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異化，是張毓強給劉曉亞建廠管廠確立的主要原則。
張毓強告訴劉曉亞，走老路，生產普通碳鋼，固然沒有前途；但生產普通不鏽鋼，同樣沒有前途。東方特鋼就是東方特鋼。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特，走“高、精、稀”之路。
這一點撥，劉曉亞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劉曉亞知道，正如張總所言，在不鏽鋼領域，大鱷大咖多的是，無論生產規模，還是資金實力、抑或專門人才，東方特鋼均無法與那些航空母艦般的企業集團爭鋒。一定要找出獨特的“這一個”，從強手如林、四麵埋伏的夾縫中尋覓到一條新路。
大些，小些；長些，短些；寬些，窄些；更薄些，更厚些，更寬些……
東方智慧與創新思維，在抉擇東方特鋼公司主導產品時，頻頻閃現出靈感。
劉曉亞最終與張毓強商定，東方特鋼公司上馬中寬板卷不鏽鋼項目。寬幅1600毫米、厚度3—16毫米，這種不鏽鋼產品是市場上的主流產品，也是緊俏、前景看好的產品。
後來東方特鋼發展實踐證明，這個選擇正確。它為東方特鋼公司躋身全國三大不鏽鋼基地奠定了設備基礎和工藝基礎。
開始安裝50萬噸不鏽鋼主體設備時，已進入2008年春夏之交。
記憶中，那年初夏很特別、很悶熱、很悲傷。電視中滾動播送著汶川抗震救災的現場，東方特鋼公司員工們在電視機前看得涕泗交流，然後，轉身擦幹眼淚，回到工作崗位拚命幹活。
新購買的大型設備陸續到位，原有留下來的隻有康斯迪電爐和LF爐，其他的都拆了。廠房重新布局、生產流程重新設計。
這一切，對長期浸潤在鋼鐵行業中的劉曉亞而言，並不是難事。
時間很快進入2009年年初，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日益顯露，剛剛上馬的東方特鋼，麵臨著下馬危機。
振石控股集團召開年度工作會議。針對東方特鋼和其他企業麵臨的困境，張毓強說了一番既使人沉重、又令人鼓舞的話。他提出要清醒認識這場危機對企業發展的影響，充分做好過“緊日子”的思想準備。看到經濟危機正以不可阻擋的勢頭向實體企業蔓延，同時看到，“危機”本身就包含兩個方麵含義，一是“危險”，一是“機遇”。張毓強舉例古代打仗，講究“置之死地而後生”，有時會“背水一戰”。困境是懦弱者的墳墓，也是勇敢者脫穎而出的最佳時機。順境時體現的是實力，困境時體現的是耐力。張毓強要求各企業反向操作，利用好這個時機，進行逆向投資、人才抄底。
對於東方特鋼需要的大額度投資，張毓強希望“寒凝大地**華”，頂住巨大壓力，一分錢不少、一個人不裁。
2009年8月8日下午3時，東方特鋼一期工程現場擠滿了興高采烈的人群，嘉興市委主要領導興致勃勃來到現場。
那天，進行電路—LF爐—板坯連鑄機熱負荷試車。
張毓強一聲令下，主控室員工開始操縱，3柱形同炮筒的電爐電極緩緩下降，伸進爐膛。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煉鋼爐內火花四濺，年產50萬噸寬板不鏽鋼項目成功點火。至下午5時許，第一塊鋼坯終於誕生。熾熱的、玫瑰紅色的鋼坯，帶著初生兒般的驕傲與羞澀，緩緩地從人們眼前滾動而過。
