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承業向你告罪。”趙承業送昏迷的吳伶俐回到吳家,對吳支簿抱拳行禮。
吳支簿看著女兒:“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氏喜極而泣道:“老爺!你跟瑞王殿下說說話,我去看看女兒。”
趙承業接吳伶俐出來的時候就已給她悄悄服下解藥,這時候讓宮中派來的太醫跟著周氏進去。
關上房門,吳支簿苦笑道:“瑞王殿下這一招棋可嚇煞老頭子我了!”
趙承業沒有說是薛安然的主意,隻得再次致歉。
“不過……下官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何小女毒發,皇上震怒,文官就不敢再繼續言其他了?之前他們不是還嚷嚷著辭官嗎?”
“刑部一直是朝堂上的中立派,世家安插不進去人,皇上也難以左右刑部的審判,因此,刑部可以說是朝堂上相對公正的一個地方,也是唯一一處比較公正的所在。”趙承業緩緩道:“雖說世家同氣連枝,但也並非鐵板一塊、齊心協力,反而其中齷齪不斷,隻是一旦有了外敵,又會一致對外。世家之間如果內鬥,當然不希望是皇上這邊做出裁決,而是希望有一個能公正審理的地方,那就是刑部。如果刑部這邊一旦被世家勢力滲透或者被皇上完全掌控,朝堂上的勢力就等於完全失衡了,這是任何一方都不想看到的。”
頓了頓,等吳支簿消化完了,趙承業繼續道:“而那些附庸世家的小官員,更不希望刑部被世家勢力滲透,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自己是世家隨時可能推出的替罪羊,若是落到刑部手裏審理,說不定還能有幾分活路,若是落到世家手裏,那可就完全沒有一條活路了。”
“原來如此。”吳支簿恍然大悟:“所以刑部一出事,大家都會開始恐慌。小女毒發,大家都會猜一定是世家動的手腳,但是卻不知道具體是哪家動的手腳。四大世家會互相猜忌,到底是哪家拉攏了刑部或得罪了刑部。小的世家會擔心自己站錯了隊,而那些附庸世家的文官則會擔心刑部也被世家勢力滲透,他們一旦出事更難有保命的機會。所以此事一出,皇上再要發落薛尚書,就沒有人會求情了。”
“嗯,刑部出事,他們的心思就會亂,一亂,六神無主間,在朝堂上又不能推舉個領頭人進行商議,沒有領頭人,誰敢為顧尚書求情?即使裴太傅意識到了也沒用,下頭的人心思各異,他一個人獨木難支。”
“而且……吳小姐出事,被懷疑是世家下的毒,此後世家就不會敢再在吳小姐身上做文章了,從此之後吳小姐應該能安穩很長一段時間了。”趙承業歎了口氣:“隻是吳小姐的肝髒應該會有些損傷,必須得精心調養半年。藥方我也寫下了,合著太醫的藥一起吃,藥錢不必擔心,會從我府上出。”
趙承業和吳支簿再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離開吳家了。
青騅道:“吳大人一心忠君愛國,卻隻住得這等寒酸小院,不過一進一出,兩個奴仆。世家整日貪墨殺人放火,卻豪宅千萬,堪比王公府院,規格就差沒超過皇上的禦花園了!”
趙承業並沒有搭話,隻問道:“薛姑娘怎麽樣了?她夜會我們的事長平侯府的人發沒發現?”
“長平侯府不過請的尋常武夫,怎麽可能發現?王爺你也太小看我了!”青騅委屈道:“不過……長平侯府還有個高手,但是一直沒露過麵,屬下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一次還見著他的人影一晃,不過他沒管我們的事。”
趙承業皺皺眉:“謝清瑤的身份恐怕不止是太後一黨那麽簡單,繼續查下去。”
“衛淮哥哥!”謝清瑤見到衛淮回來,一下子撲了上去,急切問道:“怎麽樣,母……娘親願意見我嗎?”
衛淮搖了搖頭。
謝清瑤一下子軟倒在座椅上。
“……娘親一定是惱了我了……”上次被薛景明當場撞破她其實愛慕裴梓辰的事,已經傳遍了上京的貴女圈,太後自然也是知道了。
薛安然真的攀上了瑞王這個高枝,讓謝清瑤心裏更不安了。
她以前沒少膈應薛安然,薛安然一旦得勢,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更何況她根本不能容忍薛安然再壓她一頭!
“公主不必憂心。貴人本就事務繁忙。”衛淮寬慰道。
謝清瑤顯然並沒有被安慰道,坐立不安了一會,咬牙道:“娘親不來見我,我就想辦法自己去見她!”
衛淮勸道:“公主還是稍安勿躁,免得又進了他人的圈套。”
謝清瑤搖頭道:“這會子我一定要靠自己!”
