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雁在人群中,看到了謝南洲。

他一身素色衣衫,在一眾官員的製服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謝南洲也注意到了江隨雁的視線,二人的目光遙遙相望,四目相對之時,江隨雁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好像是了然的笑意。

謝南洲也跟著上揚了唇角,似乎這天地間,唯有他二人在互相對視,周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浮雲。

絲竹聲接近尾聲,從遠處就響起一陣拍手的聲音,一記明黃色的衣衫,從遠處走來,他雙手用力拍著,嘴上也在誇讚,“好,跳的好。”

皇上開口,其餘人自然是恭維聲不斷,“真是太妙了,跳的比宮內的舞姬都要好。”

“你胡說什麽呢,那可是萬貴妃,是皇上親封的貴妃娘娘,身份多麽高貴,就連皇後娘娘都要退讓其三分,怎能拿她和舞姬相提並論?”

“對對對,是我口誤口誤了。”

談論聲已經在四周傳開,按照一般道理,妃嬪即便出席宴會,也不可能自己跳舞給朝臣看,都是舞姬或者是各家未出閣的小姐才會表演,如此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如今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妃跳舞,眾人嘴上吹捧,可是心裏對這位貴妃的好奇更加濃重了。

“參見皇上。”

“參見太後娘娘。”

眾人紛紛下跪,江隨雁也跟著跪在地上,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小心翼翼的撅了一下嘴。

宮裏的青磚真是硬,她很敬佩那些說跪就跪的朝臣,想來他們的膝蓋上,必定磨出了老繭。

“都起來吧。”

皇後看都不看朝臣一眼,徑直走到萬貴妃身邊,然後讓大家起身,目光還在萬貴妃身上,“你怎麽來這裏了?你不是說你身體不適,想要休息嗎?朕還想著一會去看望你呢。”

萬貴妃臉上的麵紗還未摘下,隻是低頭恭敬道:“臣妾身體好多了,想著皇上喜歡看臣妾跳舞,便想著在這裏,給皇上一個驚喜,皇上可喜歡?”

皇上哈哈大笑兩聲,伸手抓住萬貴妃的肩膀,把她拉入懷中,“自然是喜歡的,隻是這裏今日是宮宴,要給皇額娘接風洗塵,你先回去吧,朕一會來找你。”

太後的臉色說不出好也說不出壞。

她今日回宮,按照道理,整個宮內的人都必須給她請安,後宮妃嬪更是一個都不能少。

結果這個萬貴妃,居然說她身體不適,不能請安,請太後恕罪。

太後自然知道這位萬貴妃是皇上的寵愛的妃子,所以也打算就那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誰知這位貴妃娘娘,居然跑到這裏來跳舞,這不是打了太後的臉嗎?

“嬪妾參見太後。”

萬貴妃盈盈一拜,叩首在地,“臣妾今日身體抱恙,未能親自給太後娘娘請安相見,還請娘娘不要怪罪臣妾。”

太後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萬貴妃,“起來吧,你身體既然不好,就不要亂跑,哀家年紀大了,可是眼睛倒是沒有瞎,愛家看你精神尚可,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皇上正要開口,萬貴妃雙膝跪地,聲音更加柔弱起來,“回太後的話,上午的時候,臣妾的心就跳動不安,已經請了太醫,太醫讓臣妾臥床修養,適才臣妾覺得好些了,想著給太後請安,皇上喜歡臣妾跳舞,臣妾便想著,太後娘娘回宮是大事,臣妾不難過呢失了禮數,臣妾入宮後就聽說,太後喜歡花叢舞,臣妾就想著用此舞,一則迎接太後回宮,讓太後娘娘見了高興一下,二則就是給太後娘娘道歉,是臣妾不懂事,沒有第一時間去拜見太後娘娘,臣妾請罪。”

萬貴妃說話聲音極為低聲,但是說話吐字清楚,四周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江隨雁聽萬貴妃說完,心裏倒是覺得這個姑娘有幾分膽色。

太後果然臉色不好,“行了,起來吧,這麽好的日子,哀家不想看到這些喪氣的東西。”

太後一語雙關。

萬貴妃告假不去請安,結果在這裏跳舞吸引皇上注意,這是挑釁太後,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太後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萬貴妃打的什麽如意算盤,真心對她也喜歡不起來,所以就說,不願意見到這些喪氣的東西,一方麵是說萬貴妃身體不適,另一方麵,也說的是跳舞,太後很明顯不喜歡這個舞蹈。

萬貴妃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皇上站在她身前擋住太後的視線,笑道:“母後,萬貴妃才入宮沒多久,不懂宮裏的規矩,您別生氣,今日是迎接母後回宮的好日子,不如先入座吧。”

太後走在前麵,皇上跟在身側,笑著和太後不知道在說什麽,一副母慈子孝的畫卷。

隻是皇上之後應該是皇後,可如今,跟著的確實萬貴妃。

而萬貴妃身側,就是皇後。

皇後臉色難看,身後的嫻妃、蘭妃等人,臉上也好不到哪裏去。

江隨雁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誰讓萬貴妃在這裏跳舞的呢?

皇上嗎?

故意讓太後看到這樣的萬貴妃,這是什麽意思?

江隨雁抬頭,看著萬貴妃在皇上身後的樣子,又看看皇後,實在是想不通,皇上這到底是何意?

就在江隨雁跨入門檻的時候,胳膊被人用力拽了一下,扭頭,齊沐淺一臉蒼白的看著她,江隨雁順手拉著她的手腕走出大殿,但不敢走遠,“公主,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齊沐淺反手抓住江隨雁的胳膊,忍著淚水道:“雁雁,怎麽辦?我母後被父皇說了好幾次,說她善妒,父皇之前從不這麽說母後的,還有,我,我的婚事有變。”

江隨雁心頭咯噔一下,“怎麽會變?不是劉家嗎?”

齊沐淺拚命搖頭,她擦了一下眼睛,“是方家,就在太後回來前兩天,父皇和方大人說了好久的話,也是太子哥哥告訴我的。”

太後回來的前兩天,齊沐淺的婚事就有變化。

江隨雁的手指收攏,“劉禮謙知道嗎?”

齊沐淺搖頭,“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