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是放在這裏的嗎?你今天都放錯幾次了,久聞薛大小姐博聞強識,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啊。”鄭姑娘涼涼的說道。

如今已是來慈濟坊第二天。

“大姐姐,白術的葉片更長些,更闊些,有三片葉的,也有四片葉的,但是白柒隻有三片葉,這兩種藥材長得像,容易弄錯。”謝清瑤聽到薛安然被責怪,上來好心糾正道。

她說的一臉誠懇,看不出半分陰陽怪氣,落井下石,幸災樂禍,鄭姑娘揚聲叫她:“清瑤,你也太好心了,你薛大姐姐在府裏金尊玉貴教養著,怕是在府裏沒怎麽顧得上你吧,你現在對她這麽好幹什麽?有的人啊,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謝清瑤有些惶恐,小聲說道:“組長,大姐姐她不是這樣的人……”

鄭姑娘眼一撇:“你若是願意教她,下午別來聽我的課了。”

謝清瑤有些無措的看了看鄭姑娘和薛安然,最後一臉歉意的對薛安然說了句對不起,就跑開了。

薛安然也沒搭理這二人,自顧自的改正放錯的藥材。

“你這地黃也放錯了。”鄭姑娘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伸手過來,看上去是要把薛安然弄錯的藥材放回原位,結果她手突然一抖,薛安然抓好的藥材全部被推落到地上,地上還是濕的,藥材一下子都髒了。

但是她的動作隻有薛安然和絳雪這個角度能看到,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沒關注到這裏。

薛安然還沒說話,絳雪實在忍無可忍,把手上的藥屜一摔,大聲怒道:“你也太過分了吧!我們姑娘哪裏得罪你了,用這些陰私手段!”

“什麽你們姑娘,我們姑娘。都來了慈濟坊了,還改不了一身大小姐的毛病!平時在家就慣的你們!清瑤,給他們記過一次,理由就寫在慈濟坊中當眾攀比家世。”

謝清瑤愛莫能助的看了一眼薛安然。

“還有,什麽陰私手段?”鄭姑娘冷笑道:“自己放錯了藥材,我好心指點你,結果你自己手不穩,還怪到我頭上,我還沒說是你故意陷害我呢,你倒是好意思說我故意陷害你?”

絳雪見她說的一臉淡然,理直氣壯,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是我放錯了藥材,你不用把氣撒到絳雪身上,既然來了慈濟坊,她也是來做事的人,也就不是我的丫鬟。”薛安然淡淡的說,然後蹲下身來,將地上的藥材撿起來。

藥材和泥水混在一起,薛安然一雙白淨的手很快沾滿汙穢,偏偏藥材又細又多,一時半會撿不完。

絳雪一臉心疼,連忙蹲下身幫她一起撿。

這時候已經有很多人看了過來,鄭姑娘不好再做什麽,冷哼一聲:“慣知道裝可憐!”然後一轉身,終於走了。

眾人見薛安然和絳雪不吭聲的撿地上的藥材,也沒人去幫他們,看了一會沒意思,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兩人把藥材撿好後,就出了門去後院找井水洗,絳雪見路上無人,才悄悄的問道:“姑娘,你故意搞這一出幹嘛?”

薛安然是故意不停放錯藥材的。

雖然她確實認不全藥材,但是第一天曹醫女給她們布置的任務並沒有那麽難,總共也就五種藥材要記,她再傻重複做了一個時辰,也記住了。

薛安然低聲問:“你剛才說得夠大聲嗎?”

“大聲,奴婢用了自己最大的聲音說了,而且當時奴婢確實很生氣,她怎麽比清瑤小姐還不要臉啊。”

“那就行,這幾天你就多找機會跟她吵幾次,最好弄的人盡皆知。”

“好勒!奴婢保證完成任務,奴婢都恨不得甩她幾個耳刮子!”

“打人就不必了,當心被趕出去……”

“姑娘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奴婢都聽你的!”

如是這般,絳雪下午又跟鄭姑娘因為小事吵了起來,鄭姑娘又給她們兩人記過。

下午課業結束後,薛安然的計分表上一分都沒得到,已經扣掉了十分,絳雪也不遑多讓,扣掉了六分。

“明明是你跟她吵,為什麽扣我比扣你還狠?”薛安然納悶道:“我不記得我認識她啊。”不認識,就更談不上得罪了。

絳雪自然是不知道的,薛安然把藥房收拾了一下,跟絳雪一起離開了慈濟坊。

她和謝清瑤報名了慈濟坊這次的疫病防護培訓,孫氏是知道的,這件事在上京的貴女圈已經風靡了起來,孫氏自然無有不允。

她巴不得薛安然和謝清瑤這兩個禍害待在長平侯府的時間少一些。

可喜可賀,這一世謝清瑤在孫氏心裏也已經是個禍害了。

雖然現在孫氏還是能忍住。

兩人走在路上,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了她們身邊。

“喂?”一雙素手掀開了簾子,隨即一張秀麗的臉露了出來。

“上來說話。”