“小雨,陪我去一趟薛大小姐那裏。”
薛安然手上拿著那對沉綠色翡翠鐲子賞玩。
謝清瑤方才帶著丫鬟過來,同她說笑了幾句話,話鋒一轉,暗示她想去敏國夫人府上玩。
她一個表小姐沒收到請帖自然沒辦法去,但是薛安然現下正是瑞王殿下的紅人,若是薛安然開口願意帶謝清瑤,謝清瑤一定能去。
說著謝清瑤就將這翡翠鐲子給了她。
“謝清瑤倒是變得大方了不少。”薛安然將翡翠鐲子放到了一邊:“如今費盡心思搶來的鐲子,也舍得讓人了。”
“表小姐肯定沒安好心!”絳雪道。
薛安然道:“既然她的禮我都收下了,做人怎可言而無信,自然要帶她去的了。”
前世沒有謝清瑤想去敏國夫人府上這回事。
想必是因為她的插手,前世很多事跟今生都不一樣,全亂了。
比如說前世顧尚書根本就沒有這麽早下台。
謝清瑤既然鐵了心想去敏國夫人府上逛逛,她也好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
敏國夫人是顧氏女出身,且是旁支出身。
昨天薛安然自趙承業那裏惡補了一下,原來太後也是顧氏女,且是旁支出身。
也就是說,敏國夫人和太後很可能認識。
薛安然約莫知道謝清瑤想幹什麽,但是不知道她具體準備怎麽做。
雖說薛安然這時候參加顧氏女的院子,有些嘲笑的意味,但因為趙承業算計顧尚書落馬的事情,薛安然在其中的手筆並沒有人知道,所以敏國夫人並沒有拒絕她的拜訪。
敏國夫人喜好侍弄奇花異草,她的院子一年四季總有些貴族小姐愛來拜訪,沒什麽稀奇的。
到了院子後,薛安然借故離開了謝清瑤。
薛安然離開後,小雨便問道:“姑娘,你想拜訪敏國夫人,不準備些香袋,首飾等禮物嗎?奴婢聽說敏國夫人很喜歡香料之類的禮物。”
“旁人送禮,我也送禮。送還送一樣的禮,敏國夫人怎麽能記住我這號人?”謝清瑤心不在焉的搭理了一句,何況她不止是要見到敏國夫人,她還要讓敏國夫人承她的恩惠!
謝清瑤突然眼睛一亮。
越過花叢,就見一個清澈的小湖,湖水碧綠,清澈見底。
小雨道:“小姐小心,這湖水看著淺,實際上可深了呢。”
謝清瑤點點頭:“你去提一桶水來,將這旁邊的青石板打濕。還有這幾塊鵝卵石,也放在這邊上。”
薛安然正陪著敏國夫人說著話。
敏國夫人不知道多少歲,看著像是三十多歲,保養得好,臉上除了眼角幾根細紋,皮膚光滑白皙。
因薛安然是瑞王的救命恩人,敏國夫人親自來迎了她,同她說幾句場麵話。
兩人正閑話家常,謝清瑤和幾個少女一起走了進來。
為首穿藍裙子的少女一進門就來到敏國夫人身旁撒嬌:“娘親,你在和薛大小姐說什麽呢?薛大小姐一來,你就拘著她,也不讓她跟我們一塊玩。”
“不過說些閑話,你薛大姐姐是個知禮的人,哪裏像你,皮猴似的,整日就知道玩。”敏國夫人寵溺的同女兒說著話,頓了頓道:“你從哪裏回來,身上的香味……”
“不就是帶清瑤姐姐去後花園玩了玩嘛,那裏的花大多都開了,香味混在一起了吧,嘻嘻,就屬娘親鼻子靈,我都聞不出來自己身上有什麽味呢。”
“哦,花都開了?還記得幾天前,花還是打著骨朵呢。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去看看花吧。”敏國夫人起了興致。
薛安然等人自然無有不從。
入了後花園,敏國夫人談興大增,一路都在給少女們科普這是什麽花,它的生長習性如何,何時開花最好看,一眾少女雖然都聽的似懂非懂,但也湊趣,是以也聊的熱鬧非凡。
“前麵有個小湖,湖水很是清幽,裏頭載重了南疆傳來的一種藤蔓,開起花來特別好看,不知道開了沒有。”敏國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撥開花木走向湖邊:“就是湖邊濕滑,你們要當心注意一些……啊!!”她話音剛落,忽然腳下不知踩到什麽,尖叫一聲,就要跌入湖裏!
“夫人小心!”其他少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謝清瑤反應奇快,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拉住敏國夫人,但是與此同時,原本在薛安然身邊的絳雪不知何時衝到了敏國夫人身邊,同時大吼一聲“夫人小心!”然後用力一拽!
