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業集團的廣告招標剛剛塵埃落定,中天集團的廣告招標就出事了。

這個階段,何少華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廣告招標上,他雖然把這一重任交給趙有明全權負責,但這畢竟是個大項目,關係到偉業新產品深度開發的大事,他還得嚴格把關。通過幾輪的論證篩選,最終他們與北京通達廣告傳媒公司簽訂了合同,對方在合同中所承諾的條件與大象傳媒一樣,價格比大象降了4000萬。

就在偉業集團簽了合同不到一星期,報紙上爆出了中天集團公司被大象國際傳媒公司亞洲區騙走6000萬廣告費的報道。報道中說:大象國際傳媒集團公司亞洲區因做了違規廣告,被香港官方做了嚴重的經濟處罰,並做出了暫停營業責其整改的決定。大象傳媒集團傳媒公司得知後,罷免了戴維娜的職務,另派他人來亞洲區主政。戴維娜就是趁著這個空隙,利用過去老客戶對她的信任打了個擦邊球,先後在上海、深圳、金州等地簽署了多個合作項目,從中騙取了2.1億人民幣,中天集團所損失的6000萬便是其中之一。戴維娜有多個身份證,騙取成功後馬上攜款外逃,現在尚未查清逃到了哪個國家。

何少華看完這篇報道,禁不住扼腕長歎。對這一切他早有懷疑,雖然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戴維娜的詐騙,但從一些細節中已隱約看到了某種答案,一是戴維娜不顧公司停業整頓的規定,偷偷出來洽談合作,這一違背常理的行為本身就讓他有所警惕;二是戴維娜為了想盡快促成合作,直接出錢來收買他,這些所作所為與所謂的國際大公司一點都不匹配,不得不讓他產生懷疑。由於這兩點何少華隻好放棄了合作。

正因沒有充足的理由直接戳破戴維娜的虛假,他隻好把這個懷疑的騙局移交給他人,讓王英和吳長安自食惡果,嚐嚐害人終害己的道理。然而,當他的計劃一步步接近成功時,他又不得不受良心的譴責,覺得對吳長安的懲罰不應該讓中天集團來埋單,那樣對中天太不公平了。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他才不得不在中天簽訂合同前有意提醒丁潔,沒想到丁潔還是不信任他,最終聽信吳長安,釀下了今日的大禍。

中天集團受騙,不光觸動了何少華,同時也深深觸動了徐建國。他曾一度為失去200萬的提成深感遺憾,也曾暗中埋怨何少華放棄大象傳媒公司另選他方代理,肯定想自己獨吞好處,他就像一匹受傷的老狼,忍著巨大的疼痛暗暗地注視著前麵的目標,一旦對方出現紕漏,發現有什麽權錢交易,他一定要抓住把柄置他於死地。然而,何少華並沒有大權獨攬,而是把廣告代理的招商大權交給了趙有明,在整個投標過程中,的確做到了公開透明,最終選取的北京通達傳媒公司所出的標價遠遠低於大象傳媒,這樣的結果使他萬萬沒想到,何少華沒有留下絲毫的把柄,這多少又讓他有些失望。

現在,當他聽說大象傳媒的戴維娜攜款不翼而飛的消息後,他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堂堂國際傳媒公司,怎麽會幹出這種事?隨著這一說法越來越多,當他看過完《金州日報》記者采寫的報道後,才真的嚇出一身冷汗,幸虧當初何少華放棄了,否則自己就算得了戴維娜的200萬好處費,讓公司損失了7000萬,上麵要是追查下來,那可就毀了他一生。

徐建國又對報道的關鍵說詞認真看了一遍,使他不得其解的是,何少華是不是早就發現了戴維娜有詐騙的動機,或者知道了戴維娜與他的黑色交易,怕他由此陷進去,才果斷放棄了與戴維娜的合作?後來,他又聽下麵的人說,是何少華讓王英複印了偉業與大象的合作意向書,然後中天集團把大象拉了過去。這些碎片,經過時間過濾,他再加以拚湊,便漸漸在腦海裏形成了一個較為完整的鏡像:何少華一定發現了大象的秘密,然後才故意露破綻讓王英獲悉,轉告給了吳長安,把這一騙局成功地轉嫁到了中天集團。

當徐建國把問題想到這一層麵時,他才想起王英出事後,他主張給予處分,何少華卻說也許她還有用,難道這一切都在何少華的掌控中?這樣一想,他才覺得何少華的城府太深了,深得讓他難以見底。

就在這時候,李來順敲門進來了。李來順一臉幸災樂禍地說:“看報紙了?”

他對李來順這副奴才相一直很不感冒,就故意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什麽報紙?”

“中天集團被大象傳媒亞洲區騙了,騙走了6000多萬。”

他這才將報紙一推:“他們受騙了,看把你高興得。”

“如果當初何董事長不放棄這份合作,今天受騙的就不是中天,而是我們,難道你不感到慶幸嗎?”

徐建國覺得李來順的話中有話,也不敢再說帶刺的話了:“這次吳長安算是徹底栽了,當然慶幸。不過,我倒是有個疑問?”

