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然,你今日的藥材又放錯了,要是怎麽教都教不會的話,我可要去回稟了曹醫女,你不適合在慈濟坊學習。”

第二日,鄭姑娘查驗他們昨日的活計時,淡淡的說。

鄭姑娘查驗別人的活計基本看一眼,大差沒差就放過了,但是輪到薛安然,就看的極其仔細,恨不得每一根藥材都比對一下。

薛安然確認自己昨天沒有放錯,但鄭姑娘查驗時,又確實放錯了,她心裏知道有人動了手腳,但麵上隻是平靜的認錯道:“是安然的不是,這幾天忙的有些暈頭轉向的,安然以後……”

鄭姑娘打斷她:“就你一個人忙?你這話說的,好似別人都不忙,就你忙似的!”

薛安然再次語氣平靜的認錯:“就是我腦子笨,學的不好,保證下次改正。”

“下次下次,事不過三,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回曹醫女吧,也省的我做這個壞人。”鄭姑娘說完,揚聲道:“下一個!”

薛安然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別人的反應,雖然沒人來幫她,但是有部分人眼露同情。

薛安然心裏滿意的笑了,和絳雪退了開來。

藥材整理好後,鄭姑娘就帶著她們一組的人去見曹醫女。

這幾天她們都在熟悉慈濟坊的環境,還沒有去麵見病患,隻有鄭姑娘一個人麵對過病患,這也是曹醫女點她來帶的原因。

將計分表上交給曹醫女後,曹醫女翻閱了一下,不知道看到了誰的,眉頭微微一皺。

但是她說出口的話卻是:“為何你們這組少了兩人?”

鄭姑娘麵對曹醫女時,神色很是恭順:“有兩位小姐受不了辛苦,就自己走了。”

曹醫女點點頭,還不等她說什麽,一個嬌俏的聲音傳了來:“恐怕有些人說謊了吧!”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蘇姑娘帶著自己的家仆,一共數十人,浩浩****的走了過來。

曹醫女倒也並不驚訝,平平淡淡的問道:“這位小姐,何故帶著這麽多人前來?來慈濟坊做事學習,肯定不會像家中一樣,若是因為這些原因惹得小姐不快,還請小姐多多擔待。”

“餘管事第一天就將話說的明白,我蘇沫兒也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蘇姑娘蘇沫兒冷笑道:“但是有人仗著自己早來了幾天,故意欺負新人,抱團逼新人主動走,難道慈濟坊要重用這樣的人?若是如此,我也可以好好幫你們宣傳一二!”

曹醫女臉色嚴肅起來:“沒有這樣的事!蘇姑娘請慎言!”

“我有沒有瞎說——”

“發生了何事,如此喧嘩?”一個平緩中見嚴厲的聲音傳來。

是餘管事來了。

“慈濟坊事務繁雜,賤地髒亂,蘇小姐既然已經退了出去,就不必屈尊再來了。”

餘管事雖然語氣客氣,但說的話可一點都不客氣。

餘管事畢竟年長,蘇沫兒麵對他本有些怯,但她是個火爆性子,被懟就控製不住脾氣了,冷冷道:“我本來無意鬧事,但是你們毫無公平公正可言,全是包庇自己人,既然有錯,難道還說不得嗎?!”

“哦?”餘管事點點頭:“既然有錯,自然說得。但是蘇小姐帶這麽多人過來,到底是來講道理的,還是來無理也說的清的?”

他的意思就是蘇沫兒人多勢眾,以勢壓人了。

蘇沫兒被一噎,但若是將這些人叫走了,她卻有點氣怯。

曹醫女道:“既然如此,新人之間總有些齟齬,藏著掖著也不好,不如一並公開說清,以後也好避免爭吵不斷。”

餘管事微微點頭。

曹醫女和氣道:“蘇小姐,慈濟坊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你是世家小姐,我們說的不好聽些,我還是個罪籍,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拿你怎麽樣。你受了委屈,將事情當眾講明白,我們自然會公平公正處理,這麽多人都看著我們怎麽處理,也不可能徇私。”

蘇沫兒想了想,不太情願道:“但願如你所言,你們先退下吧!”

蘇沫兒帶的那些下人便隻留了一個丫鬟,其他男仆家丁都退下了。

曹醫女命人將慈濟坊的大門先關上,又帶相關人員去了後院,才道:“這個地比較清淨,蘇小姐,你和鄭福都說說各自的道理吧。”

“好,我先來。”蘇沫兒搶道:“姓鄭的,第一天你教我們分揀藥材,十幾種藥材,要記名字,形狀,放在何處,你隻快速說一遍,我好言好語問了你一句,讓你再說一遍,我好拿紙筆記下來,你是不是說我偷懶耍滑,還自封了組長?我可沒聽餘管事和曹醫女說什麽組長的事!”