薛安然和絳雪麵麵相覷,猶豫著。

“怕什麽,我難道還能吃了你們不成?”坐在馬車裏的人赫然是第一天和鄭姑娘吵架的圓臉姑娘,此時她滿臉不耐:“別告訴我你在慈濟坊兩三天就被磨平了性子,被磋磨成這樣還能一直忍氣吞聲,這可不是我認識的薛大小姐。這裏人多眼雜,你們要是喜歡這麽跟我說話,咱們也可以這麽說。”

薛安然和絳雪隻好先上了馬車。

圓臉姑娘把簾子落下,直白道:“先說一下我姓蘇,你們都知道我和這姓鄭的起了齟齬,我出來就查了這姓鄭的家世,你們道她是誰?真是笑死我了!”

圓臉姑娘可能氣狠了,查到了鄭姑娘的信息,此時不吐不快,話咕嚕子的說了出來:“她原是顧家的隔了不知道幾門子的遠房親戚,家裏現在隻有幾畝農田守著,再破落一點就要去給人家田上做事了。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底氣,在慈濟坊裏作威作福,趾高氣揚的。若她是顧家的嫡係,或者三宗以內的旁係,我也忍著不說什麽了,現在?真是搞笑!”

薛安然和絳雪不吭聲,隻是低頭坐著。

“喂,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我可是聽說了,慈濟坊裏隻有你們兩個和那姓鄭的不痛快,不然我才不來找你們呢!”

薛安然猶豫了一會,歎口氣道:“……蘇姑娘,你是瀟灑,直接就走人了,但是我們還想在慈濟坊裏多做些事呢。”

“哦,你們想要學醫術是不是?”蘇姑娘倒是了然。

薛安然點點頭:“現在留在慈濟坊裏的姑娘,哪個不想學醫術?”

“那也不能白白受氣!她做了這麽多違反規定的事,難道餘管事和曹醫女還會無腦偏袒她不成?若是如此,這慈濟坊不待也罷!”

薛安然苦笑道:“我們沒有蘇姑娘如此硬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蘇姑娘請便,我和絳雪先回去了。”

她說著,站起了身,但是一張紙從她身上緩緩滑落。

“這是什麽?”蘇姑娘問。

“沒……沒什麽……”薛安然神色有些不自然。

蘇姑娘不管薛安然,將紙張一把搶過來,見上麵不過記了一些藥材的名字,便還給了薛安然:“有什麽不能見人的,沒想到你跟傳聞中差得也太遠了,這般不爽利。”

薛安然神色緊張的看著她手上的紙,一副想搶過來又不敢動手的樣子:“蘇姑娘,傳聞聽聽就好,不必盡信。那個,你能不能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蘇姑娘將紙遞給她:“我還搶你這個?對了,我本來是想問你們,願不願意在慈濟坊內,幫我搜集這姓鄭的作威作福,違反規定的證據,但是現在看來……你兩個簡直就是膽小如鼠。”

薛安然連忙道:“這可使不得,若是讓餘管事和曹醫女知道我們和同伴起了齟齬,弄出這些手段,可饒不了我們,蘇姑娘,還請放過我們吧,我們跟你比不了,這鄭姑娘就算再氣人,但人家就是比我們早來了兩天,就是組長,就是比我們懂得多,這是事實,咱們既然在人家的地盤做事,自然隻能聽話,不然隻能被趕出去呀……”

“好了好了,蘇姑娘,不與你多說了,若是讓鄭姑娘發現,明天又有的吵呢,絳雪,我們走吧。”

“原以為你們兩個是有幾分骨氣的,沒想到不過如此。”蘇姑娘氣鼓鼓的說:“那就請便吧!”

薛安然和絳雪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後,蘇姑娘隻聽絳雪遠遠說道:“姑娘,咱們幹嘛不答應蘇姑娘啊,奴婢瞧著那鄭姑娘,真的很是氣人,若是找到證據揭發了她,曹醫女肯定會管的。”

薛安然道:“你懂什麽,那蘇家縱然不是四大世家,也算是個正兒八經的小世家,咱們長平侯府算什麽,空有個名頭罷了!你若……”

她倆慢慢走得遠了,後麵的話蘇姑娘就聽不清了。

“可惡!”蘇姑娘坐回馬車裏生氣:“什麽顧家……什麽四大世家,裴家尚且算了,顧家一代不如一代,盡出些紈絝子弟,憑什麽一直穩坐四大世家……”

她突然想起什麽:“這好像不是回長平侯府的方向……”

她又想起薛安然那掉落的紙張,以及臉上欲言又止的緊張神色……

她果斷吩咐車夫:“跟著方才那兩個姑娘,別讓她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