李來順坐在他對麵:“說吧,什麽疑問?”

“當初你積極支持何少華,是不是早就知道大象傳媒有詐騙的可能?”

李來順搖搖頭:“我哪知道有詐騙的可能?至於何董事長知不知道就很難說了。”

徐建國“哦”了一聲:“我也在想,如果他早就知道了,故意把這一騙局轉嫁給中天集團,那他就是高人中的高人了。”

“我還聽說,何董曾向中天的丁董暗示過,大象傳媒不靠譜,讓她留個心。丁董不相信,吳長安卻認為何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沒想到真正酸口酸心的是吃到葡萄的人,你說是吧?”

“真有此事?”徐建國越聽越迷惑,“何少華要真的將騙局移交給中天集團,那他為什麽又要提醒他們?”

李來順詭譎地一笑:“這些隻能問他了,我怎麽知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這裏有一份報價單,還得請你過目。”

徐建國接過報價單,心還在想著,何少華為什麽要出手救丁潔呢?這個問題,不僅徐建國搞不清楚,連丁潔本人也沒搞清楚,現在想起來她的腸子都悔青了。當初何少華為什麽要出手救她,她為什麽又不相信這是真的?今日的慘敗,從表麵上看都是吳長安導致的,要不是他招來戴維娜,要不是他說何少華在挑撥離間,也許她就相信了何少華,也不至於造成今天這種局麵。但從問題的根源上講,都是她的錯,是她用人不當,沒把好關。

事實上,當中天集團與大象傳媒合同簽約之後,她就一直叮囑吳長安要跟緊大象傳媒,隨時掌握他們的動態,吳長安也信心滿滿地說沒問題,並隔三岔五地與戴維娜保持聯係,還聲稱對方去北京請範冰冰做形象代言人,馬上就可以製作廣告宣傳片了。可時間總是一拖再拖,當拖到快一個月的時候,吳長安突然惶恐不安地說:“丁董,最近打了幾次電話,聯係不到戴維娜了,我又打電話聯係到了香港的亞洲區,沒想到接電話的人說,戴維娜早就不在他們公司了。”

丁潔一聽,不由得聯想起了何少華的提醒,知道大事不妙了,“嗡”的一聲頭就大了。一怒之下,她發問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戴維娜是你們過去的老關係戶嗎?又說何少華在離間我們的關係,還說你核實過,確認戴維娜沒有問題。現在怎麽又說她不是亞洲區的代表了?”

丁潔把吳長安問懵了,他囁嚅著嘴半天才說:“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的。”

丁潔強壓怒火:“報案!立即報案,讓公安局進行網絡通緝!我就不相信戴維娜能鑽到地縫裏,她總有現身的時候。”

吳長安一聽說報案,心就發虛,如果公安一介入,抓到了戴維娜,問題就大了,戴維娜一招供,他不也跟著完了嗎?200萬好處費他雖然得了,但這200萬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有爆炸的可能,這讓他感到心驚膽戰。這樣想著,就說:“要不,我們再等幾天看看。如果一報案,消息公布出去,公司的股市肯定會受很大影響,再挽回就難了。”

丁潔猶豫了一下:“事已至此,受影響也得報案,我們不能讓6000萬資金白白流失,如果繼續掩遮下去,上級會怎麽想?股東會怎麽想?還以為我們從中扮演了什麽不光彩的角色。”

丁潔的話一下子戳到了吳長安的心裏,他不好再強辯,隻好勉為其難地說:“好吧,那我就去報案!”

吳長安走後,丁潔拿過水杯,一連喝了幾大口,還是澆不滅嗓子裏的火。她真有些後怕,這不光是損失6000萬資金,還會影響到公司的形象和自己的地位,這一切都是自己太相信吳長安的結果,現在她隻能寄希望於公安局能將騙子早日抓獲,挽回經濟損失。

中天受騙的消息一公布,媒體一窩蜂地來搶新聞,這是丁潔沒想到的,她幾乎拒聽了所有的陌生電話,可拒絕了一批又來一批,最終還是見了報。

丁潔看過報紙,才知道記者做了很多功課,也了解了很多戴維娜的內幕。媒體公布了也好,反正受騙上當是事實,沒什麽好隱瞞的,相反的,將內幕公布出來,形成一種輿論攻勢,這對及早破案也有好處。當然,現在麵臨的問題也相當嚴重,公司已經掏空了所有的流動資金,剛投入的6000萬不但沒發生應有的經濟效應,反而給公司發展造成了負麵效應,接下來將會麵臨嚴重的資金不足,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資金鏈一旦斷裂,離公司垮台也就不遠了。現在,她唯一要做就是趕快回籠資金,盡快出手西岸花園小區,這是救公司的唯一途徑。

她又一次想到了何少華,想起上次他所說的有家公司想全盤收購之事。上次沒聽他的勸告,最後輸得一敗塗地,這次他還會出手相助嗎?不論怎樣,她還是想抽時間與何少華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