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羨魚還是很在意。
洛雲郅說的有病,到底是什麽?
他挪著眼神,往洛雲郅方向看過去。
洛雲郅滾熱的大手一截一截比劃著林羨魚的脊骨,指腹的熱度像是電烙鐵,每次落在林羨魚身上,都能讓他毛都炸起來。
色域區塊是桃粉色和豔氣的粉紅色,飽和度極低,但因為林羨魚常年不曬太陽,皮膚冷白,這種色調出現在他肌膚上的時候,仿佛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色芙蓉。
是被開發出來的小妖精,讓人恨不得死在這裏。
林羨魚很怕癢,他渾身上下都是癢癢肉,一捏就軟。
洛雲郅玩他的骨節,林羨魚受不了了,軟著骨頭,把自己往男人的胸.前送。
投懷送抱,成功滿足了洛雲郅的控製欲。
洛雲郅像柔軟的海貝,堅不可摧的外殼裏,用心肝和柔軟的脾髒滋養著唯一的真愛。
時間很長。
人類比起眾多動物來說,時間過於漫長。
過於漫長的時間,給了人類太多的可能,可以肆意去思考很多問題。
人類在20開始,將會麵對“孤獨和合群”的困境,這種困境如同射線,有頭沒尾,直到人類生命的盡頭。
人始終無法孤獨而存在,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了林羨魚,洛雲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的孤獨是為了遇見林羨魚。
他的溫柔、克製、變態和獨占,都將為他而準備。
洛雲郅用下巴抵著林羨魚的額心。
手掌牽著對方的手掌,虔誠的放在心髒之上。
“該從哪裏說起來呢?”
洛雲郅也不清楚,而且向著自己喜歡的人,剝開自己的假象,露出真正的自己,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類無法真正的分析自己,就像是人類的每一句話,都是主觀意識,就像是洛雲郅,他陰暗的想,憐憫我,然後逃不開我。
但他終究沒有那麽做。
他的愛,如摧毀,如虔誠焚燒的煙灰,亦如癡纏的祈禱。
一個瘋子,唯一能向愛人獻上的。
是克製。
是失智。
但最為珍貴的是誠實。
“我的母親,是個很漂亮的人。”
林羨魚點頭:“怪不得洛影帝長得這麽帥。”
洛雲郅輕笑一聲。
本來以為會很沉重的話題,現在卻變得輕鬆起來。
不負責任的父親,曾經跟他說,貝殼終其一生打磨唯一的珍珠,他用血和肉、眼淚和苦恨、時間和金錢,一輩子慢慢等待他的寶貝。
一輩子好像那麽苦,甜又好像隻有一瞬間。
但洛雲郅卻從林羨魚這裏明白了。
愛,從來都不是以互相傷害為前提的。
洛雲郅啞然失笑。
林羨魚看傻.逼似的看著他。
“你笑什麽?”
“笑,還好我喜歡上了你。”
林羨魚耳根發紅。
洛雲郅斜靠在床頭,半枕著頭。林羨魚微微蜷曲著身子,被洛雲郅環在身旁,以一個保護的姿態。
這種姿勢如同給小孩子講睡前故事,輕鬆又悠閑。
洛雲郅的心情也從來沒有這麽悠閑過。
童年往事,束縛著他的繭,在此刻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他打開自己頹敗的城堡,邀請心上人來觀賞。
愛憐又真誠。
對不起,我是個爛人。
但我願意為了你,去改變。
洛雲郅親吻他發紅發燙的耳垂。
“她很漂亮,我父親對他一見鍾情,之後強取豪奪。”
好家夥。
小說照進現實。
洛雲郅敲敲他成熟的腦袋瓜。
也不知道魚的腦袋裏麵進了多少水分,總是這麽愛笑。
林羨魚搶答:“你小時候有沒有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洛雲郅呼吸停了停,隨即又緩慢的呼吸起來。
“看到過。我看到父親把母親,如同金絲雀一樣鎖在籠子裏,斷絕她的事業和青春。她整日以淚洗麵,最終如同花朵般凋零。”
把想要得到的,全都牢牢鎖住。
這是洛雲郅父親給洛雲郅上的第一課。
牢牢抓住自己喜歡的東西,千萬千萬不能放手。
因為一旦放手,就抓不住了。
洛家人是北來的蠻人,征服和野蠻是骨子裏爬動的髓液。
洛雲郅看到過美貌的母親整日哭泣,看到她講起夢想的時候,眼瞳裏會發光。
家庭裏,談不上什麽親緣血脈。
父親所有的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愛人身上。
貫徹了那句,父母才是真愛,孩子隻是意外。
洛雲郅隻是父親用來討愛人歡心的工具。
從年幼時期開始,洛雲郅便在孤獨裏繼承了洛家人的偏執、瘋狂和絕望。
洛雲郅親眼看到母親的凋零,看到父親為此發瘋。
此後,這如同詛咒的命運和理性的枷鎖,雙重束縛在洛雲郅脖頸上。
注定會孤獨,走向湍急孤僻的道路,這樣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洛雲郅幼年喜歡從水裏看雲,就像是看固定的命運,無法從池淵裏逃脫。
人類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可能是父輩發瘋太多,他從小被教育,要做個正常人,要理性、克製、寡欲、淡泊……
人生來就是野獸,所以以道德、情理等等各種鎖鏈束縛。
洛雲郅門門滿分。
越是滿分,越是空洞。
孤獨歲月,要如何渡過?