鄭福神色不變,淡淡道:“不錯。但是我第一天來的時候,餘管事便是這般教我們的,為什麽我們記得,你記不得?至於自封組長,雖然餘管事和曹醫女沒說,但這不是擺在明麵上的事嗎?我教你們這麽多人,你們叫我一句組長,也不礙著你們什麽。”

蘇沫兒吃了一驚,沒想到餘管事教鄭福她們也是這般教的。

她被這一噎,氣焰便有些弱了,但還是接著道:“那你將我逼走的事呢?跟你吵了幾句嘴,你就叫我們所有人站隊!”

鄭福淡淡道:“我是組長,我要管著你們,你不服我,難道我還要讓著你不成?以後若是你們犯了錯,我一味寬和待你們,還怎麽管得住?現在隻是分揀藥材,沒那麽多事,麵對病患,情況又多又複雜,你們若是跟病患起了衝突,我還得好聲好語的一個個安慰不成?”

餘管事的眼神淡漠的掃了蘇沫兒一眼。

“你……!”

未料鄭福有這麽多內情等著,蘇沫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咬咬牙道:“好!你白天故意不把藥材的知識教全,隻有支持你的人,你才會在下工後私自教他們,不支持你的人你就不教,讓他們自生自滅,難道這也是合理的嗎?!”

鄭福道:“我從沒如此,你少胡言亂語!”

“我沒胡言亂語,就在桂花巷子那邊!曹醫女,你隻要派幾個人去打聽打聽,住在巷子的人每天都能看到,這姓鄭的帶著這些小姐去她家私下授課!”

“夠了!”餘管事斷喝一聲:“蘇小姐,你一口一個姓鄭的,是不把我們慈濟坊放在眼裏嗎?還是你們這些世家貴女,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以不用禮數,隨便呼來喝去?”

薛安然心內暗叫一聲糟糕。

怪不得這鄭福有恃無恐!

薛安然之所以不自己動手,借蘇沫兒動手,就是想試探試探餘管事到底會有何反應。

畢竟她不了解餘管事的脾性,怕就怕即使自己將證據收集的十全十美,餘管事不買賬,還是沒用。

從餘管事這前後的反應來看,餘管事對世家貴族頗有微詞,恐怕還深深的討厭著……

那麽從蘇沫兒帶著那麽多人進門來,其實餘管事心底就有氣了。

如果餘管事本來就是個護短的人,蘇沫兒做的這麽些事,隻會讓餘管事更護短。

哪怕他明明知道鄭福做的不對,也會偏袒鄭福。

“餘管事。”鄭福這時候臉上帶了些委屈,盈盈下拜道:“我是得罪了蘇小姐,是我脾氣不太好,耐心不太足,手上事情一多,對新人就沒什麽耐性,這是我的錯,我認,但要說我決意分化他們,那是絕對沒有的。”

“你、你、你!”蘇沫兒被她這一手連消帶打氣的說不出話來。

鄭福又向她行禮道歉道:“蘇小姐,得罪了你,是我的不是。鄭福出身原不顯貴,不知道你們世家貴族的規矩,隻一心想著好好做好手上的事,讓你不快了,是我的不是。”

蘇沫兒隻氣的手腳發抖,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現在事情已經明白了。”餘管事發話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值得你們這樣大動幹戈?鄭福是嚴厲些,但是她們先一批進來的,我也就是這麽教的,也隻教了她們一遍,你們各個都想去軍中見到瑞王殿下,但是軍中隻會更嚴苛,難不成你們那時候還要在瑞王殿下麵前抱怨不成?”

“至於私下教習,你有何憑證說鄭福沒有公平對待所有新人?還打壓對她態度不好的人?”

“薛安然!”蘇沫兒脫口而出:“因為薛安然得罪了鄭福,鄭福就沒教她。所有人裏麵,隻有她鄭福沒教,這還說明不了問題嗎?”

“原來是薛小姐啊。”鄭福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我說呢,我和薛小姐是有了些矛盾,但也隻是因為我責怪她手腳不利落,藥材分揀總是出錯這些小事,她做不好,我責怪的不對嗎?蘇小姐這也要打抱不平?至於不教薛小姐,不是我不願教,是薛小姐自己不願學。”

“你瞎說!明明是你不教,所以薛安然才偷偷跟在你後頭聽牆角學習!”

此話一出,場麵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絳雪跟薛安然做這事的時候,隻是覺得有些難為情,被蘇沫兒這麽當眾說出來,頓時臉躁的通紅。

“……聽牆角?”鄭福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薛安然道:“薛小姐,你居然……聽牆角?”

薛安然臉色通紅,似乎是躁的,尷尬的承認道:“……是的。”

鄭福道:“……薛小姐,你若是想學,大大方方的跟我說就好了,我從來沒有不願意教你的意思,你……你何必聽牆角呢,這……這不太好吧,如今我隻是教一些簡單的藥材知識,你聽便罷了,但這行為……”

“這行為藏頭露尾,品行不端。”餘管事冷冷道:“今日不過是些藥材,但來日若是一些機密要事呢,薛小姐也要不經過他人的同意,擅自做主私下竊聽嗎?”