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潔次日一上班,就通知秘書讓吳長安到她辦公室來一趟,她必須要與吳長安就亞洲區的合作事宜再好好談一次。昨晚與何少華的談話,看上去雲淡輕風,實則隱藏著看不見的波詭雲譎。她沒有表示明確的態度,是因為她拿不準何少華的話究竟有幾分是真。

不一會兒,吳長安敲門進來了。吳長安自投靠中天集團後,為中天出了不少力,尤其是他帶來的雍九品牌,為中天集團打開了新的局麵,如果這次能與大象傳媒公司亞洲區合作成功,那將會為這一品牌插上騰飛的翅膀,也將給中天集團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沒想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作為中天集團的競爭對手,何少華為什麽要提醒她呢?

她不得不把這個信息告訴吳長安,看看他有什麽看法。吳長安一聽,就哈哈笑著說:“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何少華沒拿到大象傳媒的獨家合作心裏本來就有氣,沒想到大象又與我們合作了,他最怕我們的雍九把他們的雍凡擠垮了,當然不希望我們與大象公司的合作,這樣他才心理平衡些,也好給公司上下一個交代,否則,等我們的雍九把他們的雍凡踩死了,何少華情何以堪?他的位子也會因此丟失。丁董你放心好了,我過去在偉業就與戴維娜的亞洲區合作過,而且很成功,這次與大象再度合作,完全是想讓雍九走得更遠,為了讓它給公司帶來更大的利益,如果對戴維娜不知根知底,我也不敢這麽自信地對你保證。”

丁潔聽吳長安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說不準就是何少華故意在她麵前耍花招,想讓她放棄與大象的合作。如果亞洲區這邊真有什麽問題,何少華為什麽不直接說清楚?他之所以模棱兩可,目的就是為了混淆是非,讓她放棄正確的抉擇。如果你真的放棄了,將來後悔了,你也無法去責問何少華,即使去責問,他也會振振有詞地說,他並沒有說讓你放棄。這樣一想,就說:“小心不為錯,不論怎樣,我們還是多留一個心眼兒,對戴維娜這邊,我們再查證一下,要確保萬無一失。”

吳長安說:“請丁董放心,我可以讓公司的法律顧問對戴維娜亞洲區所有的資料和證件再審查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丁潔這才說:“好,我們不必受他人的影響而亂了我們的心智,我也通過外圍關係再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沒有什麽問題,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丁潔果然動用了她的關係,通過問詢香港商界的朋友,大象傳媒公司亞洲區的確設在香港,戴維娜就是法人代表。吳長安這邊,又讓公司的法律顧問再次審核了對方的有關資料,確信真實。就這樣,中天集團與大象國際傳媒公司亞洲區簽訂了廣告代理合同,中天集團一次性付給了對方6000萬。

何少華本來還想與王勝友再聚一聚,目的就是想進一步對接化工廠職工住宅區的事宜,沒料到第二天打電話聯係時,王勝友卻因急事回了省城。也罷,反正他們化工廠的搬遷還有一段時日,這正好給他一個時間差,先把中天的西岸花園吃了再說。當然,這裏麵也有一個前提,必須要先保證王勝友的化工廠能吃他,他才敢吃中天的西岸花園,否則他就等於把別人的包袱接過來背到了自己的身上,那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為了求得大合作,他本想放棄對吳長安的報複,讓中天免受戴維娜的欺騙,也給他自己一個安然。然而,沒想到丁潔還是與他們簽了合同,當他聽到這一消息,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他不是已經向丁潔暗示了嗎,為什麽還要與戴維娜合作?究竟是丁潔沒明白他的話,還是因為丁潔不相信他?吃驚過後,他還是覺得丁潔更多的是出於不相信他。這也難怪,你沒有合作成功,就說戴維娜的不是,而且你又沒真憑實據證明合作方有欺詐行為,作為丁潔的競爭對手,人家一定會誤認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或是想故意離間從中達到個人目的。在這個利益大於誠信的時代,她有這樣的猜度也是正常的。也罷,該說的話他已經說了,隻求無愧於心就對了,至於他們的合作成功與否,已經與他無關了,成功了他不嫉妒,失敗了他也不自責。