現場被新出爐的鋼坯和四濺的鋼花映照得通紅閃亮，人們群情激昂、歡聲笑語。張毓強戴著一頂藍色安全帽，帽簷下那張平時緊繃著的方臉，此刻也流露出笑容，而劉曉亞更是喜形於色。一個畢生追求不鏽鋼事業的科技專家，終於在振石控股集團這個舞台上，在江南水鄉南湖邊，實現了獨立籌建一家不鏽鋼廠的夢想。
這是一個永載振石控股集團發展史的日子。
投產喜悅瞬間過去，問題卻接踵出現。據劉曉亞回憶，50萬噸不鏽鋼生產線最初投產時，產品含磷量較高，質量不達標，市場銷售受影響。東方特鋼公司產品每噸售價比寶鋼低1200元左右。恰恰此時，市場價格如高山瀑布般狂跌。這樣，生產1噸虧1噸，生產比不生產虧損還嚴重。到年底，虧了個底朝天。
有人開始說風涼話，說東方特鋼是賠本賺吆喝。
劉曉亞找到張毓強，請示張毓強考慮考慮，要不要停產幾個月？
張毓強沒有正麵回答劉曉亞：你自己決定吧！
劉曉亞於是決定停產一段時間，直至不鏽鋼價格止跌回升。他請示張毓強，可否考慮複工複產？
這次，張毓強回答得很幹脆：有什麽好考慮的？！企業已經買下來了，生產線也已經上馬，還考慮什麽？你必須把它搞成賺錢的，事情就那麽簡單！
話是這麽說，但做起來蠻難。
2009年9月16日，AOD爐設備組合順利投產。劉曉亞告訴筆者，所謂AOD爐，是氬氧精煉法中的一套精煉設備，外形與轉爐近似。爐體安放在一個可以前後傾倒的托圈上，人們也許從影視作品中看到過。設備組合中還有一台LF爐。這LF爐，俗稱精煉爐，主要功能是脫硫，改善鋼水純淨度，提高不鏽鋼質量。
劉曉亞在實踐中感覺到，前期用普通碳鋼做試驗可以，但生產正規不鏽鋼產品顯然不行。用廢舊不鏽鋼生產，遠遠不能滿足規模需要。怎麽辦？他提出用鎳鐵作原料，生產不鏽鋼。一來鎳鐵原料多，價格比較便宜；二來正可發揮這套裝備的長處，避免不足。
正是這一技術思路，改變了東方特鋼產品的走向，使得東方特鋼設備躍居國內同行業領先地位，可生產奧氏體、超級奧氏體、耐熱不鏽鋼、雙相不鏽鋼等10餘種不鏽鋼。
全國不鏽鋼行業群起仿效，改用鎳鐵作為不鏽鋼原料。而且，為後來振石控股集團登上萬島之國印尼，開拓鎳鐵產業埋下伏筆。
當然，那是後話。
彼時，在鋼鐵專家劉曉亞看來，這樣還是不行。要讓50萬噸不鏽鋼生產線生產出真正高品位的不鏽鋼，必須配套上馬一條退火酸洗生產線。
退火酸洗，是鋼鐵行業的說法。實際上是對鋼材進行一次熱處理，退火、正火、淬火、回火等，使鋼材達到最佳性能。初始階段，東方特鋼生產的不鏽鋼表麵呈現黑色，拉到外地去酸洗加工，既費錢費時，又不由自主，還影響交貨期。如果東方特鋼公司自己能上一條酸洗線，生產出來的產品就地進行退火酸洗工序，那就可成為下遊廠家接納的成材。不過，這樣一條線，至少投資6億元。
劉曉亞不是不知道，當下集團資金緊張到什麽程度。振石控股集團兩家盈利企業因關聯問題無奈出售，原先合作的幾家企業因故先後轉讓股份，正在緊鑼密鼓建設中的振石大酒店，猶如嗷嗷待哺的雛鳥，需要大筆投資。張總能抽得出那麽多錢嗎？即使有，張總舍得投入到這個成本高、見效慢的退火酸洗項目上來嗎？萬一不成功，他以何麵目見張總？劉曉亞心中也在嘀咕。
張毓強似乎看出了劉曉亞的心思。這樣不行！就像打仗一樣，主將沒有信心，焉能戰而勝之？
為此，張毓強把劉曉亞找來，討論上不上這條60萬噸退火酸洗生產線。
劉曉亞畢竟是搞科技的，不會藏著掖著。最終，劉曉亞還是曲裏拐彎地把他的設想、方案、顧慮，統統告訴了張毓強，請張毓強定奪！
張毓強用銳利的眼光逼視著劉曉亞：曉亞，你對這條生產線到底有沒有信心？
劉曉亞沒有回避張毓強那道目光，口吻堅決地答道：我有信心。但關鍵是你張總要有信心！劉曉亞知道張毓強此時肩上的壓力，了解集團現在處處需要投入用錢。
