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類
“我們不能和大港市拚資本，差異化競爭就是不能陷入到對手的節奏裏，在他的優勢方向上進行競賽。”周碩雙手把這方向盤，專注的看著前麵的車流，下意識的說道：“相反，我們要把敵人拉到我們擅長的方向上，然後憑借豐富的經驗打敗他們。”
“那我們在哪個方向上，有豐富的經驗呢？”東方恪坐在副駕駛位上，好奇的問道。
“這個嘛，嗬嗬，我將要做的就是有豐富經驗的方向了。”周碩一打方向盤，切諾基穩穩的在停車位停了下來。
這時雖然仍然是二月隆冬，周碩卻已經脫去了他的風衣、棉襖，身上隻穿了一件厚點的毛衣和襯衫。襯衫的衣領從毛衣的領口外翻出來，是這個年代流行的穿法。襯衫是挺括的的確良麵料，幹淨利落。不過他覺得最珍貴的，卻是身上的這件毛衣。
鮮豔的紅色毛衣上麵細心的編織著麻花辮一樣的花紋，頗有點田園風格。這是李祉花了兩個多月時間才織好的毛衣，本想在過年的時候送給他。不過小姑娘還是第一次打毛衣，難免有些不熟練，比預計的時間多用了半個多月才織好。這時候的毛線裏都會加入一些化學纖維，羊毛衫穿在身上雖然暖和卻有些紮人。李祉又特意用自己的工資，在百貨商場給他買了一件白色的棉線襯衫，穿在毛衣裏麵既舒服、又帥氣。
“這南方的天氣，和咱們東北就是不一樣。”東方恪跳下車來，感慨的說道：“才二月份就這麽熱，我什麽都沒幹光是坐在車上，就已經一身的汗了。”
“珠海是大城市嘛，高樓大廈太多，這叫熱島效應。越大的城市，溫度就會越高。別說是南方，以後咱們繡城也要等閑見不到下雪了。”周碩頗為感慨的說道。
“寶山軟件公司。是這裏了！”東方恪四處張望一番，發現新大陸似的喊了一聲，指著不遠處一個牌匾說道。
這是一個很小的門臉，門邊掛著一個豎匾上麵寫著“珠江寶山軟件公司”的字樣。周碩帶著東方恪穿過馬路，站到了它的大門前。
“這就是校長你要找的寶山軟件？”東方恪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也太寒酸了吧？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1995年正是寶山軟件公司最困難的時候，資金困難、人員稀少，確實顯得有些落魄。
“沒錯！”周碩按住東方恪翻動地圖的手。頗有些崇敬的說道：“就是這裏，不要失禮了，我們進去。”
“哦。”東方恪收起地圖，在周碩身上氣質的帶動下，也有些嚴肅的跟著他走了進去。
“你們找誰？”一個三十歲左右有些憔悴的男人正端了盆水走出來，見到周碩和東方恪。不由得問道。
周碩看到他，遲疑了一下，猶豫的問道：“是秋君先生吧？”
記憶裏那人的模樣和眼前的人漸漸吻合，周碩有些欣喜起來。沒想到竟然這麽有緣，到地方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秋君“嘩——”的將臉盆裏的水，倒在路邊的樹根上。他點了點頭，有些疑惑的說道：“沒錯是我。請問你們是誰？找我有事兒？”
周碩指著自己和東方恪，向秋君介紹道：“你好，我叫周碩，這是我的秘書東方恪。我們從渤海省來，不知道你聽說過繡城的新科計算機公司沒有？”
“繡城？”秋君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抱歉，沒有什麽印象。”
“沒關係，咱們這不就認識了嘛！”周碩拍著胸脯說道：“我就是新科計算機公司的董事長。這次來是有筆生意想和秋君先生談談。”
“哦，那你們請進吧。”秋君端著臉盆讓開身，將周碩和東方恪請了進去。
倆人被秋君讓在了客廳的一組沙發上，他自己則轉身回了洗手間。
“校長，這人就是你想要請的大人物？”東方恪看著秋君的背影有些嫌棄的說道：“看起來可不怎麽樣啊，不會是個草包吧？”
也難怪東方恪會有這種感覺，能被周碩看上眼的不論是牛星也好、湯軍也罷。哪個說話辦事不是一套一套的？牛星人長得醜了點，但是人格魅力高啊，感召技能滿點。任誰跟他呆上一段時間，都會心甘情願的服從他的管理。而湯軍又不同。人家在日本留過學、在美國微軟打過工，見過的世麵可大多了。不僅會為人處世，而且又平易近人、過目不忘，當真算得上個人物。
可是這個秋君算什麽啊？東方恪忍不住腹誹道。這人看起來憨憨的，兩個眼睛像燈泡一樣的腫起來，笑的時候眼睛一眯就什麽都看不見了。和人說話的時候都不敢看人，鬆鬆垮垮、吊兒郎當的似乎也沒個正行。和他心目中的成功人士或者商業精英的形象，實在是相差甚遠。