他不是從娘胎裏蹦出來的石頭。
他冰冷的軀體需要溫度。
空洞的軀體需要注入正常人的養料,需要夢想、熱情。
可就算是按照正常人的比例加入歲月所需要的東西,可也不過是用錫紙包裹腐爛的蘋果。
生命寂默在這裏、隕落在這裏。
他的生命需要點燃火焰,腐爛的骨血唯有燃燒,才能從灰燼裏重生戴。
但小火焰可遇不可求,當它墜.落,洛雲郅驚恐的奔跑起來,瘋狂且執意的追逐。
腐朽、終究走向湮滅的靈魂,滾燙的發起熱來。
一眼,他就知道。
愛意,堵不如疏。
喜歡,靜不如瘋。
·
短短幾句話,卻是洛雲郅半輩子人生。
其實洛雲郅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說的。
他隻是孤獨太久了,好像迫切需要一個人來聆聽,來點燃他的孤
林羨魚始終認真聽著,他已經很困了,眼皮都在打架,洛雲郅知道他困,會愛憐的親吻他的眼皮。
“困了?”
林羨魚擺頭,睫毛都在垂在臉頰上了。
但他很溫柔,他犯困的頭枕在洛雲郅的臂彎裏,呈現的是一種完全信任的姿態。
他獨特的溫暖是,用手掌勾住了洛雲郅的拇指尖尖。
細膩柔軟的指腹,一點點觸碰著手指。
洛雲郅柔情萬分。
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到他。
透徹、幹淨。
像是在照鏡子。
濕漉漉、清透透的。
是水麵。
洛雲郅恍然。
魚魚從天空裏、雲層上,遊入水裏,打亂了他孤獨的倒影。
那天晚上,洛雲郅睡得很好。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總是很難入眠。
一閉上眼睛,總能看到母親那雙慟哭的臉,她會在伸手想要捏碎他的喉骨——明明她本身是那麽纖細脆弱,卻擁有孕育他和扼殺他的兩種力量。
每當母親哭泣,父親便會趕他出去。
年幼洛雲郅繞著城堡走來走去,卻怎麽也走不出去人造湖。
湖泊一頭是父親為愛編織而成墳墓,另一頭是列祖列宗的墳頭。
和他手裏一樣小的飛機從天空拖曳著白雲而過,洛雲郅靜靜坐在湖岸。
夢境的一切都是混亂的,他身邊穿過風、孩童,孩童搖動著手裏的紙飛機,一步踏過線後變成無臉的陌生人。
洛雲郅的時間卻在這裏永恒,像他在水裏的倒影,靜謐又孤
他低頭,連水波都是慢動作的。
他清晰看到水裏的自己伸出手,慢慢掐住他的脖子,神情瘋狂又偏執。
洛雲郅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真實的模樣,他們這一脈的人會拚命抓住一切,殘忍、霸道且不講道理。
水裏的影子麵孔不斷變化,有時候是他自己,有時候是母親。
洛雲郅直視深淵,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他身後是兩座整齊的墳,在身邊、在腳下,等待他跌落。
然而,就在這時候。
一條紅尾小魚,悠閑悠閑,搖曳著美麗的尾巴,輕輕吐著泡泡。
綿延的氣泡咕嚕嚕往上,漣漪分割了他的臉、他的醜惡,連同母親殘存哭泣的眼淚也變得溫和,甚至連她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
洛雲郅抬起頭。
魚魚啊,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他麻木的表情裏,帶著笑意,瘋狂又扭曲,水裏的倒影和岸上的靈魂已經分不清。
他伸出觸須,破碎了鏡麵般的水波,套住了他的魚。
魚擺擺懵懂無知,吐著泡泡,親吻他的嘴唇。
“噗嚕噗嚕。”
洛雲郅看著他的魚,像抱著全世界。
然後劇痛。
是有點疼。
他睜眼,感覺到林羨魚蜷縮在他懷裏,還沒醒。
粘人爆棚,像嬌氣小貓咪。
估計是太熱,黏糊得很,林羨魚的頭在他懷裏,曲起的腳卻踢在洛雲郅大.腿上。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由自在。
洛雲郅笑起來,抱著林羨魚,捂得林羨魚惹得快成烤魚,撒把黃金豆都能開啃了。
他悶得滿臉發紅,扭來扭曲鑽出來了,渾身痛得像是去正骨了。
洛雲郅還想抱他,林羨魚漲紅著臉,嘴皮上功夫倒是傲嬌:“熱死了啊,笨蛋!”
洛雲郅心情大好,對於自己製造出來痕跡十分滿意。
他是短暫被喂飽的凶獸,此刻唯一的想法是討對象歡心。
他簡單洗漱,問軟成麵條的林羨魚。
“餓了嗎?吃點什麽?”
林羨魚打算拿手機點外賣,但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啊這!
禽.獸!
林羨魚拿漂亮眼睛瞪他,用點力,他就軟。
洛雲郅就硬。
洛雲郅想親吻他,像變態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