張毓強馬上接口道：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隻要你曉亞有信心，我就有信心！
劉曉亞聞言，轉過身，悄悄抹去眼角溢出的淚花。
逆向投資。張毓強在振石控股集團資金十分緊張的情況下，決策上馬年產60萬噸退火酸洗生產線，總投資6億元！
2009年9月，項目獲嘉興市發改委批準。第二年5月23日，60萬噸退火酸洗線在眾人矚目中開工建設，張毓強三天兩頭跑到施工現場，詢問情況，督促進度。
最艱難的處境，就是青黃不接時。
2010年，全國不鏽鋼市場仍處於低迷之中，東方特鋼品牌尚未形成，退火酸洗線還在建設之中，不知什麽時候方能見效？企業每個月虧損幾千萬元。換句話說，差不多等於每月投進去一個中型企業。
劉曉亞一時覺得壓力山大，大到晚上睡不著覺，經濟上也受不了。市場價格還在一個勁地往下走，根本沒有理睬劉曉亞的承受能力。
張毓強看得很遠。他沒有批評劉曉亞。他知道此時的劉曉亞需要的不是批評，而是鼓勁。他耐心地點撥劉曉亞，一個企業，一個產品，總有一個培育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不要怕賠錢。降低生產成本，也有個過程，提升品牌，更有個過程。過程，就是時間，就是積累經驗。東方特鋼要在困難中找希望，在劣勢中找優勢，在逆境中找出路，在競爭中找機會。以時間換空間，以虧損換利潤。
麵對著巨額虧損，張毓強仍要求劉曉亞抓緊建設、開足馬力生產。劉曉亞在采訪中說，那時真擔心建著建著沒錢了，怎麽辦？但他又不敢對張總明說，隻能自己在心裏嘀咕著，硬著頭皮頂住，咬著牙齒堅持。
2011年10月，退火酸洗線仿若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般，在陣痛之後，嶄露頭角。那天，劉曉亞看著由軋鋼分廠軋製的黑色鋼卷，通過入口開卷機，再經過焊機焊接，經曆退火爐的“磨煉”，最後接受酸洗段的“洗禮”，頓時蛻變，全身閃著銀色亮光，像個經過隆重化妝的美少女，嫋嫋婷婷地走下生產線，形成第一卷不鏽鋼。
之後不久，劉曉亞帶著東方特鋼團隊，通過技術攻關，成功研製出2507雙相不鏽鋼產品。為什麽叫2507，筆者不懂，以為是不鏽鋼產品的編號或編序。劉曉亞告訴筆者，2507是不鏽鋼組合代碼。25是鉻含量，07是鎳含量。這是一款雙相不鏽鋼，是在第二代雙相不鏽鋼2505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它綜合了許多鋼材的長處和優點，鉻和鉬的含量比較高，因而具有高強度、高抗疲勞強度、低溫高韌性等性能，被廣泛應用於石油化工、海上及海岸設施、油田設備、造紙、造船、環境保護等領域。
東方特鋼公司因2507型不鏽鋼，獲得特種設備製造許可證。這是繼寶山鋼鐵集團、太原鋼鐵集團、酒泉鋼鐵集團之後，第一家民營企業取得該證，為東方特鋼產品進軍特種設備領域打開了大門、鋪平了道路。
前麵，一馬平川。
2012年，東方特鋼在全行業普遍虧損情況下，利潤首次突破億元，終於從虧損大戶變為盈利企業。
對於東方特鋼而言，這是具有轉折意義的一步。
全國最大的不鏽鋼交易市場就在鄰近地區無錫市。劉曉亞派出銷售員，駐點收集信息，每天反饋，及時了解市場需要什麽類型、品種、規格的不鏽鋼。每天銷售員的信息報到劉曉亞這裏，劉曉亞馬上將市場短缺的不鏽鋼材列入新產品開發目錄。然後，他帶領團隊，動用自己專業技能，很快開發出這款新產品。一般周期不會超過一個月，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東方特鋼成為無錫不鏽鋼市場的一匹黑馬。