周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教訓道：“秋君是中國第一代程序員裏的旗幟，你以為非得人模人樣、彬彬有禮的才是人才嗎？秋君比那樣的人才重要一百倍！咱們的泛翰集團，正是要建立在這樣的脊梁上，才能夠穩如泰山啊！”
東方恪見周碩發了火，這才不敢多嘴起來。等了沒有多一會兒，秋君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總算沒有之前那麽頹唐的感覺了。
“不好意思，二位久等了。”秋君給兩人倒了杯水，問道：“之前周先生說想找我談一筆生意，不知道是什麽生意？”
“是這樣的。”周碩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秋先生知道渤海省現在有一個軟件園的項目嗎？主要以對日軟件服務外包為方向，我們繡城正在和大港市競爭這個項目。”
秋君端起杯子來喝了口水，似是有些靦腆的說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我隻是一個程序員，可沒能力影響到政府的層麵。”
“秋先生太謙虛了！”周碩認真的說道：“對於我們來說，您可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在中國軟件界，誰不知道秋君的大名？如果秋先生願意加入我的泛翰集團，擔任泛翰軟件實驗室的項目經理，對繡城爭取軟件園項目是非常有利的。而且從我個人來說，也非常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加盟。”
秋君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周碩竟然是來挖角的，而且挖的還是珠海寶山軟件公司的總經理，也就是自己……
“我，我還有自己的公司。”秋君咽了口唾沫。
“我買下來！”周碩一拍桌子，說道：“一千萬夠不夠？我記得香港寶山原來的董事長，是投資了一百萬吧？你們倆的股份，我全都買下來了！”
秋君被周碩的幹脆利落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說道：“我還有自己的項目。”
“WPS對吧？來繡城我給你建項目組！”周碩揮了揮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一百人夠不夠？不夠就兩百個！秋先生別以為我是在開玩笑，這些都可以落到紙麵上向你保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秋君顯然被周碩咄咄逼人的氣勢鎮住了，不知所措道：“隻是你這個要求也太突然了點，我需要好好想想。”
周碩對秋君確實是如同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求賢若渴、迫不及待，秋君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但他是一個天生的軟件天才。從他的經曆就能看的出來，這人是個眼裏隻有程序的人。
1986年秋君從家鄉出發去北京闖**，寫了一個打印機的通用驅動程序。他把這套程序2000元賣給了四方公司，這家公司轉手以500一套的價格賣了幾百套。後來他寫WPS，花了一年多時間幾次病倒才開發出來。香港寶山公司2200元多一套賣了三萬套，結果隻給了他一點獎金。
對他來說，金錢似乎並不是那麽重要。
就是這麽一個後來人看有點“傻”的人，憑借他在軟件上的天才，竟然就支撐著寶山軟件公司成為了中國數一數二的軟件企業。周碩在他身上，聞到一股同類的氣息。
“秋先生還在猶豫什麽呢？”周碩誠懇的說道：“是否是擔心我的廟太小，容不下您的雄心壯誌？”
“我——”秋君有些躊躇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周碩在他的表情中還是讀出一點信息來，顯然秋君有著他自己的考量。錢如果對他來說不是那麽重要，那麽他在乎的是什麽呢？想來就是項目吧。之所以不同意周碩的邀請，也是顧慮WPS項目的延續性。
曆史上WPS97的開發曆時四年，秋君為了堅持下去甚至賣掉了自己的別墅。正是這種感情驅使他帶領開發團隊四年如一日，每天工作12個小時，每年工作365天，才嘔心瀝血的完成了WPS97的開發。
可是如今一個名聲不顯的公司，突然冒出來說要收購寶山軟件公司，怎麽能不讓他擔心是否會給WPS項目帶來意外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