何少華給王夢瑤發了一條短信,問她晚上有沒有空,請她一起去吃個飯。女人不光是用來愛的,也是用來思念的,思念是一種淡淡的憂愁,如詩,也如畫。不一會兒,王夢瑤回了短信,說她晚上約了客戶吃飯,隻能等改天,或者結束後再聯係他。他不免有些淡淡的失落。

王夢瑤約的客戶就是銀行副行長金開仁。確切地說,不是王夢瑤約了他,而是金開仁打電話邀請她。王夢瑤接到電話馬上怔住了,按道理是王夢瑤求他辦事,理應請他吃飯,現在卻反過來了,成了被求者請求人者。去?還是不去?王夢瑤經過短暫的考慮,馬上回答說:“謝謝金行長,要請也應該是我請你,怎麽好意思讓你大行長請?這樣好不好,我把上次帶的那個小燕叫上,你那邊還需要請誰你定。”

金行長卻說:“夢瑤,今天就這麽定了,我請你,如果你想請,等下次吧。既然是我請你,最好就你一個人來,況且我們不僅僅是單獨吃飯,還有重要的事情利用吃飯的機會商量商量,你看怎樣?”經他這麽一說,王夢瑤隻好答應了下來。

掛了機,王夢瑤發起呆來。她知道,金行長單獨請她吃飯意味著什麽,如果不去,那就等於徹底放棄了那單生意;如果去了,麵臨的又會是什麽。想了一陣兒,她覺得既然答應了,就得去。經商需要誠信,為人也得講誠信,更何況現在她隻不過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揣測對方而已,說不準他根本就沒別的想法,就是為了純粹的生意。這樣想著,便也坦然了,就叫來小燕吩咐說:“到晚上6點半後,每隔20分鍾給我一個電話,如果我在電話中說‘這事兒你看著辦吧’,說明我沒事,你就不要打了。如果我不說這句話,你就每隔20分鍾打一個。”

小燕瞪大了眼睛說:“夢瑤姐,你是不是去當007,搞特工呀?怎麽搞得這麽神秘?”

王夢瑤咯咯一笑:“差不多。”

“不會吧?真要這樣,那太好奇了,能不能告訴我,究竟去做什麽?”

“現在不能透露,等我回來告訴你。”

小燕撅起嘴,故意假裝不高興地說:“我一點兒知情權都沒有,還讓人家配合你。”

王夢瑤哈哈笑著,心裏卻想,難怪代得金喜歡這個小妖精,自然有她迷人的地方。看來,女人身上有點兒妖味,的確能增添不少魅力。

小燕剛要出門,又回身說:“夢瑤姐,你讓我打電話給你,電話中我說什麽?”

王夢瑤想了一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說:“隨便找個理由,你這麽聰明的女孩子,不會被這個難住吧?”

“我哪有你聰明?讓我說謊,還不告訴我實情。”

“好吧,我的大小姐,我告訴你,是銀行的金副行長請我吃飯,我本想帶你一起去,他非要單獨請我,我不能不提防,你說是吧?”

小燕突然高興地說:“原來是這樣呀?好,我們的單子有希望了。”

王夢瑤怔怔地看著她:“你腦子進水了?他是單獨約我,你想想看,他能安好心嗎?”

“他安什麽心我當然知道,可代得金卻說,色不是男人的錯,誰讓你們長得太美了。你聽聽,這小代同學不是明顯為他們領導開脫嗎?正因為他不安好心,我們也不能太安好心。以我看,夢瑤姐,你就將計就計,來個單刀赴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時候你身上備個微型錄音機,把他猥褻你的話統統錄下來,等我電話打過去,你覺得錄得差不多了就來個金蟬脫殼。然後就等他乖乖地把訂單交給我們,他如果有半個不字,哼!我們就拿著錄音到他辦公室裏放給他聽,他是想丟官還是想給我們單呢?孰輕孰重,傻子也知道怎麽選,何況他還是個老江湖。這樣我們毫發無損,略施小計,就把單子拿到手了。”

王夢瑤不覺哈哈大笑起來:“看你長得這麽漂亮單純,腦袋裏盡裝鬼把戲,是不是宮鬥劇看多了?”

“夢瑤姐,我也想單純,可這社會太複雜了,讓我單純不起來。你說說,我們遇到這樣的人,怎麽單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難道我們錯了嗎?”