那是2017年2月間，中遠船塢公司有艘化學品船往南方運貨。途中，因船員誤操作，將船上的化學品存儲罐砸了個洞，被迫臨時改道，開到滬東造船廠進行修理。偌大的滬東造船廠修理一個洞口，自然一點問題也沒有。但有問題的是，滬東造船廠儲備倉庫裏，一時找不到修補漏洞的316LN型不鏽鋼材。此時，正用得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俗話。
滬東造船廠隻能一邊尋找，一邊等待。這可把船東給急壞了。那船東的心情也可以理解。破船停泊在修理區，每天需要付錢。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運期延後，船東要向貨主交納滯期費。一艘大貨輪每天的滯期費，少說也得十幾萬美元。船東頻頻告急，船廠無可奈何。
船東如何等待得起？他們自己跑到無錫不鏽鋼市場找供應商，到處打聽，哪家企業能做這款不鏽鋼產品？一些不鏽鋼企業聞訊也有興趣，但一了解，說這種不鏽鋼材比較特殊，這是一種高碳鋼，要求耐腐蝕性能極高，一般不鏽鋼企業根本做不了。也有企業能做這種不鏽鋼材，但需花費很長時間。
某天，船東找到東方特鋼公司駐點銷售處，市場信息員立馬把這個信息反饋給劉曉亞。同時有點顧慮的是，這筆生意總額不大，全部售價也就50來萬元。但劉曉亞一聽，當即表態說，東方特鋼能做這款不鏽鋼，他在瑞典時曾做過，而且必須要做，讓市場知道東方特鋼公司能做人家不能做的產品，這不是幾個錢能換來的。
說幹就幹，經過幾天時間研發，劉曉亞很快把這種特需的316LN型不鏽鋼研製出來，送到滬東造船廠，船東和船廠千恩萬謝。現任宇石國際物流公司董事長壽丹平，當時在東方特鋼公司負責銷售，他告訴筆者一個數據，彼時市場上，普通不鏽鋼產品每噸才2萬元左右，而這款不鏽鋼產品賣到每噸6萬元，客戶還千恩萬謝。這樣名利雙收的事情，何樂而不為耶？！
張毓強也忍不住表揚了東方特鋼公司，說沒有想到東方特鋼質量上得那麽快，品種上得那麽多，做到了差異化。
說到這裏，劉曉亞有點小小的“自豪”。目前，東方特鋼公司產品十分齊全，長度可做到18.5米，寬度可做到3.5米，能做出這種品種規格的，全國業內也就兩三家。不鏽鋼市場上，現以東方特鋼的價格作為基準哩。其中1.5米寬中厚板不鏽鋼，全國唯此一家、別無分店啊！
劉曉亞在采訪中對筆者說，他對張總講的每句話都會認真地聽，仔細琢磨，慢慢理解，然後照著去做。
也許，張毓強說的所有話裏，堅持差別化原則，開發附加值高的產品，是劉曉亞記得最牢、實踐得最好的。
劉曉亞的思維是跳躍式的，習慣於短句、簡句，用語自然非常專業，不是業內的人，頗難聽懂。
但他講的關於東方特鋼公司為何選擇做中厚板不鏽鋼的故事，筆者算是聽懂啦。
大概在2019年4、5月份，劉曉亞從網上獲悉江蘇一家專門生產中厚板不鏽鋼的企業停產。一了解，原來是政府出手關停一些環保和質量問題嚴重的鋼鐵企業。這家公司就是采用中頻爐生產中厚板不鏽鋼，汙染大、能耗高、質量差，因而被責令關停。劉曉亞看到這個消息，馬上一激靈：他們一關停，不是空出中厚板不鏽鋼市場份額了嗎？我們可以替補呀！劉曉亞知道中厚板不鏽鋼利潤率較高，市場容量大，全國眼下隻有太原鋼鐵集團和酒泉鋼鐵集團能夠生產。如果中頻爐生產線退出該領域，東方特鋼公司完全可以低成本參與競爭。