謝清瑤的力氣怎麽比得過絳雪?兩人同時較力之下,謝清瑤根本拉不住敏國夫人,反而被絳雪的力氣帶得往前一滑——
“啊!”這回輪到謝清瑤花容失色的尖叫一聲,撲通一下落入水中,而絳雪則拉著敏國夫人安全撤退。
“救命!救命!我不會水!”謝清瑤在冰冷的湖水中拚命撲騰。
敏國夫人驚魂未定,才反應過來,趕緊道:“還不趕快下去救人!”
一片兵荒馬亂後,濕淋淋的謝清瑤被救上來,她嗆了好幾口水,何況湖水冰冷刺骨,她一直打哆嗦。
但眾女都穿著薄衫,沒人穿大衣,隻能任由謝清瑤先冷著。
“怎麽回事?我看夫人和清瑤姐姐都離湖邊還有段距離呢,怎麽突然都滑下去了?”其中有個少女嘴快的說道。
“是,是呀。”敏國夫人掃視了一下四周,突然怒道:“定是哪個小廝丫鬟耍懶!居然連地上的雜石都沒有打掃幹淨!我剛剛就是被這些石頭絆住了!去叫管事來,查一查是哪個小廝丫鬟偷懶!”
下人正要應諾下去,絳雪道:“夫人,我剛剛拉你的時候,這青石板上也是濕滑的,但是這泥土地卻是幹的……按常理來說,青石板的水比泥土地幹的快吧……”
“什麽意思?”敏國夫人眉頭一皺,厲聲道:“難道有人特意算計了我來,要害我?!”
這話一出,眾少女頓時都不敢出聲,明擺了這裏頭有事,謝清瑤此時躺在敏國夫人懷裏,哆嗦的更厲害了,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虛弱道:“夫人,可否先讓清瑤回屋……”
“……抱歉,帶清瑤姑娘回屋。”敏國夫人趕緊扶著謝清瑤站起來,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幸好這裏都是姐妹……”謝清瑤說了半句,似乎察覺出來自己說的不對,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紅暈。
敏國夫人秒懂,連忙感謝道:“多謝清瑤及時救命,不然落水的就是我了,當然,也謝謝薛大小姐的丫鬟,我這就回去,為兩位備上厚禮。”
她將謝清瑤和絳雪放在一塊說,謝清瑤臉色一僵,但是稍縱即逝,很快又恢複了哆哆嗦嗦的柔弱表情。
謝清瑤正要離開,敏國夫人正好看到攙扶著謝清瑤離開的小雨,她臉色突然一變:“等等,你的下裳怎麽是濕的!”
小雨茫然的看了一下自己的下裳,臉色一變。
她剛剛將水潑向青石板的時候,沒有注意自己的衣服也不小心濕了!
“許是,許是剛剛急著救小姐……”小雨結結巴巴的解釋。
當然,她這番說辭沒有任何人信,剛剛小雨根本沒衝上去,站在老後頭了。
敏國夫人的臉色變了幾變,正巧,花園的管事步履匆匆的趕來,看到眼下場景,連忙告罪:“夫人……都是奴才管束不力,但是這石頭……咦?這鵝卵石根本不可能在這裏的呀……除非是有人……”管事意識到了什麽,打住不說。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夫人,能不能先將我們小姐送回屋去,她都快冷病了!她,她也是為了救您才如此的……”小雨急著說。
謝清瑤果然又暈了。
薛安然低著頭,忍著笑。
這時候除了裝暈,好像確實也沒什麽好的辦法了。
敏國夫人也是在後宅浸**已久的人,哪裏能想不明白整件事,她看著謝清瑤的臉,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她指著小雨厲聲道:“來人!這丫頭背主胡亂生事,把她給我扔到湖裏!好好讓她醒醒腦袋,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有人放她上來!”
小雨臉色大變:“小姐,小姐!”
可惜不論她如何呼喊,謝清瑤都緊閉著雙眼。
敏國夫人喚管事道:“把謝姑娘扶回屋去!另將府醫請來,仔細瞧瞧,可別是來我府裏玩,還把自己玩病了,我也不好給長平侯府交待!”她似是怒極,忍著氣說完這番話,直接拂袖而去了。
“娘,娘!”敏國夫人的女兒連忙追上。
其他眾女也小心翼翼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敏國夫人怒氣衝衝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想了想謝清瑤出現在上京的時間,以及她的臉,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
“不會吧……”
似乎是想到什麽,她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快,快!為我更衣,我要進宮!”
當天,敏國夫人就怒氣衝衝去了太後的寢宮。
剛進宮門,顧不得還有丫鬟在場,敏國夫人大怒道:“你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