王夢瑤拍拍小燕的肩頭說:“要相信這個社會還是好人多,不管社會怎麽變,不管人心有多險惡,有些東西我們還是不能丟的,比如善良、真誠。丟了,人就空了,像飄在浮塵裏。”

小燕詫異地看著王夢瑤:“夢瑤姐,你才比我大幾歲,說出的話怎麽這麽深刻?”

“這就是80後和90後的差別,80後的我們拚命地向深刻靠攏,90後的你們卻在粉碎著深刻。好了,忙去吧,別再給我貧了。”

晚上六點,王夢瑤如約來到新東方大酒店二樓餐廳的“月季”包房,服務員帶著她輕敲了一下門,隻聽有人說了一聲“進來”,服務員把她讓了進去,一進門便看到金開仁正一臉色迷迷地看著她笑。她馬上打招呼說:“金行長好!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金開仁笑著說:“看是等誰了,要是等王小姐,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王夢瑤一聽這曖昧的話,就知道這頓飯會好吃難消化,就淺淺一笑說:“金行長真幽默。”

金開仁指著他旁邊的椅子說:“坐吧,王小姐。”王夢瑤坐在了隔著空位的另一把椅子上。 “菜我點好了,有鱖魚、龍蝦、魚翅、羊肉,還有青菜,你看喜歡吃什麽,盡管點!”說著將菜譜推到了王夢瑤麵前。

王夢瑤忙說:“夠了夠了,已經這麽多了,恐怕都吃不完。”

“慢慢吃,難得與王小姐一起吃飯,也不能太簡單了。哦!忘了點酒,不知道王小姐喜歡喝什麽?人頭馬,還是路易十三?”

王夢瑤馬上搖了搖頭:“不喝酒,我不能喝酒。再說了,我是開車來的,被警察抓住就慘了。”

“吃飯不喝酒咋行,那樣多沒氣氛呀。就來瓶人頭馬吧!服務員,點酒!”

“金行長,真的不用了,點了也是浪費,我真的不能喝。”

金開仁就有點兒不高興地說:“那就點了讓它浪費。”

金開仁還是執意點了一瓶人頭馬。

等服務員走出門後,金開仁又說:“好多人想請我一起喝酒我都不給他們麵子,我主動請你喝酒,你竟然不給我麵子?”

王夢瑤尷尬地笑著:“能與金行長一起就餐很榮幸,我哪裏能?”

金開仁這才高興地說:“許多人都把我當財神爺,我的確也是他們的財神爺,與我深交後,他們一個個都成了大老板,我希望王小姐將來也會像他們一樣,成為金州的一個大老板。”

王夢瑤忙附和說:“借金行長的吉言,不求當什麽大老板,隻求獨立自主就行了。”

“不想當大老板的人不是一個好的生意人。以後,有我支持你,你肯定能當上的。”

正說間,酒菜一道道地上來了。

金開仁讓服務員斟了酒,舉杯道:“來,王小姐,幸會!”

王夢瑤舉起杯,碰了一下,沒有喝。

金開仁一口幹完後,盯著王夢瑤的杯子說:“王小姐,真不夠意思,我都喝完了,你卻一點兒都不動。”

王夢瑤抱歉地笑笑:“金行長,實在對不起,我從來滴酒不沾,一喝就過敏,請你諒解,我多吃菜,好不好?”

金開仁不高興地說:“不喝酒怎麽談生意?”

“吃飯也可以談。”說著,王夢瑤夾起一隻大龍蝦,放到了金行長的餐具中,“金行長,你也吃吧,多吃少喝,有利於健康。”

金開仁這才臉上有了喜色:“好好好,吃!”

兩個人悶頭吃了一陣兒,金開仁自斟自酌了幾杯酒,話又多了起來:“王小姐,我們這次不光給全市所有的營業廳換裝,還想給機關上的全體職工來一次大換裝,這樣下來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許多服裝專賣店都瞅準了我,想吃這塊肥肉呀。”

“金行長打算什麽時候公開招標?”

“招標?笑話,那隻是一個說辭而已,你還以為真的要招標?給誰不給誰,那隻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

王夢瑤知道這肉頭開始引她上鉤了,就假裝糊塗地說:“那……金行長現在打算給哪一家?”