想到此，劉曉亞馬上向張毓強作了報告，建議利用現有軋鋼流水線，新上一條中厚板酸洗線，生產中厚板不鏽鋼。張毓強態度明朗：你先作個測算，馬上！
測算方案很快出來，總投資2.5億元。不算多！
說上就上。2020年4月，一條嶄新的中厚板不鏽鋼酸洗線在東方特鋼公司閃亮登場，正式投產。市場反饋回來，中厚板不鏽鋼產品銷路不錯，效益更不錯！
東方特鋼設備基本到位，技術工藝基本理順後，劉曉亞開始跟著張毓強學習企業管理。
劉曉亞搞了一輩子鋼鐵，不吹牛地說，對於鋼鐵技術，劉曉亞是個大專家。他隻要一看產品外表顏色，就知道它的成色與質量，他甚至能聽懂鋼鐵的聲音，聞到它們的呼吸。但對企業管理，真的是外行。而作為企業總管，他不能不管。於是，80歲學跌打，一切從頭開始。
劉曉亞對張毓強的企業管理經驗完全信服，甚至帶有一點小崇拜。振石控股集團管理的理念、製度、方法，帶著鮮明的張毓強個人風格。它不是從大部頭企業管理書籍或秘笈之類轉抄過來，而是張毓強自己在長期企業管理的實踐中發現、領悟、總結、概括出來的。宛若是自家田地裏長出來的作物，健壯茂盛，帶著泥土和露水，冒著熱氣和體溫。即使要移植一下，也能很快適應，不久即可開枝散葉。按照張毓強的說法，企業管理並不深奧，說到底就是2個詞、4個字：質量、成本。他告訴劉曉亞抓住質量、成本做文章，就抓住了企業管理的關鍵。
劉曉亞對張毓強的“市場經”是口服心服，但對張毓強的生態觀、環保觀，有個理解和接納過程。
采訪中，劉曉亞坦率地回憶起東方特鋼公司在環保問題上他與張毓強之間曾經產生的分歧。
張毓強在企業環保方麵有不少經典名言。譬如說，不是企業消滅汙染，就是汙染消滅企業。譬如說，環保不是壓力，而是核心競爭力。譬如說，給節能減排找出路，就是給企業找活路。對這些理念和口號，劉曉亞原則上認同。但在一些具體事項上，劉曉亞承認自己做得不太好，讓張總不滿意。
第一件事是固廢的利用和回收。張毓強對東方特鋼公司的固廢回收要求很高。要求一次性搞好，搞到位。固廢中含有鎳和鉻，要全部回收，環境要徹底美化綠化，弄得漂漂亮亮，像一家振石控股集團的企業。而劉曉亞則認為，東方特鋼公司由舊廠改造過來，不可能推倒重來，不可能像振石控股集團其他新企業整齊潔淨，過得去就行，能利用盡量利用。因而前幾年，劉曉亞在固廢回收改造的投入上，總是摳摳搜搜，猶如切香腸一般，每年投一點，每年邁一步，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為此，劉曉亞沒少受張毓強批評。
幾次批評下來，劉曉亞才意識到自己標尺不夠高。於是，他開始按照張毓強的要求，對公司全貌進行重新規劃，該淨化的淨化，該綠化的綠化，該美化的美化。幾年之後，東方特鋼公司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第二件事是煤氣改天然氣。東方特鋼公司開始改建時，國家煤氣供應量不足，公司便自建了煤氣站，自製煤氣。煤氣站麵積2000多平方米，建築耐火等級為二級，消防設施、煤氣檢測儀、安全閥、壓力表等一應俱全，運行那麽多年，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作為一家民營企業，有這樣的煤氣站已很好了。劉曉亞心滿意足。對這麽好的煤氣站，還需要投入巨資進行改建嗎？國家並沒有提出要求，張總的標準也太高了吧？而且，當時自製煤氣比天然氣便宜，張總這是錢多得沒處用了嗎？實事求是地說，劉曉亞一時有點想不通。這是采訪劉曉亞時，他親口告訴筆者的。
