著酒杯過來了，遠遠地向何少華招呼說：“何董，祝賀你主政偉業集團。”

丁潔介紹說：“他是我們中天的副總吳長安，原來是你們偉業的董事長。”

何少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瘦猴一樣的高個子男人，就是他的前任，現在卻成了強有力的對手，就笑著伸出杯子，與吳長安碰了一下：“多年不見，吳總還是瀟灑依然。”

吳長安說：“哪裏哪裏，老了，哪裏像你何董，上了電視像領導，端著酒杯像明星，讓我看了羨慕嫉妒恨。”

經他這麽一幽默，何少華與丁潔都忍不住笑了。從這幾句玩笑話中可以看出，吳長安也有他的過人之處，否則他也不可能被中天這麽快接受。正笑著，謝國民又端了酒杯過來：“你們為什麽這麽高興？”

丁潔說：“謝局長也來湊我們的熱鬧，真是太好了。剛才吳總在誇何董事長，說他上了電視像領導，端著酒杯像明星。”

謝國民說：“你們還不知道吧？他是我老同學，在大學時不知迷倒了多少師姐師妹，當時害得我們也是羨慕嫉妒恨。”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