金開仁色迷迷地盯著王夢瑤:“我當然優先考慮你了,如果不考慮你,我也不會請你來吃飯了。王小姐真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自從上次見了麵後,我就一直想著,要把這單生意交給你。”

金開仁說著突然伸過手來,抓住了王夢瑤的手。王夢瑤倏然一驚,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馬上抽過手來說:“對不起,金行長,我不習慣這樣。”剛說完,她的手機響了,馬上從包中拿出手機說:“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說著,拿著手機走了出去,她一看是小燕的,拍拍胸,透了一口氣才接聽。

“夢瑤姐……”

“小燕,我到包廂外麵了,去上洗手間。你沒說錯,真是個老色鬼,這樣吧,再過20分鍾,你再打個電話過來。”

王夢瑤從洗手間出來,心一橫,決定放棄這單生意。心一放下,人也就有了底氣,再次回到座位上,就有了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感。

金開仁還想釣她,就繼續引誘起來:“夢瑤呀,你還不知道,如果我們能做成這筆買賣,緊跟著還有很多,且不說我們行每年要給所有的營業員換一次裝,我還可以給我的一些貸款大客戶打聲招呼,讓他們也通過集體換裝的形式來支持你。這些貸款大客戶一年向我們貸款幾千萬,他們是怎麽發達的?不就是靠國家的錢發達的。你看看,街上的這些高樓大廈,還有裏麵的每個公司,哪一個不是我們銀行的錢?說實在的,我讓他們幫個小忙,那是我看得起他們,他們能不積極響應?有了這樣一個龐大的集體采購群,你的生意還愁不能做大?”

王夢瑤不冷不熱地說:“沒想到金行長真是權力無邊呀!”

金開仁嗬嗬一笑:“當然,也不能說權力無邊,比我權力大的人多的是。不過,就我掌握的這點兒權力,足夠成全你。要不了幾年,你就會成為金州服裝界的大老板。所以,夢瑤,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要把有些東西看得那麽重。現在社會這麽開放,男女那點事兒算什麽呀?且不說一般的人,就說那些大明星,她們出道時哪個沒跟導演製片人睡過?現在人們隻注重她們的輝煌,誰會關心她們的過去?這是個英雄不問出處的年代,你還在乎什麽?不習慣慢慢就習慣了。”說著,他一把握住王夢瑤的手,就往懷裏扯。

王夢瑤一把推開他,突然站起來說:“金行長,也許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會有許多人抵擋不住你所承諾的這些**,或主動投懷送抱,或遇到所謂的潛規則,用她們的身體換取想要的東西,但我不會,永遠不會接受這種肮髒的交易,請你自重!”

金開仁等王夢瑤說完,氣急敗壞地罵道:“肮髒?你以為你有多幹淨?像你這樣的人老子見多了,不就是一個賣衣服的嘛,有什麽了不起,還在我麵前裝純!”

“垃圾,你真讓人惡心!”王夢瑤說著,突然拿起桌上的酒杯,朝金開仁的臉上一潑,“你清醒清醒吧!”說完,轉身飄然而去。

金開仁被王夢瑤的話一時氣懵了,直到王夢瑤走了,他才回過神來,氣得大罵道:“你以為你是誰?滾!你給老子滾!”罵還不解氣,突然抓起酒杯“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王夢瑤沒聽到他說什麽,卻聽到了摔杯子的聲音,她不覺一顫,心仿佛被什麽刺痛了。她真有點兒恨自己,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麽,為什麽還要單刀赴會,對他抱有幻想?車上了沿河大道,一路開去,任長風拂麵,卻吹不散她心裏的憂傷。一個人正正經經地做事,為什麽就這麽難?

小燕來電話了,她接通“嗯”了一聲。

“夢瑤姐,你咋啦,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事,我潑了他一臉酒,已經開車上路了。”

“我真想找人報複他一下,老流氓。”

“算了,這樣的人多的是,你能報複過來?況且他也沒把我怎樣。好了,小燕,掛了,我在車上。”

“好,小心點兒,夢瑤姐。”

她掛了電話,突然很想找個人好好喝一場酒,大醉一場。這個人,當然就是何少華。想著她便把車停在路邊,撥通了何少華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