在這件事上，張毓強盯住不放，幾乎是逼著劉曉亞幹的。他告訴劉曉亞，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中國向俄羅斯等周邊鄰國買了那麽多天然氣，就是要從根本上徹底解決生產生活使用天然氣問題。今後，整個國家都要那樣，更何況你一個小小鋼鐵廠啊！你劉曉亞難道沒有看到，自製煤氣有尾氣廢氣？早動手早主動，遲動手就被動。
雖說劉曉亞當時有點想不通，但他對張毓強的超前意識一向敬佩。2016年，在情願與不情願之間，劉曉亞將東方特鋼公司的煤氣站拆除，改用天然氣。剛等劉曉亞改建完，國家便明令禁止使用自製煤氣，提倡用天然氣。劉曉亞偷偷地算了一筆賬，發現使用天然氣的確比自製煤氣便宜許多。張總真神啊！
前不久，省發改委、北京鋼鐵規劃院一些領導和專家到東方特鋼公司考察，劉曉亞作了專題匯報，受到領導和專家們點讚。他們表揚東方特鋼公司環境保護工作，尤其是煤氣改天然氣工作做得早、做得好。張毓強不失時機地發問：你劉曉亞煉鋼鐵那麽多年，哪個說過你好呀？劉曉亞據實回答，沒有。那，人家現在說你好了，為什麽呢？
可能是東方特鋼公司的環境保護工作做得還可以吧？劉曉亞笑嗬嗬地回應。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張毓強斬釘截鐵地說。
從此，劉曉亞更信服張毓強的遠見卓識。逢人便說，聽張總的，沒錯！那情景，頗有點像古時“到處逢人說項斯”的佳話。
第三件事是職工餐廳。劉曉亞說自己在吃喝穿著上是個馬馬虎虎、大大咧咧的人，一向不太講究。因而開始時，他並沒有太在意公司職工食堂的事兒。張毓強專門到東方特鋼公司職工食堂檢查過幾次、吃過幾次，每次都會批評劉曉亞，東方特鋼公司職工食堂搞得太差，告訴他這樣會影響員工積極性。有時甚至說，連個食堂都管不好，還怎麽管企業呀？話很尖銳，讓人有點受不了。
劉曉亞開始重視食堂管理，自己也曾花了一番功夫，但收效甚微。一個小小食堂，弄得這個鋼鐵專家團團轉。劉曉亞隻好承認自己不是管食堂的料。他找到張毓強，實話實說、直言相告：張總，你饒了我吧！我真的管不了這個食堂。
那好，你劉曉亞管不了，我就讓別人管！從此，張毓強指定東方特鋼公司一位副總主抓職工食堂管理，還時不時過來“品嚐”。一段時間下來，東方特鋼公司職工食堂夥食質量明顯改善。據說，現在振石控股集團所屬企業中，東方特鋼公司職工食堂算是好的啦！
三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讓技術型專家劉曉亞越來越體會到企業管理的難度和竅門，慢慢轉型為一個複合型的管理者。
在采訪中，張毓強對此作了客觀分析：劉總原先是個純技術型的人，從大學起念的就是鋼鐵專業。後來，他又在國外待了18年，而且隻做煉鋼這一專業，因為國外分工很細，相互之間不摻和。我每個月去開會，經常跟他碰頭討論。人家是位大專家，自然不能用指導的方式、培訓學生的方式，而是采用討論的方式、商量的方式，講一些企業管理的理念、思想、方法、實例，讓他自己慢慢體會。他體會到了，找到管理模式了，自然會去做好。現在看來，劉總在管理上有了非常大的進步。
煉鋼，也是煉人。筆者從劉曉亞與東方特鋼公司的關係中，再次驗證了這一富含哲理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