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雁在燭火下,看著那蒼勁有力的字跡,一筆一劃就好像是戰場上的將軍,充滿力道。
謝南洲把朝堂官員每個是什麽情況,全都介紹了一遍,他在信的末尾,特意提起太後。
“太後是先帝生前十分寵愛的嬪妃,她的獨生子梁誌遠因為卷入越過和齊國之間的事情,被先帝貶到了嶺南一帶,那裏缺衣少食,人口不過幾千人,就連天氣都是以陰沉寒冷為主。
前幾年,聽聞梁郡王總是寫信給太後,哭求給嶺南減少稅賦,還要讓皇上撥款,讓當地的將士們過得好一些,皇上感念自己的兄弟過得辛苦,也就答應下來,不僅減了稅賦,還撥了十萬兩白銀。
不過,嶺南之前未設驛站,隨著這些銀子到位,嶺南的驛站也建成,如今的驛站有十幾人,據說是為了給當地的百姓增加收入,一直都在教他們耕種。”
江隨雁看著這短短的幾句話,心裏明白,隻怕是皇上起了疑心,給嶺南加了自己的眼線。
之前的梁誌遠雖然窮,可是自己是天王老子,如今做任何事都要被人監視,隻怕是心頭也不順暢。
“太後撫養皇上是因為皇上的生母早逝,先帝就把皇上給了太後,太後剛開始自然是一視同仁,可是到後麵,先帝對皇上的關照已經超出預料,並且,太後很聰明,也知道自己兒子做了錯事,便極力對皇上好,讓先帝感念她的仁慈,對梁誌遠的懲罰也就沒有那麽重了。”
“太後前兩年離開都城,現下已經打算回宮,你找一個機會,出宮吧,宮內已然不太平。”
謝南洲寫完這些,在最後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勿念,即回。”
江隨雁早已發酸了鼻頭,紅了眼眶,她把信抱在懷裏,一股憂愁充斥在心頭。
“他想我了。”
江隨雁淚水滑落,喃喃道:“我也想他了。”
同一輪明月的下方,謝南洲正在房屋內,抬頭看著月色,身側聶馳寧道:“主子,按照時間推算,小姐應該收到了您的信。”
謝南洲嗯一聲,“她在宮內生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聶馳寧道:“主子,太後給您的信,您看了嗎?打算怎麽做?”
謝南洲一襲月白色的錦袍,在月色下,更顯得白淨不染塵埃,他眉宇慈目,鼻梁高挺,沒有半分殺人狂魔,心狠手辣的樣子。
相反,他還是那種高不可攀,甚至真如佛祖那般,有一種看透塵世的通透感。
謝南洲身上有太多秘密,就連皇上都看不透他,所以他是皇帝的刀,也有可能是刺入皇帝的刀。
“太後想要回宮,可是兩年前的事情,皇上並未忘記。”
謝南洲轉著手上的佛珠,一顆一顆,動作緩慢,“皇上擅長馭下之術,絕不會允許任何一方壓過另一方,讓朝中局勢出現一邊倒的局麵,之前太後在宮內,王家,周家,鄭家,居然把皇上給算計了,皇上自然不會被動接受,那五石散,被發現的恰到好處,太後隻能出宮避嫌。”
聶馳寧點頭,“主子所言極是,在太後給皇上下五石散的第一次,就被您發現,皇上卻不動聲色,硬是等到身體不適,等太醫診斷後,才開始徹查,太後不得不走,如今,王家和周家都已隱藏起來,唯有鄭家時不時跳出來說是邀請太後回宮,皇上倒是不懲罰,也不知為何?”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皇上不可能真的把太後如何。”
謝南洲道:“太後必定是先帝妃嬪,哪怕她真的做了謀逆大事,最終也不過是關起來,青燈古佛一輩子,絕對不可能有第二條路,皇上是沒有辦法,鄭家的老爺子還活著呢。”
謝南洲走到桌子旁,上麵放了一封信,唯有四個字:太後回宮。
他知道,太後找他,是給他提前通知,讓他來做這件事,太後要回的體麵,還要讓皇上必須接受。
“主子,您若是不答應,太後會如何?”
謝南洲沒有說話,不答應,謝家的一切都會爆出,最重要的是,謝老爺子為了謝家榮耀被割了腦袋。
可是謝老爺子真的死在越國人手裏嗎?太後曾說,並不是。
“給皇上遞送奏折,押送這裏的官員回都城。”
聶馳宇抱拳退下,謝南洲盯著桌上的信,陷入沉思。
第二天早朝,皇上動了大怒,“真是荒唐,荒唐至極,水災年年治,年年死人,撥下去的銀子全進了貪官的口袋,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是卻做出這等事情!”
“百姓怎麽看朕?怎麽看朝廷?還能對朕有感恩的心嗎?豈有此理,你們當真以為,朕是老了,瞎了,聾了,被你們戲弄?”
“陳郝黎,馮哲瀚,鄭山思,你三人對水患一事,從頭到尾徹查一遍,若是不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們三個也別幹了。”
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個地方,聯合審訊,說明皇上對近幾年的水患已經惱羞成怒了,借著謝南洲壓回來的官員,皇上要趁機整頓朝堂。
人心惶惶。
鄭山思從朝堂出來後,一臉的不爽,“那謝南洲沒有一官半職,不過是個佛子,就敢押送官員回都城,豈有此理,明日,我必定要上書彈劾他,讓他不要那麽囂張。”
馮哲瀚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畢竟皇上信任他,不過鄭大人倒是血性,朝堂官員,哪個沒有被您彈劾過,您真是皇上的好幫手。”
陳郝黎一臉沉重,“謝南洲要回來了,我們還是在城門口迎接的好,順便和謝南洲的人做好交接,刑部大牢已經滿了,不如這人就交給大理寺看押。”
馮哲瀚想要拒絕,陳郝黎已經離開,馮哲瀚衝著他的後背呸了一聲,咒罵他老不要臉。
早朝的事情傳揚的沸沸揚揚,江隨雁聽到消息後,思索片刻,對公主請辭。
“公主,叨擾了您這些時日,我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